因此可想而知,给帝无双下毒之人,是怀着一颗怎么样的心肠。
她原以为这个人应该是帝清歌。
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原主都是一副十分的怯懦的模样,纵然旁人如何欺凌,命运如何不公,只会变本加厉的自暴自弃,骄纵跋扈。如今她在旁人眼中成了这般的模样,倒也是少不了帝清歌的推波助澜。因此,她一直以为的,都是因为是嫡公主的身份,夺了帝清歌的风华,因此帝清歌才会这样做。
可是自从她知道了自己身上的毒四九转景菱之后,就是立刻消除了这样的可能性。
帝清歌格外惜命,还没有得到嫡公主的位置,她又怎么会允许自己死去?何况,若是寻了他人替代,九转景菱的效果,可就是没有这么好了。
那天晚上,她记得自己的神识看见的那经脉上面的物什,可不是如此浅显的毒性啊。九转景菱,若是真的有这样的简单,那么它就不会是九转景菱了。九转景菱,谓之九转,则是入骨之痛,方休。
因此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帝清歌。如同帝清歌这样的人,看上去是一身白裙如同夏日初绽的栀子花一样的纯洁干净,但是实际上旁人只是看得到她海藻般的顺滑头发,却是看不见半分那墨黑色的发丝,渲染了她的心灵的几层。
帝无双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帝清歌的恨意,但是帝清歌不会为了一个废物去拼命的。她想到了记忆中那一道白裙,一双眼眸中极深的杀意,和半推半就的担忧关心,不由得唇角攒起来嘲讽的笑意。
“帝姬殿下,恕我直言。”他沉默良久,继续说,“你身上的毒,并不是九转景菱。而且,这样的毒,还是我从未见过的。如此凶烈的胎毒,如果按照时间推算的话,帝姬殿下,您很有可能……”
“活不过二十五岁。”
帝无双笑了笑,“本宫知道。”
“那为何……”
“因为啊。九转景菱的解药,不过只是本宫身上的毒,一部分的解药罢了。”
淡青色衣袍的淞香居楼主微微一愣。
可能绕是他这样的老妖怪,都没有见过对于自己的寿命短暂这样的事情,没有任何的波澜的人了。而帝无双,谓之无双帝姬,本该是天下无双的存在。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姑娘,心性如此沉稳,可以是想来这么多年以来,为了在肮脏的宫廷中活下来,受尽了多少的磨难。
他倏尔想起来方才看见的,幻境中坚强而又瘦弱的身影。
那样的光彩,可不就是,和当年的南栾第一女将君离殇一模一样么?
淞香居楼主叹了一口气,可能也是妥协了。
“本楼主可以将九转景菱的解药给你。”
“本宫,不需要同情。”帝无双神色沉了沉。
她并不傻,自然而然可以看得出来他的怜悯之心。哪怕她再如何,她也是帝无双,天下无双的帝无双。旁人可以对于她关心同情,可是并不代表她就可以接受这样的,来自上位者一般的怜悯。
淞香居楼主一愣,随后笑了笑,道,“帝姬殿下果真是和传言没有半分的相似。”
“传言若是为真,那么它就不是传言了。”
帝无双漫不经心的说,仿若对于方才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的尴尬。
她是一个聪明人。
“倒也是如此。”
老妖怪笑了,他也是难得享受过这样的闲适时光了。
或许选择和帝无双合作,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
“主子………”
非明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望着面前这一道素白如莲的身影,竟然有片刻的无言。
他着实是不明白的,为什么主子会选择让自己去调查东启这位胸无点墨的,草包帝姬殿下。而且众所周知的事情不是,帝无双和主子的关系,完全都没有任何必要去调查的。只要主子想要知道什么,大可以直接问她就好了。按照她的心思,绝对只要主子一开口,那么自然而然是会全部说出来的,何必用这样的,这种遮遮掩掩的方式去了解,一个臭名昭著的人。
素白的那一道身影站在窗户之前,一双淡泊如水的眸子中幽深望不到底,而窗外的景色是残阳如血分割了一片片的白云,倒映在那个人的眼瞳中,却没有办法倒映出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而那人容颜倾城无双,公子风姿绰约,却没有半分的人情味。
他是没有任何同于,北沐野史中记载的,那位清冷寡淡的孝元文帝君东方子珩的模样。虽然则是冷的,然而前者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存在,曾经还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子珩公子。
在旁人的记忆中,或者倒不如说是已经仙去的孝元淑皇后百里锦若的记忆中,她的夫君,是那般如同北方的银装素裹的,雪色漫漫中的一抹朱砂梅的人物。而他不同,他是彻骨的冷,如果说要用一种东西来比喻,大抵应该是修长的碧竹才能够勉强衬托得上的吧。
然而这般容色的人物,也许并非只是用这般容色博得众人目光交织。在非明的记忆中,殿下除了光明月霁的容色之外,还有那一身灵帝巅峰的修为,堪称是如今已经在风雨中有些摇摇欲坠的北沐皇族的顶梁柱了。这么多年以来,他见过的,主子最注意的人,只是有那位,因为患上了失魂症的君家的离殇小姐了。
而帝无双,是第二个。
同君小姐比起来,虽然帝无双是东启的嫡出帝姬,但是终究是没有任何的可比性。前者是南栾将军府嫡出小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灵帝初期的修为了,而且还是生得那般的好容色。后者自然而然是不用说的就可以知道了,胸无点墨的废材,除了那尊贵无双的帝姬身份,就没有什么了。
兴许,主子可能是因为念着帝无双和君小姐有几分相似的容颜也说不准。
“非明。”那人在非明思绪纷飞的时候开口,玉碎一样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如此多嘴了。本王的身边,只是需要听话的暗卫,不需要好奇心太重的暗卫。若是你当真是想要问一个为什么,本王觉着,你可以先回北沐也不错。”
非明连忙低头,他自然而然是知道主子一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若是回了北沐,等待自己的可不是什么休养生息,非明清楚得很主子在北沐上下举国皆知的嗜血好杀的名号是怎么来的,也知道自己究竟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什么。
“属下知错。”
那人转过身来,漆黑及膝的墨发三千铺洒在残阳如血中,素白色的九重衣袍的袖口有十五瓣的九叶菩提的云纹。殷红的朱唇衬着如雪般的肌肤,那一双淡泊如水的眼眸依旧没有什么情绪。只是见得非明已经跃出窗外消失不见了,浮云已经万里,风轻吹拂,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