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元礼见此,舒了一口气:“第二份状纸上,温才人招认是听从淑妃娘娘的安排,想要谋害皇嗣。同时她的丫鬟也招认了。前因后果明明白白。除此之外,温才人还招认,冬至畋猎纪王摔马一事,也是她听从娘娘你的安排,跟王昭媛一起激得纪王非要骑狂马黑狮,且淑妃娘娘安排人去给黑狮放药时,她就在旁边盯着。”
梅淑妃这会儿已经完全没了睡意,听着元礼的话脸色越来越沉。
梅淑妃没出声,旁边的大公公李云却是对着元礼冷笑了一声,道:“你这贱奴竟敢诳人。咱家且来问你,若元福是半夜私自去找那温才人签的罪状,你一个小内侍官是如何知道这状纸上的内容的?”
梅淑妃看向元礼,眼神犀利。
元礼身子一抖。他没想到会这事儿会被问道。
你怎么知道状纸上的内容?
这话他也问过温才人。温才人说,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看到了……
他躲在黑暗的旮旯里头,只看见那画押的太监将状纸放在温才人前面一瞬,就一瞬……不过三息的片刻。
她就看完了状纸里头的内容?
自己总不能说也是瞧了一眼就看到了。
“那是奴婢偷看到的,躲在刑讯室的暗处,状纸的墨没干放在案上晾的时候,奴婢偷看到的。”元礼竭力的让自己的声音不发颤。
李云皱着眉头还想问,却被梅淑妃抬起的手臂打断。
“除了这件事,你可还知道其他的?”梅淑妃看着元礼问道。
卫贵妃一直掌管着掖庭狱,关于卫贵妃的事情,掖庭狱里的人自然会比外人知道的多。
元礼知道梅淑妃的意思,张了张口,忽而响起那温才人的嘱咐。
“她会询问你,你不消说其他的,只说这一次状纸的事。她再问其他,你不能答。”
元礼慢慢合上了自己的嘴唇,不知为何,他心中莫名的,就相信温才人的话。
或是因为发了血誓觉得她不会害自己,或是因为在必死无疑的巷子里她还能找到生路,又或是,她像是鬼魅一般,能猜到梅淑妃的所做,所为。
“其他的事,奴婢不知。”元礼埋下头。
梅淑妃见此,冷声道:“既然不想说,就回罢。”说完,站起了身子。李公公上前邀他出去。
元礼却是向着梅淑妃的方向跪行几步,凄声道:“娘娘,不是奴婢不想说。奴婢是不敢说啊!”
梅淑妃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面色惨白的元礼。
“奴婢也是命到了绝处,才不得不到您这里博出一条生路。此事告于此,奴婢生死各一半。但若是说出贵妃娘娘其他的事儿,那便是必死无疑。”元礼说着,涕泗横流。不是装模作样,是真的悲伤又愤恨。
莫名其妙就这样走到了卫贵妃的死局了。
梅淑妃看着元礼,没作声。
跪在地上的元礼心中不由地忐忑又慌乱起来。
“只要你的嘴里还有卫贵妃的秘密,她就不会让你死。反而会因为你的聪明留下你。”
温才人的话回响在元礼耳边。可一定要猜中啊……
“既然在这里不想说,那就去刑房里说罢。”李元说道,边要唤人按照将人拖出去。
元礼听此不由一急,拖去刑房怎么还可能出来!
便想要开口脱口说出。
“留下罢。”梅淑妃忽而摆了摆手,道:“倒是个机灵的。”
这话差点没让元礼哭出来。
“谢娘娘!谢”元礼激动的声音一滞。温才人沙哑的声音又浮现在他脑子里。
“不要太感激涕零,要荣辱不惊,甚至淡漠的样子。”
“谢娘娘恩德。”元礼再开口时,声音变得缓慢而又平静起来:“若是娘娘能保住奴婢,奴婢定然知无不言。且能作证。”
梅淑妃顺着旁边贵妃榻又坐了下来:“你是第一敢在本宫面前谈条件的奴才。”
“也会是今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奴才。”元礼平静的开口,缓慢的,一字一句讲出来。好似没有一点儿面对死亡和绝处的觉悟。
看着面前的太监,梅淑妃勾起嘴角,笑了笑:“好,本宫保你不死。”
“如此,不仅能告诉娘娘那些事儿,奴婢还能作为证人指证。”元礼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抬头看着梅淑妃说道。
“明处当证人的话,可是要挨卫贵妃刀剑的。”梅淑妃道。
“奴婢不怕,娘娘既然答应了护住奴婢,奴婢自然不敢畏缩。刀山火海都不怕。”元礼说着,顿了顿:“不过,死的话,还是有点怕的。”
梅淑妃闻言,不由发笑。
“你这个奴儿,怪生有趣。”她笑道,带着舒畅。
卫贵妃城府跟她相较不知差了多少,可让人头疼的是,她曾多次想在她的宫中安排人手。结果绫绮殿像是个铁墙壁,怎么都插不进去。这也是这么多年,她次次要么主动出手,要么被动反击。却一直不能掌握绫绮殿把柄置之死地的缘故。
如今,这个铁墙终于破了个洞。她便能从这个洞里窥得一二。
梅淑妃看了眼太监弱小的身躯。
一个掖庭狱负责审问的内侍官,这洞可不小。
“若是娘娘想知道,奴婢这便告诉掖庭狱里的事儿。”元礼见梅淑妃开怀的样子,说道。
“不用,这些事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说。”梅淑妃抬起手制止了元礼的话。她眉眼舒展,这一次,就这温才人的一件事儿就行了。
太大的猎物,最好的办法,是一点一点蚕食。
何况卫贵妃这样前朝还有宰相叔父的人。
“对了,那小才人呢?”梅淑妃似是想到了什么,忽而开口对着元礼问道。这可是个重要的人证。
元礼一愣,道:“回淑妃娘娘,一口气吊着呢,不知能不能熬过今夜。”
“你跟朱儿跑一趟,去找今夜当值的朱太医,务必要将她救活。”梅淑妃道。
“是。”元礼低头回道,声音几近颤抖。
半夜的雨小了些,沥沥淅淅。朱儿打着伞,走在雨中,似乎听到旁边有啜泣声。
朱儿转头看,又觉得自己仿佛花了眼。这么大一个公公,怎么可能哭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