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何食兮苹中,蛟何为兮水裔,所谓颠倒伦常。这青楼的名字起得很有内涵嘛,谁给起的?”
唐心儿仰头看着大大的“水裔阁”三个潇洒飘逸的字,颇有些感慨自己竟真的站在古代官方版一等青楼前。
之所以如此感慨,不仅仅是因为正版青楼带来的各种小激动,还有终于成功从皇宫跑出来的各种喜不自胜、欢天喜地、大喜若狂!
她已经不想再去回忆刚刚在御花园道别时,某皇帝和某大佬之间发生的种种辣眼事迹,总之,今晚轩辕极和摄政王大佬新出炉的档案绝对是再创新高。老实说,这两只从某种角度而言真是……没什么差别。
宇文时闻言,帅气的眉梢一挑,唇角一勾,骄傲道:“当然,哥的亲笔提名!”
“不过……”
宇文时移开了直视自家奶猫的目光,十分务实地补了句,“那是取自‘凡井水边,皆能歌柳词’,你知道,水裔就是水边,再加上三变公子的花名在外,于是,这名字就这么来了。”
“……”
唐心儿黑线,果然不能太低估时哥的“才学”!
一丢丢带坏孩子的心虚过后,宇文时转脸又趾高气昂起来,“走,哥带你进去吃夜宵!”
“嗯!”
只要有夜宵,唐心儿表示,区区一个青楼算嘛,刀山火海她也去!
一走进青楼,就听见有人喊堂,“见客!”
宇文时麻溜地抬手制止眼看接着就要喊姑娘的下人,麻溜地掏牌子,招来管青楼的龟公,再经龟公一番热情行礼接待,两人才终于被送到最上层的房间。
见龟公带上门走了,唐心儿才弯眼,无限深意地促狭道:“这龟公在现代也算个帅哥了吧,你聘的?”
宇文时伸手就在唐心儿头上弹了个,“停止你的脑洞!过来,我有话问你。”
唐心儿眨眨眼,见宇文时难得没有自然勾起的唇角,有些稀奇,“咋啦?你在古代遇上了真爱?还是人家瞧不上你失恋了?”
宇文时无语,跟这奶猫真是谈不了半分钟正事儿,索性也不拐弯抹角,坐下给自己剥了颗葡萄,直接道:“摄政王今天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在我耳边说什么?他没说过什么呀。”
唐心儿还没反应过来宇文时在讲哪里,手上却麻溜地截走了新鲜剥好的葡萄。
“你这笨猫!”
宇文时当头就给唐心儿一个爆栗,重新拿了颗葡萄,“就是今天七夕宴上,你双目无神那会儿,摄政王不是把你抱他怀里去了么,我看见他在你耳旁叫你的名字。虽然我没听见,但他那嘴型确实是在叫你的名字没错。”
听完宇文时的解释,唐心儿一脸你是不是耍我,再发现想截胡的葡萄已经被宇文时眼疾手快塞嘴里了,没好气道:“既然看见了,还问我?”
“是,我是看见了。”宇文时擦净手,抬起指尖摩挲着下巴,疑惑道,“可就是这点才让我很奇怪。我明明清清楚楚看见他叫的是你的名字‘心儿’,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他却让我有一种,他在念着一串古老而繁琐的咒语。”宇文时顿了顿,又道,“而且,他一向都是叫你猫儿,为什么偏偏就在那种时候换了个称呼?”
称呼?
唐心儿一怔,脑海中忽然似有如太古般的琴音杳杳而拂……
“心……”
“心……儿?”
“心儿,呵,甚好,以后你这小家伙便唤作,心儿。”
玄青的长袍,颀长的身姿,清冷入仙的如古琴之泛音般的音色,唤着的这个名字,却意外地仿佛融入了按音的人气,旷远而不虚无。
渐渐,绕于耳畔。
唐心儿轻敛下了眸,水亮的红瞳宛若注入了红酒般的沉淀,而后,又恢复平静,抬眸,一如往常般眨着闪亮的大眼看着宇文时,语气莫名,“你该不会……”
宇文时挑挑眉,这奶猫用这样奇怪的眼神看他干嘛。
“该不会什么?一转眼不见,哥又变帅了?”
“我记得咱在穿越之前,你在追一部玄幻剧?”唐心儿小眼神很真挚看宇文时。
“……”
“笨猫!”
反应过来自己被脑补成做白日梦的宇文时扶额,拍桌站起,“你给我坐正!对,坐好!扒直你的猫耳朵听,不然扣你夜宵!”
切,扣夜宵了不起呀!
心里是这样想,行动上——唐心儿却立马端端正正坐好,一脸乖巧,满身正气,就差没晃条猫尾巴出来摇了!
哼,宇文时重新坐下,小样儿,夜宵的生杀大权在他手上,还怕治不了区区一只奶猫?!
“你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摄政王抱进怀里的么?”
唐心儿乖巧摇头。
宇文时接着问,“那你没有记忆那段时间里有什么感觉?”
唐心儿皱皱眉头,反问道:“你知道在娘胎里是什么感觉么?”
“……”
宇文时又开始感觉自己额角开始一抽一抽的,狞笑,“哥怎么会知道那种事?!”
“哦,不好意思,忘了你不是宝宝,你已经是个老男人了。”
唐心儿说得那叫一个无所畏惧,反正时哥也不舍得真打她,嗯,她还没尝试过被打的滋味儿呢。
调侃完了,唐心儿脸色一转,又道:“虽然我也不知道娘胎里具体是什么感觉,但我想过去,应该就是我当时的感受?那种来自四面八方的挤压,好像要把我整个人都团成一个小球,但又觉得莫名的温暖舒适,就仿佛睡在开着暖气的婴儿床里。啊,对了,我甚至还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跳动,就像,就像……心脏那样。”
“挤压?跳动?心脏?!”
宇文时皱眉,就在唐心儿以为他开口的下一句还要问什么更重要的正事,宇文时突然烦躁脸吆喝了句,“金元!夜宵怎么还没上?!”
“……”
唐心儿无语片刻,笑出了声。
要不怎么说她是时哥带大的呢,她时不时被吐槽不正经,那绝对是这上梁不正,她这下梁要是正了,那时哥一个人得多孤单哪!
金元,也就是刚刚热情招待他们的龟公,依旧是那一脸极具风情的笑容地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堆风姿各异的姑娘端着他们的夜宵。
“小侯爷。”
礼先行,金元抬起头略邪气地一笑,介绍道,“按您的吩咐,这是火肉,虾松,醉鲟鱼,鳜鱼鱼茸,还有主食三鲜鸡粥以及水裔阁特制的香橼鲜醪。”
三菜一汤一主食再配一瓶小酒,这个分量的夜宵刚刚好!
唐心儿已经迫不及待提筷对准那道醉鲟鱼,一筷入口,顿时弯眼叹了声,“好赞!”想不到在青楼也能吃上如此鲜香味丰的醉鲟鱼。
听到这声赞叹,金元这才微微抬头看去,只一眼,略邪气的脸上便染了惊讶。
他在这京都一等青楼做管事,姑且也能算是阅尽人间美色了,但眼前这位红裙小姑娘竟让他生出了一种有眼初识荆山玉之感。
小巧可爱微微带点婴儿肥的脸蛋,不点而润的菱唇,还有那双真正点亮整张脸蛋的红色晶瞳。玫瑰正红的颜色着于这位姑娘身上,不仅无任何艳俗妖冶之感,而是恰恰相反地展现出了一种花蕊初绽、仙露明珠的女子娇嫩。
然而,如果仅仅是这种程度的美貌绝不会让他如此惊讶,让他这般的,是这位小姑娘身上比美貌更可贵的——不是那种好似圈养在花房里的天真娇嫩,而是生于世、长于世却依然保存下来的如朝露一般的纯美。
金元暗叹,这小姑娘要是放到水裔阁来,绝对是个足够吸引任何一个男男女女眼球的尤物!
以一个“过来人”的眼光将唐心儿上下打量了一番,金元便深知,这姑娘绝不是以往小侯爷玩乐般带在身边的女子。再看这姑娘敢于小侯爷先前动筷,金元愈发疑惑了,这京都何时出了这么个水灵的小姑娘他竟不知?
每见一次唐心儿吃到美食后满足的弯眼叹喟,宇文时都十分有自豪感,瞧,这么可爱的小奶猫就是他养的!边自豪不已,边顺手又切了一小块火腿到唐心儿碗里。
看见火腿,唐心儿又笑弯了眼。
“这是不是就是董小宛的‘醉鲟骨如白玉,火肉久者无油,有松柏之味’?”
董小宛?这又是哪位佳丽?
金元心下疑惑不已,突然,捂脸惊悚!难道自己已经老了吗,已经连轩辕京都的消息都收集不全了?!侯爷在上,这要是让小侯爷知道,他岂不是要被立马勒令走人?!
“还松柏之味呢,好好的一块肉你得多牛逼才能吃出木头的味道?人家冒襄写这句话的时候是在私奔逃命的艰苦阶段,别说董小宛本就对菜品极有研究,就是寻常糙饭,估计人饿极的时候也能给你写个什么米饭如白玉出来。”
宇文时对这些动不动就拽文的古人十分嗤之以鼻,给自己夹口虾松,再呷口香橼鲜醪,嗯,绝配!
看眼还在这的金元,宇文时摆摆手,“你可以走了。”
“什么?!”
还沉浸在会不会被开的自我幻想中的金元猛然就听见这么个歧义颇深的字,走?小侯爷让他走?!
“不要哇小侯爷!金元在宇文家手下兢兢业业做了十几年,收集到的可利用消息没成千也有上百,虽然没能把水裔阁发扬到整个黎明大陆上老下小人尽皆知,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您不能因为一次小小的失误就抛弃金元哪!”
深觉自己万分委屈的金元手麻溜地抱宇文时大腿儿,脚也特利索地赖在地上,一副你今天要是让我滚蛋,我就赖死你的坚定小模样开始各种嚎。
宇文时,“……”
“哈哈哈!哈哈,时哥,你手下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看他嚎得这么凄惨婉转又生动,要不,你就收了他吧?”唐心儿纯属看热闹不嫌事大,咬着筷子一脸真诚建议道。
宇文时立马一个眼刀甩过去,不想理这只臭奶猫,真不知道是谁家养的,这么坏!
“你给我站起来!”
宇文时使劲拉人,没想到这家伙还越抱越紧了。
“不!不要,小侯爷今天要是开了金元,金元就……”
“我什么时候说要开你了?!”跟人讲人话,人家完全不带听的,宇文时也开始吼。
“咦?”
被吼了的金元稍微清醒了点,使吃奶的劲儿才挤出来的一滴滴泪珠随着金元猛抬头的脑袋晃了晃,没掉。
“可是,小侯爷你刚刚不是说我可以走了?”
让他走就是开了他?!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炒人鱿鱼这么委婉了?!
宇文时觉得自己的青筋绝对是被这一个又一个不给他省心的家伙给逼出来的,“我是让你从这个房间里出去!”
“啊?出去?”
哦,金元这回懂了,小侯爷不知道他没办好事,没收集好全京都的大大小小每一条消息,没要让他滚蛋耶!
顿时感激地看了宇文时一眼,结果收到一个眼刀,金元这才反应过来他还抱着小侯爷大腿儿,连忙起身帮宇文时拍了拍衣上的褶皱,讪笑道:“呃,那个,小侯爷,失礼了失礼了,金元告退!”
遂十分利索跑路带风地溜了。
而唐心儿早已连筷子都停下,在桌上笑得前俯后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