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岐好悬郁闷了,又一连在汀兰水榭待了三四天,每日饭吃得少,只照常喝那隋郎中开的汤药,剩下时间就躺在帐床上,如死了一般。
她受打击太大了。
一个人突然穿越回古代,要在这满是古怪的家族里活下去,两年后不出意外自己还要入宫做妃妾,这任谁也不能轻易接受吧。
只是到了第六天傍晚,她在帐床上躺着,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些纷乱的脚步声上楼而来,程岐睁眼,入目是程老夫人身边的周妈妈。
“周……”
“姑娘得罪了。”
程岐疑惑开言,却被周妈妈一把捂住嘴巴,然后粗鲁的往床下拖,那人唤来在二楼等着的众仆妇,七手八脚的将程岐给抓了下去。
她许多天没好好吃饭,这会儿丁点儿力气都没有,而那些仆妇壮的和老爷们儿似的,抓她就像摁小鸡子般,再如何如何都是徒劳挣扎。
而在周妈妈的带领下,程岐很快被她们带到蘅芜院,而沿路她发现,往常傍晚府里就灯火通明了,今个儿却反常的一片漆黑。
到了蘅芜院院中,程岐更是惊到了。
院中间摆着一个铁桶,里面不知道烧着什么,那火苗一窜八丈高,弄得周遭全都是乱飞的灰沫子,热意和红光扑面,她用力的向后顶着。
府里的所有人都聚在那个半开放的正堂里,程老夫人站在最中间,瞧着程岐的样子是一脸担忧,旁边的孟姨娘更是泪流满面,旁人也是神色各异,但最多的还是紧张和害怕,大家聚拢在一起,谁也不敢往前靠着。
“你们要干什么!”
程岐办多了案子,见过一种人体祭祀,这国公府里拴着疯女人不说,二叔还妄图杀了过继侄子,难不成要用自己的血肉,来铺垫未来的前途吗?
“你们要干啥!快放开我!”
程岐急了,铆足了劲往后躲,却又被周妈妈轻而易举的推到前面。
正喊着,她瞧见左边走过来一个衣着破落的老婆子,好家伙,不知道还以为是要饭的迷路了呢。
那婆子七八十岁的样子,头发黑白掺杂还打着卷,身着一身厚重黑袍子,明显是在COS低配版吉普赛人,手里还拿着一根裂缝的拐杖。
可也奇了,她那木拐杖往铁桶里放的时候,竟然还不燃烧,再一抬,那火星子唰的扬在半空中,如烧红了的星辰一般。
围观的众人纷纷惊奇的哇出声,只有程岱和程衍面无表情,前者是天性使然,后者则是明显的不耐烦和冷漠,看样子是不太相信这些悬乎的巫术。
“沙漠啊。”
孟姨娘声音微颤,不敢近前:“我们给你找了这锡平最好的驱邪婆子,你上次做傻事没成,怕是被什么邪祟上身了,你别怕啊,等婆子施法,把你身上的脏东西给摘了去,咱们就没事啊。”
二房的郑氏搂着怀里的两个孩子,也无奈的哽咽道:“别怕啊沙漠,这马婆子灵得很,什么魑魅魍魉见到她都会跑的。”
程岚有些担忧:“要不还是算了吧。”
孟姨娘叫他闭嘴:“这都是为了沙漠好,邪祟不除,哪日再做些怪事出来,名声不打紧,伤了你妹妹的性命怎么办。”
程岚听闻,也觉得有理,便为难道:“阿岫啊,哥哥在这里,你别怕。”
程岐当然不怕,她是要气死了。
什么驱邪无数。
全是迷信!
谣言!
你们这些似乎只生活在微信朋友圈里的傻缺!
“什么狗屁巫术!”
程岐即便被按着,也不忘给他们科普:“这巫术都是假的!那木棍上面被涂了酒精!所以才不会燃烧!都是障眼法!你们这些没上过化学课的愚人!它的化学公式是C2H5OH+3O2=2CO2+3H2O!”
马婆子闻言,冷漠的转过头来。
这一看不要紧,程岐吓了一跳,说是马婆子,但瞧这满脸的皱纹堆累,说是马祖宗也有人信吧,而且脸上画的什么,印第安人吗?
而听完这些话,季氏瞪眼道:“沙漠嘴里念叨什么呢!是不是咒语!”
程岐气的头冒青烟:“是科学!现代科学!”
马婆子挥手,直叫周妈妈等人将她绑在那离铁桶不远处的椅子上,那粗粝的麻绳将她的手腕磨出血来,手指尖因着不活血都发青了。
程岐被绑住不能动弹,恼怒的瞪着马婆子:“我知道你是在骗人!弄点儿小伎俩就想唬住我!做梦吧你个老菜帮子!”
季氏伸手指着,唏嘘道:“快看!沙漠身上的邪祟在威胁马婆子呢!”
程老夫人焦虑的往前探头,程云杉赶紧拦住她:“母亲,小心啊。”
“沙漠!”
程老夫人心焦道:“你听话,邪祟除了咱就好了啊!”
程岐则扯着嗓子喊道:“奶奶!我没病!是这婆子骗你们呢!”
马婆子微微眯眼,那满是皴伤的连掩在黑袍中,再借着这昏暗的光,如同老年版贞子一般,她从袖子里取出一条画满了朱砂红纹的手巾,对着程岐喊着的嘴就粗鲁的塞了进去,低冷道:“这邪气儿不能从嘴里出去。”
苦辣的味道十分呛鼻,程岐眼泪都出来了,她也是个识时务的,知道没办法揭穿马婆子,只得安静下来,以免再被她打骂。
而其余人见程岐不再喊叫,纷纷称赞马婆子的神通广大。
程岐翻了个白眼。
并非她想,而是这毛巾噎在嗓子眼儿,干呕的很。
做完这些,马婆子叫府内的长辈都过来,互相用双手搭着肩膀,连成一条很长的队伍,绕着那铁桶快走,嘴里面还得嘟囔着:妖魔鬼怪快离开。
程老夫人爱孙心切,赶紧叫程云杉等人照做,自己还当起队伍的头来。
他们绕着铁桶走着,嘴里振振有词,一会儿要挥下手,一会儿要抬下脚,一会儿还要走三步退两步,一会儿面对面拍拍手。
而马婆子跟在最后,手里拿着个脏污的碗,沾了里面的液体一弹,那铁桶里的火苗又唰的蹿得老高,照亮不远处程岐有些懵逼的脸。
这驱邪仪式怎么这么眼熟啊。
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程岐被那火熏得眼睛疼,用舌头把那毛巾往出顶了些,也恍然想起来了。
这不是广场舞吗?
小区天天有。
而与此同时,程岐的脑海里也飘出一个脍炙人口的旋律来。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