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之后,木兰扶着醉醺醺的邓世昌向毡房走去,正要进门,邓世昌嘿嘿笑着挣脱,道:“没事,我没醉,我可以进去吗?”
木兰白了他一眼,当先进了毡房,邓世昌正准备跟着进去,突然闻了闻自己的身上,一股浓浓的膻味,想到木兰嫌弃自己身上的怪味,于是邓世昌决定先洗个澡,可是叫了几遍也没有一个奴隶来帮忙,无奈之下,他想到了那个湖,虽然晚上去有些危险,但是醉酒之后的他脑子可没那么多的想法,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翻身上马就冲着湖奔去,很快便到了湖边,他翻身下马,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衣服脱干净,一下就跳到了水里,没想到跳的地方水还是很深的,直接就没过了头,一股湖水呛了进来,邓世昌死命的往水面上钻,当头探出水面的时候,迷迷糊糊中他似乎看到了一条黄狗死命地向他游来,就在这时一口气没提好,又一次向水中沉去,挣扎着再一次钻出水面,这一次似乎看到一个美丽的身影将他提出水面,他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女子的样貌,圆圆的大眼睛,白皙的面庞,红润的嘴唇还有那自信的笑容。
木兰在毡帐内翻来覆去,他本以为邓世昌会跟在自己身后走进毡帐,可是他居然骑马跑了,定是他知道自己嫌弃他身上那股浓浓的羊膻味,跑去洗澡了,想到这里,木兰的心中又如同小鹿乱撞一般,接着她感觉到了自己面红耳赤,对于即将可能发生的事,她的心中充满的忐忑和期待。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木兰听到毡帐外的马蹄声,她越发紧张了,因为她知道定是邓世昌回来了。可是,之后却再没了动静,整晚都没有,她几次想要出去看看,可是心中的自尊又不允许她这样做,她只能在心中无数遍的期待和怨恨那个男人。
咩咩的羊叫又一次吵醒了邓世昌,他并没有起身,而是木木的看着毡帐,这一天,他将要如何面对他的妻子啊?
大辽河的西岸,数千兵士集结河边,准备乘船度过大辽河,而在大辽河的东岸,一千多的高句丽军士已经退守辽阳城,准备据城死守,而同时,一匹快马冲出东门,向高句丽的国都国内城奔去。
高句丽人在辽东乌桓投降的时候没有接收辽东郡,本想着以此来缓和与大汉的关系,可是他们错估了一个人,那便是公孙瓒,他可是不同于大多数的汉人士人,没有他们那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谦谦君子思想,而是一个典型的甚至有些狂热的民族主义份子,对待高句丽霸占玄菟郡和乐浪郡的态度非常强硬,他在得到辽东的管辖权后,首先想到的便不是以此地作为大汉与高句丽的缓冲,而是要将此地当做他的桥头堡,夺回玄菟郡甚至是乐浪郡。于是他在幽州冀州甚至到青州去大肆征丁,然后便开始对高句丽驻守玄菟的军队不断地进行袭扰,再加上手底下有一支千人的队伍,号称白马义从,更是勇猛异常,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搅得高句丽焦头烂额,无奈之下,不知受何人点拨,高句丽使者大肆贿赂张让等宦官,让他们不断地在刘宏面前说公孙瓒的坏话,刘宏于是勒令公孙瓒停止对高句丽的一切军事行动,谁知公孙瓒对此置若罔闻,根本不予理睬,朝廷之后又下几道严令,公孙瓒也只是推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刘宏愤怒异常,便要下令将公孙瓒革职查办,不巧此事又被人传到了宦官的死敌士人那里,朝中的士人纷纷开始上书声援公孙瓒,称他是保国安疆的大忠臣,与此同时,在社会上的大肆渲染也紧随其后。人言可畏啊,面对这样的情况,刘宏也不好再追究公孙瓒的罪责,毕竟他的出发点刘宏也是无可厚非的,无奈只得任由公孙瓒在辽东攻城略地。
可是宦官不干了,他们拿了高句丽的大好处,如果不把此事办好了,今后谁还上杆子找他们啊。于是便百般阻挠,终于最后朝廷连粮草也不供应了,可是公孙瓒的态度依旧强硬,毫不退让,依旧在辽阳城下与高句丽人展开激烈的争夺战。
高句丽人见大汉朝廷指望不上,这才在国内动员,准备与公孙瓒正面迎战。
国内城中,新大王高伯固端坐王殿之上,俯视着殿下唯唯诺诺的群臣,气愤异常。十年前,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损失无数高句丽大好男儿的性命才终于从宗主国大汉的手中夺得玄菟郡、乐浪郡,自己敢这样干也是瞅准了大汉皇帝的无能、朝纲的败坏以及统治阶级的腐朽,可就是这样的大汉,自己的攻城略地依旧举步维艰,没想到,现在大汉的情况更差了,自己本以为高枕无忧的时候,居然跳出个中郎将和自己过不去,非要从自己的手中将玄菟夺回去,怎么能够忍得了。那些该死的阉人,自己省吃俭用攒了那么多钱给他们,居然没有将这个公孙瓒收拾,这让高伯固不得不重新评估自己在大汉的结交人群是不是正确,为此他下令调回了自己在大汉的使节,将他满门抄斩,重新派了弟弟高叔坚结交大汉的权贵。不过这些是次要的,主要是这个公孙瓒自己怎么对付?殿下这些人的反应就是自己在询问如何对付公孙瓒之后的结果,让人气馁,没有几个有用的人,高伯固的心中怎么能够不气愤。
有一个人应该可以为自己出谋划策,可是这个人自己不愿意再用,也不敢再用,他便是老丞相明临答夫。说实话,高伯固害怕这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应该是从十四年前便开始了,自己常常在夜里梦到那一天。那一天明临答夫将还在被窝里的自己提了起来,带入王宫,那一天明临答夫当着群臣的面走上王殿,将自己的兄长揪下了王座,那一天明临答夫当着自己的面一剑刺死了自己的王兄,自己记得很清楚,王兄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弄的整个王殿到处都是,自己当时虽然已经是二十多岁,可自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自己只想每天游手好闲、逍遥自在,可是不行,因为也是在那一天,明临答夫将自己扶上了王座,并且第一个对着自己叩头称臣。那一天对自己的影响太大了,留下的印象也太深刻了。
之后的几年生活单调乏味,自己只是明临答夫的一面旗帜,他打着这面旗帜东征西讨,终于将四分五裂的高句丽再一次团结在一起,可那不是自己的功绩,不是自己这个王的功绩,就连城中的乞丐都开始认为高句丽没有王,只有丞相,只有明临答夫。
这可是自己的国家,是自己祖上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国家,明临答夫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越俎代庖,他不过是绝奴部的一个首领而已,不是整个高句丽的王。
便是在这样的心理驱使下,自己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从大汉的手里分一杯羹,他要抢夺大汉的土地,于是,培植自己的势力,麻痹大汉的防备,训练自己的士兵等等等等措施开始实施,明临答夫感觉到了自己的动作,他开诚布公的找自己谈,希望自己放弃对大汉动武,放弃这个决定?开什么玩笑,不做成这件事,自己永远只能活在他的阴影下,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是自己这个高氏子孙想要的生活。后来的一切证明了自己的伟大,先是玄菟郡,之后是乐浪郡,那是多么大的一片土地啊,几乎是原有高句丽土地的一倍,这样的功绩,自己觉得都可以和自己的父亲相提并论。然而那之后,明临答夫居然痛哭流涕的请求自己将土地还给大汉,说这样将会使得高句丽灭亡,开什么玩笑,大汉有能力和实力夺回去吗?
然而,今天自己开始对这一切怀疑,自己还能够继续占有这两个郡的土地吗?
本来开始的时候自己是毫不怀疑的,然而现在自己臣下们的表现,真的让自己很是气馁。
高伯固收回了思绪,看了看殿下的那些人,再次问道:“有什么办法?”
依旧鸦雀无声。
“无能之辈!”这一次高伯固没有将火气压抑,而是发泄了出来,这些人都是自己在夺得真正的统治权后替换的,对自己无比忠诚,可是却如此无能,完全不同于自己兄长在位时的那些个名臣,那些个能够将高句丽搅的翻天覆地四分五裂的名臣。他们个个都深谋远虑,可惜都野心太大,连兄长那样的暴君都无法驾驭他们,最后甚至被人直接杀死。或许也是这个原因,自己的臣子都是些忠诚度毫无问题的人,哪怕他才能稍逊也无所谓。然而今天自己也不免要怀疑自己这样的想法是不是错了,这些人的才能何止是稍逊,简直就是庸碌。
“闵将军,调动全国所有的机动部队,在纥升骨城集结,本王要亲征!”高伯固平静地道。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立刻就有几个老臣请求高伯固收回成命。可是高伯固已经起身向自己的王宫走去,他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了,与这些庸人。
之后的国内城乱哄哄,一些大臣四处奔波,每日在王宫门口乌压压跪倒一片,请求新大王高伯固收回御驾亲征的成命,还有一些人则在四处调派军队,准备开往纥升骨城。
二十天后,臣子们没有能够改变高伯固的想法,他毅然决定带着一众武将和王长子高其武亲征。大臣占必施立于城门楼上,对着准备出城的亲征队伍,大声喊道:“大王,此次亲征恐怕难以归国啊!请大王放弃亲征,可命王长子代替大王啊!”
高伯固冷冷的对身边的将领伊始武道:“将他射死,以为祭旗如何?”伊始武听后慌忙下马,劝道:“大王,占大人也是一片忠心,大王若不采纳,不理便是,何必要处死他呢?恐不祥!”
高伯固发出一阵渗人的笑声,道:“他是一片忠心,莫不是你也认为本王亲征非明智之举?!”
伊始武跪地不言,高伯固大怒,喝令左右道:“占必施和伊始武扰乱军心,给我乱箭射死!”
左右侍卫虽然不忍,但是王命难为,只得举箭对准二人,占必施见此情景,面露绝望之色,大叫一声:“不纳忠言,王上此战必败!”说罢纵身跃下城门,摔死在城门下的。伊始武回头看了看城门下血流满地的占必施,忽然露出坦然之色,道:“能与占大人同行,此生无憾了,来吧,兄弟们,对着你们的兄弟,动手吧!”说罢,将双臂摊开,闭上眼睛。
大军离开了国内城,向着纥升骨城出发,身后只留下两具尸体。
张飞惊讶的发现来人竟然是姬如月,是大嫂。张飞忙跪地行礼,心中的悲戚让他的大嫂叫得也有些颤音。如月忙将他扶起,宽慰的拍了拍他的背道:“三叔不必悲伤,大哥他应该没有死!”
闻听此言,张飞几乎是蹦了起来,急道:“嫂嫂如何得知,可是有人见过了大哥?!”
如月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如果我知道大哥的去向,会第一时间去找他,可惜,至今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但是大哥没有死是可以肯定的,师父他能够感觉得到,只是大哥他目前处于一种比较奇怪的状态,应该称之为失忆之类的。”
张飞疑惑的道:“失忆是一种病吗?”
如月想了想,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忘了从前的事之类的病。”
张飞想了想,道:“就是说得了这种病,我们就算和他面对面,他都有可能不知道我们是谁?”
如月心中有些凄苦的道:“是啊,他可能把我们都忘记了。”
“对不起,我想起了她,就无法将这段感情置之不理,对不起,木兰,我没有能够想起我们之间的事,却想起了另一个女人,我真的很抱歉!”邓世昌拉着木兰的手无奈的道。
木兰一脚将邓世昌蹬开,道:“滚出去!”
这一天,经过一番努力,又有两座崭新的毡帐建成,而其中一顶,被分配给了被木兰赶出毡帐的邓世昌。
一晚上在呼噜声惊天动地的牧场中,有两顶毡帐中有两个人都在翻来覆去,睡不着。
木兰想着邓世昌记忆中的女子到底长得什么样?和自己比起来谁更漂亮?想到这里,木兰气馁的想定是比自己漂亮,否则也不会想起那个女人就不要自己了,邓世昌这个大色狼。
而邓世昌则是在使劲的揪头发,揉太阳穴,看看能不能再想起其他的事情,毕竟已经有一点进展了,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不知道在那个湖里能不能再想起其他的事情,上一次出现的场景太短了,好像是自己不小心掉到水里,然后被那个女子救起来,告诉木兰那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其实只是想要缓和一下和木兰的关系,并不是他想起了和那个女人之间有什么事情发生,他至今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自己的妻子是一个鲜卑女人。
想到就去做,就如同当年想要到西洋去留学,便说走就走一般。
毡帐中的木兰又一次听到马蹄声远去,她忙起身,走出毡帐,借着月光看到邓世昌打马向湖的方向去了,于是她也骑了一匹健马追了上去。
木兰看着在湖里不住扑腾的邓世昌,突然之间,他似乎能够理解邓世昌此时的心情,那种失去了一切之后想要拼命找回来的感觉。她的母亲去世之后,她不也是有着这样的想法吗?她曾经多次在母亲到过的地方徘徊,不就是期盼着或许有一次,能够看到母亲出现在那里。而如今的邓世昌也是这样,他在这里找到了一点过去的记忆,便又来到这里,期待着能够再找到一点,希望他不要如同自己一样失望。
就在木兰沉思的时候,邓世昌赤条条的从水里钻了出来,耷拉着脑袋,显然是没有什么收获,哗啦哗啦的水声将木兰惊醒,她循声望去,却见到邓世昌一丝不挂的向自己这边走来,先是有些好奇他究竟有什么收获,可是马上就发现了情况的不对劲,接着就是一声惊呼。
本来心中郁闷不已的邓世昌茫然的走出水中,却听到一声惊呼,愣了一下,才看清前面不远的木兰,正疑惑间,忽然想起自己在下水前为了再现昨日的情景,将衣服脱个精光,现在正赤条条的展示在木兰的身边,尴尬之情难以言表,忙左右寻找衣物,找着找着突然愣在那里,呆了片刻,放声大笑起来。
木兰羞不可耐,惊呼之后忙背过身去,却听到身后邓世昌大笑起来,疑惑他为何会有如此的反应,可是又有些羞于看他,便只得揣着满腹的狐疑等在那里。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过了片刻,听到身后之人向她跑过来。木兰不禁问道:“穿好衣服了吗?”
“好了好了!”邓世昌边笑边回答道。木兰回过头来,生气的道:“如此大的人怎么还赤条条的玩水,你也不知羞,还发笑!”
却见邓世昌冲上来,将他抱了起来,笑个不停,木兰慌忙挣脱,羞愤的道:“你干什么?!”
只见邓世昌止住笑,轻轻的拉起木兰的手道:“长孙木兰姑娘,我想起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