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官道偶遇依依归(四)
念君心中一窒,避开他灼灼的目光,转而看向司徒啸,低声问道,“敢问司徒将军,既然我不是司徒念君,那我到底是谁?”
司徒啸面色复杂,半晌之后才开口答道,“你,你娘叫柳云霜,是依依的姨母,至于你爹是谁我也不甚清楚。你六岁那年,你娘带着你来祭拜依依的母亲,我便是在那时掳走了你。”
“六岁?为何我全然没有以前的记忆?”念君闻言微微蹙眉。
“因为,当年我给你吃下了忘忧散,抹去了你六岁之前的记忆。”一旁的南宫荀深吸了一口气,略带艰难地道出当年真相。
“原来如此!你们可真好心,掳走我,再抹去我的记忆,这样我连什么痛苦思念都没有了!”念君轻声嘲笑道,“既然知道我娘是谁,为何不知道我爹?难道我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司徒啸有些不忍地看着她,道,“这个,这个我不得而知。自那次见过你娘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我不知道她,现在何处,是否尚在人世。但你娘曾经是叱咤风云、才华横溢的奇女子,她看上的人,应该也是一位盖世英雄才对。”
“你们也不知道她现在何处吗?”念君怔愣片刻,神色有些恍惚,她低下头,低声呢喃道,“我娘一定还活着!我爹一定是一位盖世英雄!我爹娘小时候一定是很疼我的,这些年,他们一定还在找我……”
“呦呦……”听着她的呢喃低语,龙靖轩心中一阵钝痛。
片刻之后,念君才似稍稍回过神来,她抬头看着司徒啸,淡淡说道,“司徒将军,我很庆幸我不是您的亲生女儿,因为没有哪个父母会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女。我也不怨您了,您这么做也是为了您自己的女儿,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能理解。这十几年来,您们虽然掳走我,抹去我的记忆,但终究还是尽心地教养了我,并没有真正伤害我。这十几年的教养之恩,那二十碗血液该还清了。司徒将军,师父,不,应该是南宫先生,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孩子,是,是我对不起你……既然轩儿放不开你,我,我便认你作义女吧。”看着眼前女子故作坚强的模样,司徒啸心中一阵酸楚。对于这个孩子,他也不是全然没有感情的。
这十几年的相处,他是否在很早之前就已不知不觉地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若非如此,此刻他怎会如此心疼愧疚?
“不必了!多谢司徒将军的好意,不过我不稀罕。”念君目光清冷,神色坚毅,“终有一天,我会找到自己亲生爹娘的。”
“既然如此,那我……”司徒啸一时有些说不下去,突然间生出了一种即将彻底失去亲生女儿的莫名惶恐。
“君儿,一日为师终身为师。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师父,但你始终都是我的徒儿。师父这一生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徒儿……”一旁的南宫荀轻叹了一口气,声音沙哑,那神情之中带着太多心疼与不舍。
“师父,谢谢您!”念君眼眶微红,略带感激地看了一眼南宫荀,最后毅然转身,道了句“告辞”,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呦呦!你不要我啦?!”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一直默默不语的龙靖轩突然开口高声喊道,那声音带着微微的慌乱和迷茫。
念君的身子不由地颤了颤,离去的脚步却生生顿住,却是怎么也迈不开。
龙靖轩快步走到念君跟前,目光灼灼直直望着她的脸,片刻之后,才拉起她的小手,低声问道,“呦呦,你曾经答应过要对我好的,如今,如今你真的要一走了之吗?”
“我……”念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想到他的深情,想到他方才的话,心头不由一暖,一颗心酸涩难当。
他说,“她可以不是您的女儿,不是司徒念君,我不管她是谁,我都爱她。”
可是,阿轩,我若不是司徒念君,我要如何当你的王妃?你的大计,你以后要走的路,如何会允许你娶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做妻子?
“呦呦,你说过,此生不管多漫长多艰难,你都要陪我走下去的,你忘了吗?”龙靖轩看着她,低声喃喃道,那幽深的眼眸执着而深情,带着微微的湿意,“庙堂之高,江湖之远,若没有你,我龙靖轩独自一人走下去又有何意义?呦呦,你真的忍心抛弃我?”
“我……”念君心中一痛,竟无言以对。
“呦呦,茫茫人海之中,你我遇见了彼此。这漫漫人生路,我只想你陪着我,此后余生也由我来陪着你,这样还不够吗?你此生的所有遗憾以后都由我来替你一一弥补,你没有母亲,我便像母亲一样疼你,你想要父亲,我便如父亲一般爱你,你想要什么,只要我龙靖轩能够做到的,我一定会倾我所能,一一为你做到,这样好不好?只要你别离开我,呦呦,不要离开我……”龙靖轩说着,一双凤目殷殷切切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满是希冀与深情。
身旁的南宫荀和司徒啸见状,都不由地红了眼。都是自小失去亲人,独自坚强的孩子,所以才会如命定了一般,彼此吸引彼此取暖吧。
念君听着他的话,心中酸涩不已,她何德何能,此生得他如此深情?
一滴泪无声地滑落衣襟,她再难自抑,一步一步慢慢走到龙靖轩跟前,一把搂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怀里。
“阿轩,我不走,我不走了……我答应过你的,要陪着你爱着你,我不能食言。阿轩,对不起,还有,谢谢你……”她语带哽咽,断断续续地说着,眼中的泪却源源不断,几乎沾湿了他的衣襟。
“嗯,呦呦不食言就好,呦呦以后都陪着我,只陪着我……”龙靖轩紧紧将她搂在怀中,既心痛又欢喜。
南宫荀和司徒啸对视一眼,眼中有豁然也有欣慰。两人偷偷退出了出去,将书房留给一对有情人,细细诉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