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桔努力地保持着平静、装作若无其事,刘晓庆的脸却已经涨红到了耳根,似乎身体已经僵住、一动不动地低着头。
简桔一看如此情景,所谓“36计,走为上计”,就立刻上前拉起刘晓庆,飞快地跑出了车间。
项目组所在的办公室里,齐凡、钱德刚、何志军3个人,都满脸疑惑、不可思议的看着,坐在那里、喘着粗气的简桔和刘晓庆。
这两个人不是去盘点固定资产了吗?怎么像火箭一样冲了回来?以这样的速度,何止能超越光速,就算冲出银河系、去茫茫宇宙中寻找外星人,肯定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办公室的门也差点被刘晓庆和简桔撞折,都十分钟了,还在做大幅度地摇摆运动,发出低沉的怒吼:“砰!砰!砰!”
幸亏是个木头门,如果有人站在那里,估计会被她俩撞个半身不遂。
刘晓庆的脸依旧红着,一言不发。
迫于他们3个人因为惊奇而注视的目光,也为了让他们不再看刘晓庆,简桔举着双手做投降状,乞求地说道:
“各位,固定资产的盘点顺利完成,请不要问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问,我们都不会说的,希望你们能谅解我们的苦衷。谢谢!”
突然,隔壁的财务部传来了一阵哄堂大笑,气氛热烈得仿佛马上就能把楼顶掀翻,“这个张会计,还不知道要怎么造谣呢!”简桔心里有点鄙视她。
转念又想到张会计在车间时的一举一动,还有警报响了之后、她那控制不住的坏笑,
“这件事,十之八九就是她安排的,犄角旮旯里给人使绊,真是小人之心!”简桔不禁心里一惊。
她看着经过刚才一阵“天下大乱”,又开始在笔记本电脑前工作的齐凡,他平静而专注的样子,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刚才的一幕,心想:“要不要把张会计让刘姐出丑的事,告诉齐经理?”
在简桔和刘晓庆冲进来之前,齐凡正和钱德刚、何志军一起商量、预审中发现的问题。
“凡哥,应收账款周转率比去年降低8%,比照今年增长如此迅猛的主营业务收入,平均应收账款的余额增长也太快了!”何志军指着自己在底稿里、画的指标趋势图。
“我粗略地估算了一下,06年的经营活动现金净流量,大约在负的8000万左右。
再结合你刚才所说的问题,对于6亿多的净利润来说,现金流量为负数的主要原因应该是---应收账款和存货的大幅度增加,
那么起安公司很可能存在、高估赊销收入而低估销售成本的行为。”齐凡的声音里有一些忧虑。
“存货周转率下降10.8%,销售成本与存货并不匹配,就算销售成本被低估、存货也是畸高的,而且起安比行业平均利润率高出了14%。”
钱德刚的嗓子还处于“聋哑人”状态,只能用在电脑上打字的方式、参加商议。
“你们看,除了净利润和营业收入的变动趋势不一致以外,我还觉得今年起安增发股票的过程,也是很异常的。”
齐凡在电脑上找到自己整理的资料,钱德刚和何志军一起凑了上去。
“起安在高股价基础上、完成了定向增发,一年共融资10亿。”齐凡解释着,
“2005年底,它以每股24.6元的发行价格,向兴安股权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详盛基金管理有限公司、太乐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天高股权投资基金合伙企业,一共增发了近6亿股票。
然后在2006年5月12日,起安就开始实施每10股送10股的措施,这样一来,他们的持股成本降低一半,为每股12.3元。
可就在前几天,也就是2006年12月20日,这些投资者居然在持股刚刚解禁、没几天的情况下,不约而同地对起安股票、进行了清仓或大幅度减仓。
其中,兴安和详盛是全部清空,太乐减持了1200万股、仅余200万股,天高卖掉了95%的持股。
如果起安的业绩真如报表所反映的那么辉煌,这些投资者抛售股票的规模如此之大、而且在时间点上这么一致,都值得引起怀疑和关注。”
齐凡说完后,长眉微微皱了起来、忧虑的神色更加凝重了。
“那么说,起安公司很可能存在财务舞弊行为。”何志军用一种几乎肯定的语气说道。
“是的”,齐凡眼神里有一种坚定的光芒,“这次的年报审计,不管是企业内部的财务比率趋势分析、还是外部投资环境,风险性都是前所未有的,而且如果真的牵连出舞弊、涉及金额也会是一笔巨款。
这是一场“马革裹尸”的“硬仗”,希望我们能同舟共济、找出真相。”
齐凡的话刚落音,简桔和刘晓庆就像踏着哪吒的“风火轮”一般冲了进来。
齐凡虽然感到有点好奇,但看到刘晓庆尴尬的样子,又听到简桔坚持要保密,那么,在盘点工作已经顺利完成的情况下,
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恢复到她们冲进来以前的工作状态,是能让气氛不尴尬的最好选择。
简桔刚想开口、说出对张会计的怀疑,立刻又觉得自己太冲动了:
首先,此事与项目组的审计工作无关,不管张会计出于什么私心,整个盘点的过程是尽职尽责、让人挑不出毛病的;
其次,她能感觉出来的猫腻,刘晓庆必定也能知道,此事是否告诉齐经理,应该由当事人决定,她没必要插嘴;
再次,看来张会计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最好还是不要惹她,以免给自己也带来麻烦。
简桔一边想着、一边看向齐凡,从她的视线方向只能看到他的侧面。
他正在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应该是分析某个报表的数据太专注了,所以思维一直在变动,脸上就有一些或诧异、或明了的微表情。
眼睛不时地眨动着,睫毛像飞蛾的翅膀一样,有时垂下阴影、有时又高高飞起。
笔挺的鼻子有着英气、完美的弧度,像是雕刻家在毕生的艺术生涯中,刀下能刻出地最完美、最得意的精致之作。
“怪不得财务部的女会计们、都夸齐经理是大帅哥,果然,大众的审美眼光、有时是无条件一致的。”这是简桔第一次仔细地端详齐凡。
本来一开始她是想着,要不要告诉他张会计的鬼祟技俩,可是不知不觉间、脑子就像脱缰的野马,自己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齐凡感觉到简桔一直在看他,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侧过头对上简桔的眼睛,微笑着说:“小简,你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
齐凡的“鹿眼”很亮、眼神很温和,简桔惊觉自己刚才盯着他看的样子,肯定很花痴,这也太失态了吧?
她有点不好意思,脸也有点微微得发红了,紧张之余、还是立刻找出了一个理由,故作镇定地说道:“齐经理,我可以回财务部了吗?”
走到财务部,简桔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门侧先听了听里面的议论。
“你们不知道,我告诉她这是称重仪,不能随便上去的,可她一副自信的样子,可能她觉得自己很苗条吧?
160多斤啊,差点把整条生产线给毁了,也不看看自己那身肥肉,还到处丢人现眼呢!
我还听说,她全家都是大胖子,一起走在街上会把人笑死的,哈哈哈!”
这是张会计的声音,简桔终于领略到,什么是信口雌黄、指鹿为马的造谣了。
看到简桔进来后,财务部的说笑声和议论声小了下来,她像往常一样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走向凭证档案室。
没想到,张会计借出来接水的机会,走到她面前,得意地说:
“小姑娘,刚才盘点时,你们刘审计是不是上了称重仪,被紧急警报了呀?”
简桔不想得罪张会计,她也不是一个鲁莽的人,更不会无缘无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她自己身上,或许会忍忍就算了。
可是,因为刘晓庆这些天的悉心指导、真心相待,她已经把刘晓庆当做朋友了,她总是会控制不住自己地、去为朋友两肋插刀。
面对着张会计的咄咄逼人,简桔不想再温顺低调了,故意大声地说道:
“不是啊,张会计,上称重仪的明明是我啊,你是不是看错了?再说了,我有你说的160多斤那么重吗?”
“你能贼喊捉贼的‘谎话连篇’,我也来个‘偷天换日’。”简桔一边想,一边从容地走到自己工作的位置,任凭外面的七言八语、众说纷纭,不去理会。
“小简,CPA的成绩出来了,你查分了吗?考的怎么样?”起安公司的出纳小刘,走过来问道。
“我都快把查分的事情给忘了,小刘,谢谢你提醒啊。”简桔笑着回答。
“查分”,这是一个充满着“期待感”的名词,又是一个隐藏着“恐惧感”的动词。
这是在一个考试过程中、最煎熬的时刻,这个时刻比起备考时,那些日日夜夜、辛辛苦苦的付出,比起考试时拼尽全力、一往无前的勇猛,它要短暂很多。
或许,它只有几秒钟,但却是宣告你重生、或者死亡的关键一步,这场考试“战役”的终局,都将在忐忑的心情下被展现出来。
想起那些被翻地、几乎已经快破损的课本,那些摞起来、几乎能和人一样高的习题集,一生中总要有过一场这样的拼命,才算不辜负了自己。
“不管了,考过还是考不过,总要知道结果才好,大不了哭一场、明年再战!”简桔终于下了决心,就像秤杆上的秤砣、总要沉下去的,轻轻摁住了“查询”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