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杀伐过后,东凉这边明显损失惨重。东凉本身兵力不强,北境的军力已是甚烈了,而前几回的战役又偏偏折损不少,军中多的是伤兵残将,敌不过北秦剩下的十五万大军。
但让项影生感到意外的是,迟迟不见那原本定在此时会赶来的后方压阵部队的踪迹。那压阵的是王参将,是跟随了荀晟将军在北境驻守了十多年的人物,满腹衷肠不必说,这带兵的本事也不差,要说是在路上和北秦军开战的可能性也不大,王参将是从西线来接应的,那边是荒芜之地,山高壑深的,并不起人眼……难不成……难不成……
就在项影生思索的这一番间,第二轮的刀光血影又扑面而来。只因愣了愣神,恍神回来,项影生肩上已经多了一道伤痕。
“怎么?项将军这般魂不守舍,是在等援军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安合隋仰天大笑道,“项将军真是天真啊!你能够想到的事情,我自然也能够想到。你的压阵兵,现在都拦在了悬崖上,根本下不来救你们。”
项影生心中暗暗发怒,谁知道这是你想出来的还是另用手段得知的!
心里虽那样想,可嘴上却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给,故作镇定,用极其清冷的语气道:“这等机智聪慧的绝招,也只有你北秦第一名将安合隋安将军想的出来。可你不过是切断了我的后路罢了,其他的还能如何?只要我东凉军不死绝,你北秦就别想过舒坦日子!”
“真是死到临头也不松口啊。的确,我拿你那些个在西线崖山上的兵无可奈何,但是,之后的事怎么样,就要看你现在能不能逃得过我的手再说!”
话语声未落,寒光凛冽,刀枪声阵阵,一层又一层的北秦士兵涌了上来,纵然是安临和项影生背对背作战,两人的身上也是血迹斑斑。
“将军,现在怎么办?卫将军那边一定更凶险……”安临趁搏杀间隙转头问道。
“你这小副将,年岁不大,管得还挺宽的啊。你放心,你那前锋营的境遇不会比你们差的,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们的前锋大将上回是败在了秋少将军剑下。这回又是他孤军奋战,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克服他心理负担,战胜我们的秋将军。不过再怎样,他们那边也有逃的余地,而你们,现在已经是腹背受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安合隋站在伏击圈外,朗声大笑道。
“安临愿护将军冲出去!”
“不用!!!要走一起走!!”项影生嘶吼着,“尚未到绝境,不要气馁!”这句说罢,声音又抬高了八度,“还记得襄怀州之战吗?荀晟将军是怎样惨死的?!百姓是怎么遭受生离死别的?!桩桩件件,亲眼可见,北秦是如何生灵涂炭的?!想必你们还有印象吧?!!我项影生,誓与北境,共存亡!!!”
主帅一番慷慨激昂的论调,立时激起众将士的决心和毅力。一时间,东凉军势如破竹,把面前的北秦军杀退到十余丈外。
这下安合隋也有些慌了神,赶忙进入到伏击圈里来。
逐渐的,两方军力已是达到了极限。虽说北秦军人多,但气势上明显输于东凉军。
几个来回后,趁着北秦军换气的间歇,项影生逮着对方阵线里防守较弱的地方,率全军杀出一条血路,最终突围。
回到军营,医官赶忙上前救治。
因为伤口溃脓而且已经开始高烧的项影生并不安生地躺在床榻上,稀里糊涂中,口里还喊着安临。
此时安临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但还是挣扎着从旁边的榻上起来,把耳朵贴在了项影生的嘴上。
窸窸窣窣了一阵,安临抬起头。
“没事,将军,没事。王参将压阵的那一支都回来了;卫可将军也没事,也只是受了些伤,静养就好;将军您放心,我也没事,你看,我还能过来和你说话呢!”安临面上无一点色彩,唇下也是惨白一片,毫无血色,可他依然挤出来了一丝微笑,“安临会替将军休整军队的,将军安心歇息。”
项影生闭上了眼,点点头。
旁边的侍卫正要扶着安临回榻上,却又被睁开眼的项影生挥手拦下来了。
“别……别告诉京里我受伤的事……尤其……尤其……别……别告诉亦憬……”项影生屏着劲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便又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
这一咳,口中还带了些血丝来。
周围人吓得不轻,倒是项影生本人,很淡定地看了一眼那带红丝的秽物,摆摆手,吃力道:“这不过是累出咯的血,并非伤势造成的,不打紧。”
众人听罢,这才长吁一气。
而项影生并未放松下来,又深深的、像是有什么乞求一般的望着安临。
直到得到了安临沉沉地点头,项影生才安然躺平,闭上双目,休养生息。
写了封信把刚刚项影生叮嘱的话告知了王参将之后,安临才安耽下来。
军中救治伤员本来就是粗略的,好在项影生原先身体底子就好,北境这一带的优质草药又居多,于是趁着北秦那边因为军心不稳的情况下好生养了近一旬。这身体倒还是一日一日地好起来了。
虽然是在病中,但是只要能有清醒的时候,项影生便会喊来王参将,把北境局势一遍又一遍地捋。
“将军,是不是要往京城里传信了?否则,一点音信皆无,怕是陛下和公主殿下会担心吧。”已经伤好大半、可以随处走动的安临向坐在桌案后的项影生问道。
“也是。”把头埋在信报堆里的项影生抬都不抬眼,直接回答道。
“那……那该怎么写?要……要据实以告吗?”
“据实以告?!”听到这儿,项影生猛地瞪了一眼安临,“你是故意来气我的吧?怎么和京里报告,你难道还不知道?”
“将军息怒,只是将军您现在伤已无大碍,我想……也应该……”话未说完,看到项影生犀利的眼神,安临乖乖地闭上嘴了。
“北境的胶着局势要报,但是胶着到什么样的地步,那就是要看你怎样写的了。”项影生眸中并无任何波澜,又低着头接着看通讯兵送来的线报,“这事儿,你可以做的。我相信你。”
安临领悟到了项影生的意图,庄重地行礼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