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叹息会带着解脱亡人的祝福,陪伴着我,一直到它们所守护的人,从墓地这片厄土下离开。
我答应了背后的圣女,我会带着她去救赎,而现在我已做到了。
随着剑刃割破虚无,鲜血从干枯的肉身中喷涌而出,为了守护圣女,而自愿牺牲成为了活尸的圣职,在剑光过后,他的灵魂终于得以解脱。
看着从昏黑中跌倒出来的活尸遗骸,难言的复杂,在我的眼底闪烁。
为了昔日守护的诺言,曾被我不屑的圣职,以生命的代价完成了他们的誓约,即使自身化作活尸,但在他们的殒身之下,圣女却是完好无损的存活到了我来时的这一刻。
这一切看似是奇迹,但在这残酷的奇迹背后,却是让人掩面扼腕的沉痛付出。一句承诺,出口时轻若鸿毛,实现后却又重若万钧。
两名守护圣女的圣职做到了,他们以性命化作壁盾,守护圣女直到我来时的这一刻。
而圣女也没有辜负她的诺言,她同样不曾将这两名圣职当作仆从来看待,她视他们为伙伴,而在伙伴为了救她而牺牲之后,我第一眼就从圣女身上,看到了暮气沉沉的死气。
这死气不是来自于圣女的年岁,而是她的心,已经随着化作活尸的两名圣职,一起风干腐朽掉了。有一股求死之意,深深弥漫在圣女的身体上。
我的到来,或许可以拯救圣女的身体,却拯救不了圣女的心。
“每一颗剔透的心灵,都应该被救赎……即使救赎的手段,走向极端。”
我一直在心底里提醒自己,这里不是安乐乡,更不是神灵的伊甸园。这里只是充满了黑暗和死亡的古老墓地,在这里,无时无刻不有着致命的威胁存在。
所有这些不利条件加在一起,就让我毫无选择的只能使用最为极端的方式,拯救圣女,唤醒她那颗腐朽破灭的心灵。
而对一颗本来剔透的心灵的冲击,最强烈的无疑是生命的出现和陨落。
古老的墓地里,自然不会有生命的诞生,那么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让已死的存在,在圣女的眼前,再死上一次,在这彻彻底底的死亡当中,为心死的圣女换回一丝末路里的生机。
这是一个卑鄙的方法,但我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我向灰心哥承诺过,我会带着活生生的圣女从墓地里走出,而不论白天黑夜,当我返回地面以后,那么总有一簇闪耀的篝火,在祭祀场里静静的燃烧等待着我归来。
这火焰烧得是山崖下防火女的魂,而那位心有所念的骑士,便是山崖上看火的人。而无论是火还是人,他们都在等待着从墓地里,走出来的灰烬。
我会完完好好的将圣女送回地面上去,带着自己的誓言,也带着两名英灵的祝愿。
当我背后的圣女再次醒转过来时,她的眼前将是一片璀璨,因为我已将她,带到了一切可怕的黑暗之前。
“安息吧!”
在我紧了紧背后紧背着的圣女以后,向着黑暗的岩洞中前行几步,除了已经被我一剑戳穿的活尸以外,第二具化作了活尸的守护圣职,也在我的前行中,如同野兽般扑到了我的面前。
但我没有停下脚步,我只是在前行中,静静看着这位发狂的活尸,将手掌粗暴的向我身上猛抓过来。
这倏忽而至的利爪,本来是会毫无阻碍的触及到圣女的身体上的,不过就在这干枯的手掌即将抓破圣女的衣衫时,竟有一丝停顿,从这只干枯的手掌上显现出来。
“嗷呜!”
在短暂的停顿中,一声不是人声,只能称作是兽吼的喊叫,骤然从这位活尸的喉咙中发出,响彻整个墓穴。
然后便见径直抓向圣女的手掌,在迟疑当中,放弃了本来伸向圣女的方向,而是向下一抓,向着我的胸膛狠狠袭来。
我看着这番在短暂时间中,出现的变化。说不上是悲伤还是喜悦,但我知道,我选择的这条道路,没有错误。
就像为了守护圣女而牺牲的这两名圣职一样,在将生机留给圣女的一刻,他们便选择了欣然赴死。
同样的,在我选择了将圣女带到黑暗之前时,这也意味着,携带圣女的我,注定只能是留在后方的黑暗当中,成为黑暗中那个或许孤独,但同时也或许会残留下神志的魂灵。
“答应我,在我不再是我的日子里,替我走完我没有走下去的道路,替我实现我没有实现的诺言。”
看着这倏忽而至的手爪,我明白,属于我的最后时刻,终于是在现在到来了。
这不是说我躲不过这只手爪,而是因为我不能去闪躲丝毫。因为我在这化作了活尸的圣职手爪上,感受到了一股让我既危机又熟悉的气息,而它来自于我体内封印的另一半灵魂。
属于我和这一半灵魂之间的吞噬,从现在起已经开始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刻来的这么快,也这么的让我没有防备,更是不能有一丝防备。
活尸手爪的迟疑,这或许真的有那么一丝执念,让其不要去攻击圣女本身。但更多的,仍旧是我从手爪上感受到的那股熟悉气息,在冥冥中主导着一切。
它就像是我在梦境中看到的一样,似乎是成为了这片墓地的主人,主导一切,控制一切,又在这一切当中,让我顺利的来到圣女面前,直到现在才醒悟一切。
这一切的一切,至始至终,都是一场为了和我吞噬而设下的阳谋,也许圣女一行的出现是个意外,但在我决定进入墓地,救下圣女的一刻,这意外也就成为了将会发生的必然。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这一切的?”
当活尸的手爪,即将抓破我胸膛的一刻,在略微的停顿中,活尸那本来僵硬的下颚,开始了微微开阖,从其中果然是传来了属于我另一半灵魂的熟悉声音。
“从一开始。”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我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只是微笑着看向触碰到我胸膛的手爪,看着它在和我身体上飘扬而起的火花中,骤然燃烧,向着我的身体整个扩散开来。
“这不可能!”
“哼,这不过是你死到临头的小把戏罢了,无妨,本王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我的承诺,只持续到第二声钟响,因为那时,你才会明白,你现在的坚持是多么的可笑和荒唐……”
“可笑么,也许吧......”
在这活尸声嘶力竭的狞笑当中,我发出了最后的叹息,然后便静等着属于我的黑暗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