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殿里,崇祯端坐不语。虽然不说话,朝臣们却都已经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几个阁臣们看了奏本以后又给九卿阅览。
“袁崇焕先前说要安抚兵变之事很容易,现在又说,军欲鼓躁,求发内帑,爱卿们以为如何?”
大学士内阁刘鸿巡对于边关之事比较关心,也比较上心,见没有人回答,于是出班奏道:“魏阉当权之时,边事已坏,宁远兵变确实比较糟糕,就是最好的例子!臣同意发内帑!”
刘鸿巡说完,钱龙锡、何如宠、曹于汴纷纷表示支持刘鸿巡,一致要求皇帝发内帑。
此刻,崇祯的脸色有了一丝变化,可现在就发作不免有些太过急躁。于是把矛头指向了户部尚书毕自严,道:“毕爱卿,前番袁崇焕召对,你也在场,你为何不提出输饷于锦州和蓟州呢?是不是公务繁忙,忘记了啊?”
看似亲切的问话,却让毕自严有些不自在,自己的弟弟刚刚死在兵变之中,还没来的及伤心,现在又要背锅,实在倒霉到家。
小皇帝心里怎么想,毕自严不知道,只得奏道:“国库之中本有库银七十万两,赈灾陕西、山西二十万,赈灾浙江杭州、嘉兴和绍兴十五万,这不…安抚海盗郑芝龙又给拿去十万,如今国库只有二十五万两,不到万不得已又怎么能随便拿出来来呢?”
毕自严的回答没有让小皇帝满意,崇祯怎么想都不明白,当初魏忠贤在的时候,怎么用怎么又,轮到自己当皇帝时却完全不是这样,这完全是双重标准。
此后不论毕自严说什么,都被崇祯斥责,毕自严此刻才明白,不论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了,便不再说话。
见毕自严像哑巴一样,崇祯把头转向其他朝臣,道:“太仓中的银子,干嘛用的?不就是为了备边而用吗?一没银子就让朕发内帑?朝廷发饷养兵,为的是什么,保家卫国!像这样动不动就鼓噪哗变,养这骄兵又有何用,还能不能打仗了?”
刘鸿巡又一次出班道:“陛下,边事紧急,国库空虚,除内帑外已经别无取处,臣请陛下先救燃眉之急,以后国库有银子了再填补内帑之缺!”
“够了!尔等莫非以为朕不舍发内帑?无论是内帑还是国库,这些银子都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都是用来以保封疆,安社稷,若发去果然真实有用,朕怎么会吝啬?”
真当崇祯孤立无援的时候,一个人出现了,此人生的面白如玉,没有留胡须,玉树临风,鹤立鸡群。
此人是前不久南京翰林院招来的新一任礼部右侍郎,曾经万历朝时期的状元--周延儒。周延儒少时聪明,有文名。20岁时连中会元、状元。
周延儒少年时很有名气,写得一手好文章,个性也比较张狂,流传在民间的传说众多。据说周延儒4岁的时候,由他祖父驮着他到街上去玩,见到长桥南堍有一座徐阁老徐溥的石柱牌坊,就问:“徐阁老做了宰相把牌坊竖在这里,我今后做宰相,牌坊竖到哪里呢?”他祖父听了,忙说:“你年幼无知,不要胡说八道的!”便匆匆地离开了牌坊。据传从此周延儒真有点志气,再也不从徐阁老的牌坊下通过,宁愿绕道远行。
种种事迹表明,此人不是一般人,有傲气,也有才气。
周延儒猜测到了崇祯帝的心思,道:“以往边关守兵防止外敌入侵,而今要防士兵了。宁远士兵哗变,发军饷,锦州士兵哗变,再发军饷,这样下去,镇守边关的部队都要学样了。”
崇祯皇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这是他最满意的回答。崇祯帝于是便故意问道:“周爱卿那你说说怎么办?”
周延儒道:“粮饷以粟为最好,山海关不缺粟,唯缺银子罢了。士兵为什么闹事,其中必有内情,这无非是骄横的武官煽动闹事来威胁袁崇焕罢了。”
崇祯此刻,非常满意,道:“爱卿所言极是!”
周延儒继续道:“臣并非阻挡陛下发帑,只是此时宁远情况紧急,内帑固然该发,只是并非长久之计,还望陛下召集朝臣从长计议,谋划一个长久之策!”
周延儒的太极打了一圈,还是让崇祯发内帑,虽然崇祯有些不悦,但这周延儒说的话比刚才几个猪头令崇祯满意多了,要说这状元就是状元,说话就是好听。
廷议的结果,以崇祯付出三十万两白银的内帑而结束,而周延儒的名字也第一次深刻的烙印在崇祯的脑子里。
崇祯对刘鸿巡和袁崇焕的评价也有了另外的定位。
刘鸿巡回到家里后,已经是深夜时分,不免牢骚了几句:小皇帝也太吝啬了吧?想了想,又补充道说,毕竟只是一个娃娃,能有拿出内帑的觉悟很不错了!
刘鸿巡或许怎么也不可能会想到,自己的牢骚会被小皇帝知道。东厂特务小耳朵无处不在,话传到崇祯耳朵的那一刻之时,崇祯彻底对刘鸿巡判了死刑,这个废物不能再用了,嘲笑朕是娃娃?好,朕就让你看看娃娃的手段!
刘鸿巡的话让崇祯觉得受到了很大的侮辱,对这个人恨的咬牙切齿,于是决定把这个人从内阁中弄下来。
不过,要把一个内阁辅臣弄走,必须要有充足的理由和借口,必须找到刘鸿巡的罪证,最好是铁证。
勃然大怒的崇祯知道,凭自己的一句话根本无法给刘鸿巡定罪,如果真那样做了,就会有人说他心胸狭窄,所以必须要寻找机会。最好能抓住刘鸿巡的过失,让刘鸿巡的去职在群臣的心中无隙可寻,罪有应得。
从第二天开始,崇祯对从下面呈上来的奏本特别上心,从勤勉程度上来说,崇祯皇帝实在是千古少见,每天工作八个时辰(现在的十六个小时),对于政务有着变态的认真。
机会终于来了,这一天是崇祯元年的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