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城,商业圈的一处高级住宅内,她有点难过,想着他离开时决绝的话语。
“你好自为之。”男人声线清冷,像是和从落地窗洒进来的月光融合,凝结成了冰冷的霜花。
那一刻,莫约觉得原来离开了他真的不能活。可是,从小到大与生俱来的倔强让她冷漠的说:“好走,不送。”却也不知道,明明是男人的房子,谁给她这么理直气壮的底气。
男人轻轻地关上了门。偌大的房子只剩下她一个人。黑暗中,她紧闭的眼睑下蜿蜒出两条泪水。
苏莫约十四岁就跟了那个叫程洛禹的男人。
在那个六年前是自行车比较盛行的时代,大街小巷车轮底下扬起一阵阵尘土,混合进道路两旁小吃摊的食物香味。一切都充满了烟火气。
“抓小偷啊。”莫约像一条游鱼一样,瘦小的她在人群穿梭。后面追赶的肥胖女人气喘吁吁,嘴里用各种肮脏不堪的话叫骂着。
突然,莫约看见了一辆银灰色的房车被堵在路中,汽车持续不断地鸣着笛,透露着车主的烦躁。当程洛禹喝水的间隙,他清楚的看见那个姑娘,似乎用尽所有力气撞上了他的车前灯。
“撞人啦。”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起来,人群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妇女们都围了上来,程洛禹揉了揉眉心,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所剩无几的时间让他感觉到隐隐地担忧。他下车,想用钱将这个故意碰瓷看起来脏兮兮的像一个小乞丐一样的小姑娘打发走。
“现在跑不了了吧。”那个矮胖的妇人像一个泛着地沟油光的球一样,拉着莫约的头发向后扯。莫约忍住头皮似乎撕裂开来的疼痛,对那个穿这黑色正装的男人说:“你撞了我。”莫约的眼神坚毅,又有点瑟缩着。肥胖的妇人似乎也有点没反应过来,但是当她抬头看见男人的脸,脸上突然闪现一丝惊恐和错愕。:“程先生。”
“这丫头怎么了。”男人边说边拿出了一根烟在指节敲了敲。但是没抽。
“她偷了我家一个面包。”女人突然忘记了畏惧和惊恐,开始喋喋不休。
“好了好了。”男人打断了她的话,从钱包里面拿出几张一百块钱,“够了吗。”胖妇女接过钱,突然笑得眼睛也眯了起来:“够了,够了,把这丫头卖给你也够了。”程洛禹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可以走了吧。”
“我跟你吧。”莫约抱住他的大腿,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说道。程洛禹似乎有点错愕,他的确没想到,这个还有点落后的小城,一个小姑娘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他没时间,有人不许他这样拖延:“放开。”他厉声道。莫约看着他有些愠怒的神色,悻悻地放开了手。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见显示屏上的母亲二字隐隐地感觉到有些不安。:“你外公走啦。”电话那头,明明是母亲的声音,却像一个孩子一样带着哭腔。
她是怨自己的,他知道。
老房子挤满了人,程洛禹站在院子里,他小时候便似乎已经年迈的槐树现在树干有点微微发褐。空气中飘着香灰的味道,纸钱被焚烧的味道。大家并没有哭天喊地,男人们冷漠的交谈着,关于遗产,关于这次葬礼的规模。
“洛禹,你过来。”外婆年轻的时候是地主家的小姐,哪怕这个时候,她还穿着一件整齐素净的旗袍。:“阿婆。”他颔首,跟这个刚经历丧夫之痛的老妇人进了卧房,她双手将一个木匣交给他:“洛禹,这个木镯子,以后遇见了心爱的姑娘,就送给她吧。”心爱的姑娘,程洛禹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张稚嫩的脸。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起她,在他从小到大,接触的为数不多的女性之中,只有她,像一个弱兽。
苏家姑娘。
“你蹲在这里干嘛。”零点的时候早已灯火熄尽。女孩子蹲在自家老屋的门口。
“宋爷爷走了。”女孩站了起来,抱住了他。他有点轻微的洁癖,却不由自主地想伸手回抱她,却还是选择放下。
她吸了吸鼻子:“宋爷爷对我很好,他还教我写毛笔字。”女孩瘦得可怜,透着薄薄的外套,他清楚地感觉到她娇小的骨骼在微微地颤抖。
“丫头,你跟我吧。”莫约心里一悸,却还是点了点头。夜里,寒风里的栖鸦睁着眼睛,散发出幽幽的光。
“程先生,谢谢。”她泣不成声。
次日,檀木椅子上的母亲睁圆了一双发红的眼睛:“洛禹,你是一个成年的单身男人,你收养她,以什么名义。”他有点头疼,父亲的过早离世让他刚成年便接手了公司,昨天,报纸上媒体大肆渲染外公离世的消息,说他不孝,都不和先长进行最后一次告别。
“苏莫约的父亲还在。”他顿了顿,“我只是想让她跟我去n市,给她更好的教育,她父亲那边,给点钱就好了。”
程母气诘,但是她并不敢反驳她的儿子,从小到大,她像是培养一件高精度的机器,程父的意外去世,让他提前投入运作。所幸,她的儿子足够优秀,想到这里,她微微地弯了弯嘴角。:“好了,好了,妈也不是责怪你,你想带着她就带着她。”程洛禹顿了顿:“莫约,进来。”女孩从门后伸出头,脸上带着有讨好意味的笑。:“宋阿姨。”程母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说道:“莫约啊,你程哥哥以后带你去大城市学习,生活,你开不开心啊。”
“开心。”女孩点了点头。:“好了好了,洛禹啊,妈随你。”程母本来是反对的,可是她看见少女一双天真却也渐染烟火的眼睛,有点像自己年少时,踩在板凳上,才能够着的黑白照片里的母亲。
缑城妇孺里最大的新闻,就是苏家姑娘终于脱离了自己的赌徒父亲,被东门宋家的大外孙,带到城里去上学。:“小姑娘这几年也不容易。”一个在宋家老屋外陪着宋奶奶聊天的老妇人说到,:“还是你家洛禹争气,被他带去,也是这个女孩子的福分。”宋奶奶摸了摸趴在脚边的小狗,眼前的阳光领她眯了眯眼。满头银丝几乎淹没了还没摘下来的白花,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