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非得晚上去......明天白天去不好吗?我今天本来约了崔斯塔去喝酒呢......”萨菲双手抱着后脑勺,仰面朝天抱怨道。
“安吉奥大师白天都在伯爵府协助调查,只有晚上才能在法师塔见到他。”伊丽莎白直视着前方,冷漠地说道:“你要是想去喝酒,现在就可以去,我倒是不觉得我和艾文此行需要什么护卫,我不会给艾德琳小姐说的,你大可放心。”
“我开个玩笑哈哈哈,当然还是护送你们比较重要,这大晚上的,说不定那个杀人犯就跑出来作祟了呢……”萨菲尴尬地笑了笑。
听到萨菲的话,艾文背上冒了一阵冷汗。大哥这种flag不能随便立啊……按照电影和小说里的套路,主角这时就要“恰好”遇上正在行凶的罪犯了,艾文可不想在刚安定下来的第一天就遇到这种事。
刚加入风玫瑰就被派出来做事,考虑到自己负债累累,而且这件事确实与自己有关,艾文也没什么怨言。普雷德一战后,心细的艾德琳让爱丝特带着受伤的琉璃先返回了安妥斯,自己则带领其余人搜查了整个村子,不仅发现了赛丽亚的日记和格鲁琴,还找到了一副尚未被销毁的药膏。他们本决定返回安妥斯后立刻交给法师塔的主人安吉奥大师检验,可守卫告知他们安吉奥大师前往伯爵府协助调查了。于是伊丽莎白只好晚上前来拜访,作为亲历者的艾文自然要一同前往。
“是嘛。”伊丽莎白瞥了萨菲一眼,“那护卫先生就走前面开路吧,别靠我这么近。”说完她朝艾文这边靠了一点。目睹萨菲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艾文下意识地朝旁边挪了一点。在咖啡馆的时候艾文就察觉到萨菲对伊丽莎白特别地关注,这种关注程度已经超越了同伴的程度......恋爱了吧?少年?艾文朝萨菲露出一个富有深意的笑容。
“我......”萨菲看到艾文脸上的笑容,以为那是一种嘲弄,恨恨地瞪了艾文一眼,“行行行,我走前面,那艾文你殿后吧!”
哈?是自己表达错误还是他理解错误了?自己在第一天就引起了这个团体除自己外唯一一个男性的仇恨?艾文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好让萨菲明白自己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也不会干扰他对伊丽莎白小姐发起的“攻坚战”。
然而伊丽莎白接下来的举动让艾文的处境更加尴尬了。
“我倒是认为艾文跟在我身边更让我安心。”伊丽莎白像是故意要和萨菲作对,或者说故意疏远他,艾文看见她冰蓝色的眼睛里泛起一道波澜,尽管她作出冷漠的样子,艾文还是察觉到她的情绪正在波动,而且那并不像是厌恶。
真是有趣呢——艾文此刻很想模仿着莱昂纳德的语气和动作说出这句话。不过眼下更紧要的问题是如何打破这尴尬的局面。伊丽莎白朝自己靠近了一步,这动作已经跨越了所谓人与人交际的“安全距离”,艾文可以清晰地嗅到伊丽莎白身上淡淡的香气,大概是某种来自王都的高档香水。艾文不敢侧过头去看她,这位法师小姐总是喜欢穿一些比较“清凉”的服装,艾文怕自己露出痴汉一般的丑态,强装镇定地目视前方。
“艾文,我们是朋友,对吧?你明白的,对吧?”萨菲非常怨念地看着艾文,用一种奇怪的语气刻意加重了“你明白”几个字。感受到萨菲的目光,艾文擦了把汗,怎么感觉自己像是个突然插足的第三者呢!?还是不要卷入这两个人之间的事,艾文不觉得这位背景神秘的法师小姐会真的喜欢上自己,人生中最大的错觉就是——“她好像喜欢我”,首先两个人接触的时间这么短,艾文之前帮她说话更多的是出于自己的冲动,也算不上什么英雄救美。再者,两个人的身份地位差距是很大的,能让一位大法师亲自前来劝说,她在家族中的地位一定不低。综上,艾文觉得伊丽莎白很可能只是想拿自己当挡箭牌使。
“呃......我,我还是走后面吧......?”艾文没敢去看伊丽莎白的表情,目睹萨菲一脸“算你小子聪明”的笑容,艾文赶紧退了几步,尴尬地笑了笑,和萨菲确认了一下眼神,自觉地当起了殿后的角色。
伊丽莎白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许了这样的“队形”,萨菲提着灯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两眼,当他回头的时候,法师小姐总是把头偏过去,他的视线就穿过她的发梢落到艾文身上,看见艾文在队尾东张西望地像是第一次进城的农夫,对周围的事物充满了惊讶与好奇。
事实上艾文确实有些好奇,在地理位置上,安妥斯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边境城市,但因为历史和政治原因,这里成了诺亚汶王国与摩罗斯等国经贸往来的枢纽,再加上长年积累的人口,这里的繁华程度大概仅次于诺亚汶的王都奥茨兰特和北方重镇阿依斯,能够拥有这么一块封地,这位安妥斯的普雷洛斯伯爵在王国内的地位一定不低,这次发生在伯爵府的谋杀案,多半是他的政敌所为......
正在艾文发呆的时候,一个人影突兀地挤进了视野,艾文还来不及调整路径,那个人就狠狠地撞了上来,巨大的冲击力令艾文仰面朝天倒了下去,雨后冰冷而湿润的石板刚刚贴上艾文的后背,一个陌生的柔弱躯体就压到了他的身上。
???什么情况,这种日漫式投怀送抱是真实存在的吗?艾文摇了摇差点被摔晕的脑袋,借着不远处街边小店的灯光看向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白得有些不健康的皮肤,用簪子束起来的黑发,带有浓厚东方韵味的眉眼,以及,那右眼眼角的一颗泪痣。女孩的双目直勾勾地与艾文对视,一层雾蒙蒙的灰色笼罩着她的眼睛,令艾文看不清她的眼神。女孩的表情十分冷漠,或者说,僵硬,她的身子瘦弱得如同只剩下骨头,艾文一时间觉得这个女孩像是一个......木偶。
“你没事......”艾文的话刚说到一半,就感觉有什么坚硬的东西顶到了自己腰部。
一种突如其来的紧张令艾文的心跳加速,那绝不是因为身上压着一个女孩所引发的荷尔蒙,而是一种潜意识里的危机感,艾文的头上开始冒汗,他说不上为什么,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女孩非常危险。借着微弱的光线,艾文的视线向下移动——是一个缠绕着暗红色炳绳的刀柄。
佩刀?艾文惊讶得低呼了一声,一把武士刀刀刃向上挂在女孩腰间左侧,还有一把较短的肋差挂在其上方,这是一种极为标准的武士佩刀样式。艾文没想到,在与极东列岛隔了整整一片海洋的诺亚汶王国,自己竟然见到了两个极东武士,第一个是佣兵团里那个叫做三日月琉璃的少女,第二个便是眼前这个神秘的女孩。比起琉璃,她的佩戴更加标准,艾文注意到她的衣服也是极东式的类似和服的服装,艾文的手触碰到她的衣角,顺滑的质感令艾文心中的惊讶更甚。非常正宗的真丝布料,艾文心中暗道,他顿时对眼前这个女孩的身份产生了极大的好奇,这种好奇略微冲淡了那潜意识里的危机感。
“发生什么了?艾文?”艾文正想仔细观察这个女孩,伊丽莎白的声音就从前方传来过来,看起来他们刚才并没有意识到艾文被撞倒了,似乎是走了一段路发现艾文消失了,才匆匆赶了回来。
萨菲提着油灯走了过来,昏黄的灯光驱散了黑暗,艾文还没来得及彻底看清这个东方女孩,她就突然从艾文身上站了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一言不发地走开了,艾文目睹她迈着不缓不急的步子,走到街道尽头的一栋房屋前停下,巨大而陈旧的铁门像是被什么人操纵着一样主动为她敞开了,艾文被这诡异地一幕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女孩走到那栋布满了蔓藤和苔藓的阴森宅子的门前,伸手推开了老旧的木门,门厅内漆黑一片,她缓慢地走了进去,像是整个人陷进那团黑暗里,她突兀地转过身,吓得艾文身子一颤,艾文目睹她伸手关上木门,而那双目光涣散的眼睛,直到木门合拢的前一秒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艾文咽了口唾沫,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涌上了心头。
“艾文?”伊丽莎白走到了艾文身边,伸手在他的眼前来回挥动了几下,而一旁的萨菲则顺着艾文的目光看向那栋街道尽头的阴森宅子,皱起了眉头。
“啊没事,刚才有位小姐不小心撞了我一下......”艾文回过神来,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因为刚下过雨的缘故,背上还是留下了一大片污渍,艾文无奈地耸了耸肩,“这身衣服可能又得好好洗洗了。”
“没事就好。”伊丽莎白收回了关切的目光,回头推了推萨菲,示意他继续带路,却发现这家伙愣在原地,表情严肃地看着那个女孩消失的地方,伊丽莎白看见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什么。
“萨菲?你又怎么了?”伊丽莎白突然有些生气,这家伙怎么也开始发呆了?
萨菲没有理会法师小姐,转头看向刚缓过来的艾文,语气凝重地问道:“艾文,刚刚那个人,真的进了那个屋子......?”
“是的,我亲眼看到她走了进去。”艾文不明白萨菲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栋宅子,铁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黑暗里一层淡淡的雾气笼罩着整个庄园,颇有一种欧美恐怖电影中鬼宅的感觉,“怎么了?”艾文问道,难道萨菲也觉得那个女孩有些奇怪?
“那是四十八号......”听到艾文的话,萨菲的额头甚至冒了一丝汗,语气更加凝重了,“东街四十八号,也就是以前的安迪芬纳街四十八号......”萨菲似乎非常忌讳谈起关于那栋宅子的事情,这令艾文更加好奇了,一旁的伊丽莎白来到安妥斯没有多久,似乎也没有听说过关于那栋宅子的事,也凑了过来,安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所以呢......?”
“那是一个受到诅咒的地方......老托尼曾给我讲过,它原本属于安迪芬纳家族,而这个家族的成员......二十年多前在这栋宅子里集体暴毙而亡,包括所有家丁和临时来访的客人,所有人,都死了......”
萨菲顿了顿,看到艾文和伊丽莎白惊讶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了下去:“后来也有人买下过这栋宅子,那些人住进去没多久就精神失常了,不是发疯就是自杀......这栋宅子几经转手,直到最后一任主人——富商弗朗西斯科上吊自杀后,就再也没有人愿意搬进去了。”
“那是一栋,凶宅。”
艾文突然感觉背后有一阵阴风刮过,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