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凤朝阳脸上神色莫测,久久一句话都没有说。
“是儿臣的错,是儿臣不孝给父皇带来了如此巨大的困扰和麻烦,是儿臣的不是。”
“你这是做什么?朕自然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是你母妃的错。当年如果她跟朕坦白,那今天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皇上看着他淡声说道。
凤朝阳双手一紧,低垂着头用力的咬了咬牙,“是,如果当年母妃能如实向父皇坦白,那今天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了。”
他低着头,但皇上还是窥见了他脸上的神色。懊悔、颓废、失落,似乎还有一丝茫然,像个孩子一样,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将他交给法显大师的时候,他也是一脸的茫然,然后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腿,叫着说父皇,我不要走,不要离开父皇……
想到这些,皇上忽然心里一软。
对仪妃他确实是又气又怒的,她欺骗了他,欺骗了他的感情,可是仪妃这个人他确实是真心喜欢的,喜欢了这么多年。他们的儿子他也是真心疼爱维护了这么多年,这种感情不是说丢就丢的。
现在看到凤朝阳如此落魄的样子,皇上便有些心软了。
太子……太子他是不能继续做的了,就算他答应,态度强硬的将他留在太子之位上,可是朝廷百官也不会信服他的,况且还有几个皇子在。即便没有宁王这个嫡子,朝廷大臣也还有其他的选择,是万万不会选择他这个身上流着西唐血脉的皇子继承凤歧国的江山。
再者,将来他百年归西,他压不住朝廷百官,到时候只怕是会引来动乱,铁定会有人造反,一旦有人造反,伤害自是不必说,凤歧国百年江山即使没有毁掉,国力也会因此而衰退。那他这个力排众议坚持立他为太子的先帝也会成为历史的罪人,他不想遗臭万年。
所以太子他是当不了的了,但是当不了太子,可以当个王爷,一辈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其实也挺好。如果他真的一心是为了凤歧国,没有西唐,时间会慢慢证明,到时候那些大臣自然会重新接纳他。至于他的存在,将来的太子会不会在意,他可以留下一道遗旨,保他性命和荣华富贵。
“朝阳……”皇上似乎喟叹了一声,唤道。
凤朝阳浑身微微一震,慢慢的抬起了头,眼睛有些湿润委屈的看着皇上,情难自控的叫唤道:“父皇!儿臣还以为父皇真的不要儿臣了,父皇知道儿臣这些天心里有多难受吗?”说着说着他声音竟然有些哽咽了起来。
皇上本来就有些心软了,听到他这样说,顿时就有些忘记了之前的事,伸手将他拉了起来,“别跪着了,你起来吧。”
凤朝阳有些受宠若惊,“多谢父皇。”
他的心隐隐的浮起了一丝希望,但是这丝希望的喜悦却马上因为皇上的话而冻结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朕的儿子,即便不再当这个太子,朕也会护你周全,保你性命,让你下半辈子荣华富贵不绝的。其实当太子也没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当个王爷来得逍遥自在。”皇上一副劝慰的口吻说道。
凤朝阳面色肉眼可见的一变,眼睛微微瞠大,瞳孔里闪过了一道光芒,然后迅速黯淡了下来。
皇上自然是注意到了他的面色变化,他也理解,他不急不躁的将自己担心的话对他说了一遍,希望他能明白他的苦心。不是他不想将太子之位给他,将凤歧国的江山给他,而是事实不允许他这么做。他是一个父亲,可首先他是一个皇帝!他不能不顾凤歧国的百年江山基业,他不想步上西唐先帝的后尘,被后人唾骂不已。
凤朝阳默默的垂下了头,安静的听着皇上的话,低垂的眼睑遮住了他眼里的阴鸷光芒,暗沉得如同暴风雨前夕的夜空一样。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他紧握成拳的双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面颊肌肉僵硬紧绷。
借口,借口,都是借口!如果他真的是为了他好就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就应该把凤明阳这些人杀死,这样就没有人会反对他继续当太子了不是吗?说什么都是为了他好,说不介意他身上的西唐血脉,哈,都是笑话!不介意的话他怎么会答应废黜太子!
都是虚伪的人!给了他的东西休想拿回去!
“你觉得如何?”皇上说完了问道。
他觉得如何,他还能觉得如何?
“父皇说的儿臣都懂也都明白,父皇不必多说,一切就按照父皇说的去办吧,这都是儿臣的命,儿臣也想明白了,这怪不了谁。”凤朝阳低声说道。
他这态度皇上倒是有些怀疑了起来,“你当真是这样认为的?”
凤朝阳抬起了头,有些讥讽的说道:“父皇,儿臣不这样认为又有什么办法?就像父皇说的,即便父皇力排众议要我继续坐在太子之位上,那些大臣也不会善罢甘休的。父皇能护得了儿臣一时,却护不了儿臣一世,那些大臣还有百姓不能信服儿臣,儿臣就算继续当这个太子也没有用。儿臣总不能把这些人通通都杀了。”
看到他这样子,皇上心里的一丝怀疑倒是消散了不少。看来他并非是真的接受了这些事实,而是被逼无奈,这倒也正常。
“你能明白就好。朕答应你,不管将来谁当太子,都不会威胁到你性命的,若是将来朕年老了,要离开了,朕会留下一道遗旨,让新君无论如何都不能动你,保你一世无忧。”
凤朝阳态度恭敬的低垂着头,拱手道:“儿臣多谢父皇。”
他要的不是一世无忧,他要的是这凤歧国的万里江山,他要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
“只是父王,若是八弟当了太子,只怕八弟不会放过儿臣,儿臣之前曾经对八弟做过不好的事,八弟心里一直记着,这次回来本来就是针对儿臣。若是儿臣被废黜,八弟又当上了太子,八弟肯定不会放过儿臣的。”凤朝阳有些担忧的说道。
皇上眉头一皱,想起了这两人的恩怨。然后皇上又想起了凤明阳做的事,他深沉的心机和手段,这让他眸色不由得微微一闪。
“谁会当上太子现在说不准。”
凤朝阳听到皇上这话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眼神冰冷刺骨。
凤明阳啊凤明阳,你看,就算父皇废黜了本宫的太子之位,这太子之位也未必会轮得到你!你可比本宫要可怜可笑得多了,你做了这么多以为就稳赢本宫了吗?本宫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命!本宫生来就是要当太子的人,而你,生来就是本宫的垫脚石!
凤朝阳在宫里待了一来个时辰便出宫了,在出宫的时候刚好碰上了进宫来向良妃请安的容王,两人停住了脚步,似乎寒暄了几句很快便分开各自离开了。容王和凤朝阳分开之后则是去了良妃的宫里,在宫里待了半个时辰才脚步匆忙的出宫了。
接下来几天朝廷都是在围绕着废黜太子一事吵闹个不停,皇上的态度始终很是暧昧不明,既不说废黜太子,也不说要让太子继续留在太子之位上,似乎一直在观望朝廷大臣的态度。皇上越是这样,反对派就越是闹得厉害。
吵吵闹闹的一眨眼就到了中秋佳节,宫里例行举办宫宴,三品以上大员携家眷参加。
最近因为废黜太子一事,朝廷可谓是乌烟瘴气,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今天是中秋佳节,很多人都想趁机松一松,缓缓心情,不然这心里一直憋屈着实在是难受。所以大殿上的气氛倒是还不错的,时不时能听到一阵欢笑声,还有女眷坐在一起低声交谈的私语声,清脆的笑声。
“宁王殿下到!”大殿外传来的一声尖声通报声让大殿里的人都安静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大殿的门口。
现在宁王可是燕京炙手可热的人物,大家心里都明白,太子若是被废黜,那最有可能登上太子之位,继承江山的人就是宁王了!
宁王是嫡子,相貌才情能力都是绝佳的,绝对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啊!之前太子还没有出现在燕京的时候宁王就是太子的唯一人选了,若不是后来太子中途插了一脚进来,现在坐在太子位置上的人就是宁王了,那就没有现在这么多的事了。
而宁王现在身边只有宁王妃一人,若是将来宁王当了太子,继承皇位,那他们岂不是有很多机会了?太子除了太子妃之外,侧妃的名额有两个,然后是良娣三人,良媛六人,其余的就更加不用说了,宁王身边现在只有一个正妃,其余还是空缺的,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楚,若是将来登基……大家一想到这喝了一点酒的身体顿时就变得滚烫起来了。
凤明阳走进来首先便是和几个和宁王府关系比较密切的大臣说了几句话,然后才走到自己的席位上坐了下来。这期间倒是有不少大臣的女子想要借机去攀谈的,不过还没有靠近就已经被凤明阳身边的人拦下来了。最后只得是铩羽而归,这让不少人都暗中念叨嘀咕起了远在京都没有回来的宁王妃。
凤朝阳来得比凤明阳迟了一点,一进来便和凤明阳对视了一眼,然后飞快的移开了视线。即使只是短短一瞬间的对视,却已经迸发了无数火花。
凤明阳倒是脾气好,还笑了笑,朝他举了举手上的杯子。
自从太子和宁王来了之后这大殿上的气氛就完全变了,有些僵凝紧绷,谈笑声也渐渐的消失了,大家似乎都不敢大声说话了。偏偏这两人还一副无事的样,面色淡然,坐在席位上完全不为大殿里的事所动。
很快就到了宫宴开始的时辰,皇上和皇后才携手走了过来,坐在了高位上。
宫宴正式开始之前,皇上当然是要例行公事的说几句话了,这次皇上有意调整气氛,态度也比往日更缓和了一些,亲近了一些。众位大臣倒也是配合,君臣同乐,一时间大殿上的气氛又缓缓的高了起来。直到有大臣不识相的站了出来,当众又提起了废黜太子的事,皇上的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你们非要这样逼朕是吗?今天是中秋佳节,你们就不能让朕过个好节吗?”
“非臣要逼皇上,更非臣不让皇上过好节,只是废黜太子一事一拖就是这么长时间,继续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皇上应当为凤歧国朝廷安稳考虑,为凤歧国江山考虑啊!”王大人跪在地上大声说道。
“是啊皇上,废黜太子一事应该早早解决方为上策,拖得越久问题就越多,就越难解决啊!现在不只是燕京的百姓议论纷纷,就连边关的百姓也都听闻了燕京的事,军营里更是因为此事而军心不稳。如此下去如何得了!”
皇上面色顿时更加难看了,目光阴沉的看着说话的大臣,然后望向了凤明阳。
凤明阳目光冷淡的迎视着皇上的视线,最后还缓缓笑了笑,笑容转瞬即逝,可是皇上却看到了他笑容里的深意。
他眸色沉了沉,低头盯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酒杯,半响才妥协似的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太子便……”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皇上却突然面色一变,双目瞠大,原本放在扶手上的手紧紧的揪住了自己胸前的衣服,半张着的嘴巴哆嗦着,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皇上!”坐在皇上右侧的良妃第一时间便扑了过去,接住了皇上摇摇欲坠的身子,“快叫太医,快叫太医啊!”
还跪在地上的几个大臣有些茫茫然相视了一眼,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了,皇上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又晕了?皇上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脆弱了?
伺候皇上的宫人很快便走了进来,将皇上送回了宫里,速度之快让人来不及多做什么。有些敏锐的大臣很快就察觉到了什么,却又还不敢肯定,毕竟宁王都还安然自若的坐在那里,或许是他们想太多了?
但是事实很快就证明并非是他们想太多。
皇上前脚才被送回宫里,还没有多久呢,突然就出现了大批的羽林军将大殿里里外外都包围了起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大胆,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谁让你们过来的?”当即有大臣站了出来大声指责道。
“你们是羽林军的人,这是什么意思?今天是中秋宫宴,你们羽林军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请诸位大人留在大殿里,不要随意进出,等事情定下来,你们自然可以出宫了。”领队的人神色冷淡的说道。
“什么?这是要限制我们的行动啊!你们到底是谁叫来的?”有大臣意识到了什么,面色惊恐的问。
“为了各位大人好,你们还是听从我们的吩咐,不要随意进出,否则的话我们是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的。一旦发现有人非要随意进出,我们将格杀勿论!”
“你们羽林军凭什么这样限制我们的自由,你们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们!放开,现在我们就要出宫!”有人不信邪的一把推开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羽林军士兵,朝着大门疾步走了去,却不想还没有走到门口就整个人一僵,不敢置信的瞠大了眼睛,然后慢慢的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啊!”
大殿里立刻发出了阵阵惊恐的尖叫声。
“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啊!”终于有人喊了出来。
领队的将领却是冷笑了一声,大殿里的人面色大变。
这个时候凤明阳才悠悠的站了起来,“七哥,你终归还是没忍住啊,为了一个太子之位,公然造反,你就不怕遗臭万年?”
凤朝阳似乎也意外,反而还笑了笑,只是笑容里满是阴霾,“八弟果然聪明,料事如神,怕是早就料到本宫要起事了吧?”
凤明阳佯装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是料到了,只是没想到七哥的胆子会这般大。七哥可知道你今日这么一做,可就没有回头路了。这里那么多的大臣,难道你还能全部杀了不成?”
“杀了?本宫哪里需要杀了他们,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本宫相信他们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凤朝阳说完从席位上走了出来,看着满大殿满色惊恐不安的大臣大声说道:“现在本宫就给你们一个机会!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只要你们站到本宫这边来,支持本宫,事成之后本宫绝对会给予你们高官厚禄,荣华富贵!若是你们还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本宫无情!除了本宫的人,其他的休想从这大殿里走出去!”
“太子,你、你这是逼宫造反,你这是乱臣贼子所为!”有些年纪大的大臣被他的话气得七窍生烟,面色发黑。
凤朝阳冷笑了一声,“造反,乱臣贼子?可笑,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历史,历史向来都是由胜利者撰写,将来史书怎么写还不得龙椅上的人说了算。以后的人能看到的也只是龙椅上的想让他们看到的而已!”
遗臭万年?哈,只要胆小如鼠,懦弱的人才会担心这个问题。
“废话少说!本宫只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选择!”
一刻钟做出选择,影响自己和家族一生的选择。一刻钟其实并不长,可是在眼下却显得无比的漫长,大家的耳边似乎能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提醒着他们时间已经一点一点的过去了,大殿里的羽林军已经拔出了刀,刀锋上闪着冷冽的寒光。
有人不怕死的,自然也有人怕死的,眼看一刻钟就要到了,不少人已经开始站队了,等时间过去了,大殿上过半的人已经站到了凤朝阳那一边,其中还包括了容王。
凤朝阳看了眼剩下的人,目光阴森森的,“这样说,你们是选择宁王了?”他的目光落在了廉王和煜王身上。
廉王面色难看,脸上闪着犹豫之色,似乎想投靠凤朝阳,但是想到他的身世,心里又十分的抗拒。
他曾经也想过要当太子没错,也曾经在凤明阳和凤乾阳两人身上犹豫过,但是不管是凤乾阳还是凤明阳,都是凤歧国的血脉,不像这个凤朝阳,身上流着一半的西唐血脉。要他以后对着身上流着外族血脉的人俯首称臣,他是万般不愿意的!
凤歧国的江山怎么样也应该只传给他们凤氏一族的人,而不是外族人!
再想到凤明阳回来之后发生的事,廉王一咬牙,“七弟,你不要执迷不悟了,回头是岸!以父皇对你的宠爱和维护,只要你及时回头,父皇会饶你一命的!”
煜王沉默了一下却是慢慢的站了过去,廉王瞪大了眼,似乎有些难以接受,脱口道:“六弟,你……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煜王有些抱歉的看着他和凤明阳,“四哥,八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不能只顾着自己,我也要考虑其他人。咱们各为其主吧!”
廉王被他的话气得暴跳如雷,就要冲过去,却被凤明阳拦了下来。
“算了,四哥,人各有志,何必强求。”
廉王皱眉看了他一眼,然后用力的甩开了他的手,大声嚷嚷道:“你别以为我没过去就是选择了你,我只是没办法接受一个身上流着外族血脉的人当太子,将来当皇帝而已!并非因为我要臣服于你,你少自作多情!”
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廉王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煜王,甩袖走到了另外一边。
这个该死的老六,他原本还以为他是个好人,是几个兄弟之中最正直中立的人,因为他向来没有参与过这些事,没想到啊,竟然看走眼了!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廉王的话响彻了整个大殿,凤明阳面无表情,细看的话似乎抽搐了一下嘴角。
他怎么才发现这个四哥似乎有点……
凤朝阳看着凤明阳身边那几个人,冷笑了一声,转而对自己身边的人冷沉的说道:“既然你们选择了本宫,就不要让本宫发现你们有二心!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的,本宫日后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否则的话本宫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
“下官定会誓死效忠太子!”看样子太子是控制了皇宫,说不定连皇上出事都有太子的手笔,这个时候了,哪管什么气节。
“你们现在可以出宫了。”凤朝阳说道。
大家都愣了一下,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相互看了一眼,迟迟没有动作。
“怎么,想和他们一样都留在宫里?”
“不不不,下官现在就出宫!”
太子一派的人很快就带着自己的家眷,飞也似的出宫了,大殿里留下的就只有不屈从凤朝阳的人。
凤朝阳阴恻恻的看着凤明阳,“既然如此,便要委屈一下诸位大臣了。把他们全部押去大牢看守起来,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相见!”
剩下的人除了那些家眷倒是没有人表现出惧怕什么,经过凤朝阳身边的时候,那王大人还蔑视的看了他一眼,仰首挺胸的大步走了出去。那样子不像是要去坐牢,反倒像是去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
最后只剩下了凤明阳,凤朝阳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才突然笑了起来,“八弟看起来一点都不慌,不担心,八弟是指望宫外的那些人会来救你吗?哈哈哈哈,不怕实话告诉八弟,我既然敢动手,那自然是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和你相交的那些人我都已经派人去将人看押起来了。这个时候怕是没人能帮得到八弟,就算你的人反应过来,想要救你也是有心无力,除非八弟拿到了父皇手上的虎符,不然八弟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而现在父皇已经昏迷不醒了,宫里内内外外都是他的人,想要进去,都需要经过仔细的检查,他或者是他的人休想踏进父皇的宫殿半步!
凤明阳眉头一皱,但是很快又松开了,“我早就料到了你会起兵造反,我怎么会没有防备?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凤朝阳听了他的话非但没有惊慌,反而笑了起来,“我当然知道了,只是你能想到的我自然也能想到。现在整个燕京都已经被我控制起来了,你连皇宫都出不去,其他的人也都被我先一步控制起来了,群龙无首,你的人还能做什么呢?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八弟啊八弟,我原本不想这样的,都是你们逼的!这太子之位本来就是我的,你凭什么想夺走?我的东西我就算不要了,别人也不能拿去!八弟啊八弟,等我把你们这些碍眼碍事的人通通处理掉了,我就派人去接八弟妹回来,收入宫中……”凤朝阳表情阴鸷扭曲又恶心的说道。
凤明阳果然面色一变,骤然沉了下来,冷冷的盯着他,“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七哥还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了。”
“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好好的一场中秋宫宴结果却变成了宫变。皇上昏迷不醒,太子迅速掌控了皇宫和内城,但凡反对他的人,就连宁王都被关押到了大牢里,根本就没有从宫里出来,宫外的人也完全不知道宫里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二天燕京城里就迅速森严戒备了起来,到处都是穿着铠甲的将士,朝廷上重要的一些大臣的宅子也通通被羽林军包围了起来,其家眷不得随意进出。宁王府更是被围了个密密实实,真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也飞不出来。
凤朝阳此时已经回太子府了。
“宁王府那边当真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紧紧皱着眉头,眼里有些困惑。
“回太子,确实没有,宁王府的人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人出来,该控制的人都已经控制起来了。还有严府,梅府,王府这些地方也都一一让人把守起来了,并没有任何人和宁王府有联系。”
“这就奇怪了,凤明阳不会什么事都不做,他既然已经料到本宫会做这样的事,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还是说京都那边会帮忙?不对,就算京都愿意帮忙,也来不及赶到燕京,还是说宁王妃其实早就已经回来了,只是一直没有露面而已?”凤朝阳喃喃自语着,想到这才眼睛一亮,“没错,一定是这样的,宇文伽南并非没有和凤明阳回来,而是回来了却没有回到燕京,一定是在城外!”
“立刻让人把守住城门,从现在开始,任何进出城都要仔细搜查,验明身份,凡是有可疑的人想要进城或者是出城的,一律捉拿起来!另外,派人带一支队伍前往城郊外十里外驻扎,一旦发现有可疑的军队前来燕京,立刻将人拦下,不得让任何军队前来燕京城!”
他就不信了,城里已经被他牢牢控住了,城外的路也被他死死的堵住了,他倒是要看看凤明阳是不是还能翻了天去!
严知君在屋子里不停的来往走着,脸上满是焦急担忧,眉头紧皱着,双目全是焦虑。
“你能不能坐下来,晃得我头都晕了,眼都花了。”梅戈伸手扶了扶额说道。
“我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情坐,我都担心死了。明阳被关到了大牢了,我们也被人监视了起来,出不去,什么都做不了,这样下去可就要完蛋了!你怎么还坐得住?”严知君拧着眉头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梅戈扯了扯嘴角道:“你急什么啊,我大哥不是已经让人暗中行动了吗?凤朝阳想起事,这可是烧钱的事,等大哥把他扶持起来的那个小商会端了,他可就断了银子的来源,城外城内的那些兵马通通都是要吃饭的,听说还有不少从边关赶了回来。你看他到时候哪里来的粮草,没粮草,什么都干不了!”
先断了他的兵马,没有了这个,他还怎么造反啊。宁王既然已经都算到了这些,肯定不会没有准备的,他这个好友怎么一点都不了解宁王。宁王这么安静的待在大牢里,肯定是早已经胸有成竹了。
“我这心里还是觉得不妙,现在也不知道宫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了。我们能不能想法子出去和其他人联系一下看看现在发展成什么程度了?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吧?”严知君停住了脚步眉头紧皱的问。
梅戈眨了眨,“可是宁王进宫前不是交代过我们了,没有指令的话就原地等着,什么都不用做。如果我们随便来,会不会打乱宁王的计划?”
他这么一说,严知君霎时间又犹豫了。
“哎,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怎么会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呢?”严知君重重的坐在了椅子上,一脸的愁苦。
好好的,凤朝阳这人硬是让燕京步上了京都的后尘,搞得人心惶惶的。
“你就安心吧,你看你爹都停淡定的,不是都在忙着,你着什么急啊。”
严知君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还真不敢说自己对那个爹没什么信心。
他这话要是让严大人听到肯定得挨打。
此时宫里,凤明阳和几个比较重要的大臣最终被关到了一个小宫殿里,凤朝阳大概是觉得刑部的大牢还没有这宫里来得安全可靠。起码没什么人真的能在皇宫里来去自如,关押在这里就不用担心他们会和外面的人联系上了。
凤明阳站在窗边,微微蹙着眉将手上的纸条揉在了手心里。
凤明阳倒是反应得快,这么快就已经派人去城外回京的必经之路上守着了。他的人若是想进城就必须经过那里,势必会和凤朝阳的人对上。敌暗我明,这对他来说有点不利。
也不知道清风寨的人能不能……
想到清风寨,凤明阳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疼。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阿南会把持着一个清风寨!清风寨三个字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一直以为只是一个江湖组织,不值得放在心上,虽然说也做过几件大事,但是对他来说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人根本不值得注意。他哪里想得到这清风寨竟然会是阿南的啊!
阿南怎么会是清风寨的老大呢?这简直就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置信!阿南一个女子,怎么就成了清风寨的老大呢,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从来没有察觉出任何问题来,更加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若不是这次回来,情况特殊,阿南怕是不会说,他要什么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妻子背后还搞了这大的事?
当他回来打开阿南给他的信的时候他简直就是惊呆了,怀疑自己是不是拿错信了,不然的话怎么会看到信上写了这么令人震惊难以置信的事。他花了不少时间才反应过来,接受了这个事实,心里是既惊讶又惊喜,同时还隐隐有种骄傲。
他喜欢的女人果然不一样,阿南是独一无二的,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阿南这样的女子了。而他很幸运的得到了她的人,也得到了她的心。若是没有遇到阿南,他这一辈子怕是都是孤独的,寂寞的,没人可以和他分享,也没有人可以和他承担,他只有一个人。
而现在,他有阿南,只要想到阿南,他的心就会有种温暖的感觉,就会觉得以后的日子都会是甜的,好的,充满了期待和向往。
清风寨本来就是在城外,所以他将外围的事交给了清风寨,原本是想着等褚卫带着人回来,有清风寨引路,褚卫他们想要进城的话也会容易很多。但是没想到凤朝阳会这么快就派人去来燕京的必经之路上堵着了。如此一来清风寨那边可能就会困难一点,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应付。
城外的清风寨,乔楠收到宇文伽南的信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重新接手了清风寨的事务,也立刻就开始为了燕京的事做准备。到现在该准备的事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了。眼下清风寨的人听到探消息的人汇报说看到有朝廷的军队驻扎在了路上,看样子是要堵什么人。乔楠一听立刻就明白了。
他让云海和盛况两人去二十里路之外等着,褚卫带的人应该很快便会赶回来,一定要在他们和凤朝阳的人之前将他们拦下来。云海和盛况两人不敢多耽搁时间,立刻便出发了,结果堪堪的在二十里路之外将赶回来的褚卫给拦了下来。
乔楠亲自将信送入了燕京城,然后又送到了凤明阳手里。
凤明阳看到信这才露出了一个笑容,被困了几天,他的面色有些憔悴,但是眼神却越发的锐利无比了起来。
“也该差不多结束了。”他自言自语的说着。
皇上的寝宫里,自宫宴那天开始就被凤朝阳派人严密把守了起来,出入的人几乎都是凤朝阳的人,除了凤朝阳的人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人能进入皇上的寝宫,就连皇后也被禁足在了长春宫,无法离开半步。
“煜王殿下请留步。”守在寝宫外面的人看到走过来的煜王立刻就上前了一步拦住了他。
煜王眉头一皱,“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本王是谁!本王是煜王,不是宁王!太子并没有说过本王不能来看父皇,不能来的人是宁王和廉王!”
“这……”把守的侍卫听到他话有些哑口无言,迟疑了起来。
这确实是如此,现在宫里的人都是太子的人,煜王能来去自如,足以表明一切,他是太子的人。如果他是太子的人,那来看皇上好像的确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太子也并没有说煜王不能看皇上,煜王到底是皇上的儿子。
煜王见他还拦着,当即面色一沉,“怎么?本王这个王爷已经连你一个小小的侍卫都使唤不动了是吗?是不是要本王请太子过来亲自跟你说本王才能进去?”
侍卫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来,“小人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让开!”
侍卫忙退到了一旁,煜王冷哼了一声大步走了进去。
煜王进去一刻钟之后凤朝阳也过来了,那侍卫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太子,方才,一刻钟之前煜王殿下过来了,已经进去了。小人拦不住。”
凤朝阳眉头一皱,眸色一闪,没有多说立刻大步走了进去,脚步似乎有些急。
他走进内殿的时候煜王正坐在一旁,听到声音立刻就转过头来,也不觉得意外和惊慌,神色平淡自然,“原来是七弟。今日进宫来看母妃,便顺道过来看看父皇了。这几日太医也一直都是和七弟你说的,父皇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六哥很关心父皇什么时候醒吗?六哥可想过,若是父皇醒了,咱们现在做的事可就不会轻易善了。难道六哥就不怕父皇会追究?”凤朝阳慢吞吞的坐了下来问道。
煜王眉头一皱,半响才道:“可他到底是我们的父皇,为人子怎么能……”
凤朝阳冷笑了一声,“六哥原来竟然是一个这么纯孝的人啊!既然如此当日又何必选择了我呢?倒不如像四哥那样,起码落得个好名声。”
煜王眉头皱得更紧了,良久才道:“我还有母妃,还有王妃子嗣,我必须要考虑他们。”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多想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六哥只需要记得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就行了,其他的可千万不要多管闲事。”凤朝阳警告道。
煜王扯了扯嘴角,“七弟放心,我明白。既然我做出了选择,那就不会后悔,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走到底的。”
“那就好。父皇六哥也看过了,那就回去休息吧,最近事情太多,还需要六哥多费心了。”
煜王站了起来,回头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皇上,这才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凤朝阳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又回到龙床前低着头看着似乎依然和前几日没两样的皇上,目光阴沉,半响才转身也走了出去。
如此又过了几日,燕京的秋风似乎已经渐起,一扫几日前的闷热,天气也变得凉爽了一些,可是这并不能让燕京百姓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燕京的局势依然紧张,太子逼宫造反,宁王一派却始终没有认输,太子有太子的势力,把控了皇宫,也控制了城门,可是宁王一派也不差。太子把控了羽林军,宁王却把控了五营,差别只在于羽林军都在城内,而五营却大部分都在城外,而城门却被太子的人牢牢守着,宁王的人想要进来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双方也就一直僵持着了。
大家都在猜测宁王是不是在等援军,燕京出了事,边关的军队也一定会赶回来的,太子也宁王两人最后到底会是谁胜出就要看从边关回来的军队是谁的人了。谁占了先机就谁胜算最大。
看似平静了大半个月的燕京这这一天早晨终于打响了开战的第一声。一大早,从城门的方向就传来了巨大的响声,似乎是有人在撞击城门,想要强硬攻占进来。大街上早已经没有了闲人,城里的军队调来了大半守住城门,其余的则还是继续在燕京城里把守。
城门外,褚卫作为将军领着从边关带回来的数万兵马正在全力进攻,燕京城里的兵马其实并不多,只要是羽林军,而羽林军的只要职责是守卫皇宫和皇上的安全。而先前在城里的军队人数并不多,凤朝阳又派了人去半路截人,这就导致了守城门的人手过少了。
褚卫的人并没有花太长的时间就把城门给强硬撞开了,这也不知道到底是守城门的人不尽心,还是这些人原本就不是有心归顺凤朝阳这个血统不纯正的太子。总之褚卫并没有损失多少人就顺利带着数万的兵马进了城,然后直奔着宁王府而去。
宁王府周围把守监视的人并不是很多,根本就无需怎么费心思对付,宁王府很快就恢复了自由。其他原本被凤朝阳的人监视着的府邸也很快就开始反击了,有了褚卫带回来的兵马,还有宁王府的私兵,再加上打开了城门,城外五营的人也迅速进城了。
凤朝阳听闻褚卫带着人进城了,立刻就明白了自己想要将人堵在路上的算盘是空了。他马上进了宫,凤明阳有军队,他也有,他只需要等,等援军赶到燕京,他倒是要看看他和凤明阳到底谁更厉害,更运筹帷幄一些。
他让人将凤明阳押了出来,就在上早朝的大殿上等着,他要看看凤明阳的人到底能不能攻进皇宫来。
褚卫从边关带回来的不过是数万兵马,而驻扎在城外的驻军就有十几万,他是太子,父皇现在昏迷不醒,按照规矩那就是太子监国,他有权利调动这十几万兵马。他倒是要看看褚卫的几万兵马能和城外的十几万兵马打出什么来。
“八弟似乎胸有成竹,是觉得凭着褚卫带回来的区区几万兵马就能把燕京城和皇城攻下了?八弟看起来并不像是这么天真的人啊,怎么会做出如此可笑之事呢?”凤朝阳穿着太子的朝服看起来很是威风气势。
凤明阳就显得落魄多了。这么多天了,吃喝用穿都是在皇宫里,可想而知会是多简单了,凤朝阳可不会让他享受多少宁王的待遇。他身上只是简单的穿了一件圆领长袍,头上插着一根玉簪,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面容略微有些憔悴,可到底不损他半分高贵。
“七哥觉得是可笑的事吗?可是不到最后谁知道谁负谁胜呢?七哥也不要得意得太早了,小心乐极生悲啊!”
凤朝阳冷笑了一声,“八弟有这闲工夫关心我,还不如好好想想到时候要怎么跟我求饶吧!只要八弟表现得好,作为哥哥的我还是会放你一条生路的!”
“劳七哥费心了,但是我觉得我或许并不需要。”
“哦,那就拭目以待吧。”
凤明阳含笑的点了点头,那坦然自若的态度看得凤朝阳心头顿时火气。目光阴恻恻的看着他,不住的磨着牙,心里已经在想着等一切事情都结束,自己到底要怎么折磨他才能消掉自己的心头之恨。
褚卫带人攻入皇宫的时间似乎比凤朝阳甚至是凤明阳预想的还要快,夜幕降临的时候宫里就传出了阵阵打斗声,厮杀声和惨叫声,尖叫声,再没有往日的庄严肃穆,四处乱成一片。
凤朝阳面色黑沉,冷冷的看着凤明阳,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八弟倒是慧眼识珠,笼络了这么一个人才。”凤朝阳当然是知道褚卫这个人了,出褚府褚大人的原配嫡子,但是自小就不受重视,甚至是在漠视中长大。前几年才去了边关,褚府的人都将这人当死人一般看待了,没想到人家带着人杀回来了。
相比褚卫,褚府的另外一个公子就真真是酒囊饭袋了。投靠他的人怎么就不是褚卫,而是褚渊呢?
“还行。”凤明阳很是谦虚。
凤朝阳眼睛一眯,给身边的人递了个眼色,一直默默站在他身边没说话灰衣人身子一动就朝着凤明阳闪了过去,眼看就要捉住了凤明阳,却在马上要碰到他的时候被人从旁边一个劈手,带着一道狠厉的劲道。他本能的一缩,退后,对方紧跟而上,双方就在大殿上交起手来了。
凤朝阳再定睛一看的时候凤明阳身边已经一左一右站了人,呈现守护姿态。他瞳孔微微一缩,有些意外,“你竟然带了人进宫!”而他这些天却一直没有发现!
“七哥说笑了,进宫,这么危险的地方,我进来怎么会没带人呢?”凤明阳觉得他这话有些多余。
凤朝阳被他的话气得一噎。
两人对话的时候双方的人已经飞快的过了不知道多少招,然后又同时退开,退回到了各自主子身边,警惕的望着对方。
宫殿外的打斗声,厮杀声越来越近。
凤朝阳的心情忽然又好了起来,“八弟,你猜最先进来的人会是谁的人?”
凤明阳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并没有说话,眼底却闪过了一抹讥讽。
很快,在大殿外屋檐下的宫灯映照下,一个身形高大,穿着闪着寒光的铠甲大步走了进来,然后走到两人面前跪了下来,“宫内外都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一切按照计划进行,无恙。”
凤朝阳闻言立刻哈哈大笑了起来,同时站了起来,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看着凤明阳,“八弟,看来是你输了。”
眼前这人是城外驻扎军队的大将军,只听命于皇上,除非有虎符,不然皇上昏迷不醒的状态之下,他这个太子便是他们的首领,只听命于他这个太子!他攻入了皇宫,又说了方才的话,那就是说褚卫带的几万兵马已经被控制起来了!
凤明阳也站了起来,有些怜悯同情的看着他,却不说话。
凤朝阳得意的笑声慢慢的停了下来,“你这样看着本宫做什么?难道竟然是害怕到了极点,所以不能反应了吗?”
凤明阳却没有理会他,而是看着跪在面前的人,微微一笑,“韩将军,辛苦你了。”
“这是末将的职责所在,不敢言辛苦,幸不辱使命,皇宫内外和燕京城内外都已经控制住了,逆反人士也都一一看押了起来,等候发落!”
凤朝阳瞳孔狠狠一缩,面色剧变,难以置信的瞪着这个韩将军,不能接受也无法接受自己听到的。
“七哥,是你输了,你自以为掌握了所有可实际上并非如此。父皇的虎符现在在我这里,所以城外驻扎的十几万兵马只会听命于我,而非你这个起兵造反,谋逆犯上的太子!你已经输了,输得彻彻底底,再无翻身的机会!”
“不!”凤朝阳看到他手上的虎符大受刺激,嘶吼的叫了出来,目眦欲裂。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虎符为什么会在凤明阳手里,这根本就不可能不可能!
“是假的,你这虎符是假的!韩将军,这虎符是假的,你不能听命于他,你听到没有,是假的!本宫现在命令你,立刻将宁王拿下,就地处决!”
凤明阳轻笑了一声,这抹笑声深深的刺激着凤朝阳的神经。
“七哥,这是真的,这是从父皇手里拿到的虎符,怎么会是假的呢?你父皇亲手交给六哥的,然后六哥再交给我。”凤明阳看着他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说道。
凤朝阳身躯一震,心里大恨,赤红着眼,“煜王,煜王是你的人!”那天煜王去看父皇,他以为……原来是去拿了虎符!
“是啊,六哥一直都是站在我这一边的,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我离开燕京这么久,可是对燕京朝廷的把控却没有因此而削弱半分吗?因为一直有六哥在啊!六哥真真是助我良多,没有六哥,或许我今日之事便不能如此顺利了,六哥是平定此次七哥造反的大功臣啊!”
凤朝阳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面色青紫一片,然后嘴巴一张,吐出了一口鲜血,竟是被活生生的气吐血了,一口血吐出来之后他的面色迅速的灰败了下来,哪里还有方才的一丁点得意之色。
他瞠大了眼睛,嘴唇灰白,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煜王,敏贵妃,皇后不管事,敏贵妃代管六宫,前朝后宫其实一直都在凤明阳的掌控之中……还有边关,从褚卫去边关开始,他就已经开始在算计了,在等着了。褚卫不是因为失意被逼去了边关投军,而是凤明阳的指派,是带着凤明阳下达的任务去的边关收买军心……
燕京的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握算计当中!可是他却毫无所觉,甚至还沾沾自喜!
凤明阳见状眸色闪了闪,走近了几步,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只见他的眼睛倏地瞪得极大,眼珠子似乎都要从眼眶中瞪出来一样。瞳孔里倒映着凤明阳那张带着浅笑的俊美脸庞,可是他脸上的那抹浅笑在凤朝阳眼里却是一种深深的讽刺,像一把刀一样用力的扎进了他的心头上,然后狠狠的旋转了一番。
他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着,嘴唇哆嗦着,面色铁青,眼睛赤红一片,似乎能滴出血来,“不可能,不可能……”
凤明阳眼神冰冷刺骨,“七哥能在我身边安排一个陆英,潜伏了这么多年,最后差点要了我的命,我为什么不能用同样的法子在七哥身边安排一个朱先生呢?朱先生一开始确实是西唐太上皇派来的人,也确实是为了辅助你而来,可是七哥不要忘记了,人,都是有弱点的。只要拿捏住这人的弱点软肋,想要制服他,是轻而易举的事。”
“七哥知道朱先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凤明阳看着他问道。
朱先生最大的心愿?凤朝阳满眼的茫然不解。
朱先生对他来说就是一个下人,一个下属,他是朱先生的主子,他一个当主子的人怎么会去关心一个下人的心愿呢?这不是笑话吗?
凤明阳似乎早就料到他不会知道的,也不在意,很快就为他解释了起来,“朱先生的心愿就是想辅助出一个明君来,将一个皇子推上皇位,创造出一个盛世皇朝。只要让他深刻的意识到七哥于皇位完全无望,他若是继续待在七哥身边,那他的抱负,心愿一辈子都不会实现,他自然就会另择其主了。朱先生是个聪明的人,早早就看出来你我之间,胜出的人只会是我。”
说着说着他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哦,忘记告诉七哥了,在朱先生刚来燕京的时候我就已经找到他,并且说服他了。也就是说,其实在朱先生找上你,你让他去凤乾阳身边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我的人了。一开始我也是想着让他去凤乾阳那的,你倒是省了我的事,也多亏了你让他去凤乾阳那,不然你藏得这么深,我恐怕不能这么早就发现你。”
凤明阳的话犹如一把锤子一样一下一下的重重的敲在了他的脑壳上,让他头痛欲裂,心魂俱散。
他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事情就是凤明阳所说的那样。这根本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果是这样,凤明阳为什么没有早早就除掉他,为什么要等到现在,他根本就不需要等这么长时间!
似乎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凤明阳低叹了一声,“谁让七哥身后是父皇呢。父皇正直壮年,我可没有想过像七哥这样起兵造反,所以我只能等,只能慢慢谋划了。若不是让父皇对七哥失望不已,决定要放弃七哥了,我如何除得了七哥呢?再者,西唐那边也需要七哥的配合啊,岳父大人的命令,我不敢不从。”
“父皇……”
“哦,我又忘记告诉七哥了,父皇其实根本就没有事,这只是我和父皇之间的一个打赌。父皇非不肯相信你有谋逆之心,我只好让父皇亲眼看看,亲身经历一番了。不然你以为我手上的虎符是从哪里来的?”相比凤朝阳的狼狈绝望,凤明阳就显得淡然高雅多了,始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得凤朝阳心头的恨意越发的压抑不住了。
他的云淡风轻在他眼里全是得意嘲笑,是不屑轻视,是玩弄……他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自己就如同一个跳梁小丑一样。
凤朝阳所有的骄傲自负,所有的优越感通通都在这一刻崩塌,灰飞烟灭了。
他这一辈子唯一受到的一次巨大的挫折便是万劫不复,还有什么比这更打击人,让人无法接受的。
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张着嘴巴像搁浅的鱼一样。他不想认输,不想就这样放弃,可是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身上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还有谁,还有谁能帮他的,父皇?父皇早就放弃他了!他身边的那些追随者?呵呵,说不定也像朱先生一样,早早就投靠了凤明阳!母妃?他的母妃早就死了,而且要不是因为她,他今天能走到这地步吗?他的朋友?他这才发现,在燕京,他竟然没有一个能交心的朋友!
他不像凤明阳,有褚卫这样的人,能为了他一句话就远去边关为他在军营里收买人心。也有严知君这样为了支持他冒着让家族跌落谷底的风险也不愿意改变主意的。还有梅玉书两兄弟,明明他离开燕京都这么久了,他们还是不肯到他这边来……还有那些大臣,到底是吃了什么迷魂汤,对凤明阳这样忠心耿耿的?
他还有宇文伽南这个和他一条心的妻子,而他的妻子呢?除了争风吃醋之外就一无是处了,不帮倒忙就已经是很好了,不要指望她能帮到他更多。
他以为他身边好歹有个朱先生,却没有想到他根本就是凤明阳的人!亏得他为自己曾经怀疑过他而稍微的愧疚过,现在想起来简直就是笑话!
这些事不断的在他脑海里来回重演着,让他心脏一阵紧缩,喉咙一甜,张嘴又吐出了一口鲜血,人也终于支撑不住的缓缓倒了下来。
倒在地上,他的眼睛还是盯着凤明阳不放,嘴巴嚅动着,似乎在问为什么。
凤明阳眸色一闪,想了想最终还是蹲了下来,压低了声音道:“看来七哥真的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败涂地,都到这个时候了,告诉七哥也无妨。因为七哥你现在经历过的都是我曾经经历过,我可是死过一回的人,我回来便是要夺回这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所以其实七哥你输得并不冤枉啊!”
说完也不管凤朝阳到底有没有听明白,便看了一眼一旁的韩将军,“太子负隅顽抗,不知悔改,甚至意图炸掉皇宫。所以羽林军最后不得不将太子就地处决了。韩将军,明白本王的意思吗?”
韩将军头也不抬的道:“末将明白!”
“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免得夜长梦多。”这一次,他便要将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凤朝阳虽然倒在了地上神智却还在,听到凤明阳的话还是着急了起来,“凤明阳……你不能……父皇、父皇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父皇对他再失望也不会杀了他的!
凤明阳笑了笑,“七哥对父皇倒是很了解。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父皇是父皇,我是我,是我要除掉七哥这个心头大患啊,若是咱们的处境调换过来,相信七哥也是不会放过我的,所以何必呢?”
说完他面上的神色一冷,“动手!”一刻他都不想再等了。
凤朝阳不断的往后退着,做着徒劳的挣扎,他眼睁睁的看着韩将军抽出了身上的佩剑,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了一道逼人的寒光,那寒光一闪,他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觉得心头剧痛。慢慢的,他低下头看着胸前的剑身,张了张嘴却又吐出了一口血,然后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呼吸也变得困难了起来。
可直到最后他的眼睛都没有移开过,始终死死的盯着凤明阳,到死他都不能接受自己就这样失败了,死了,以后怕是也不会有人记得他了……最后他竟然是在这世上白来了一遭么?
韩将军蹲下身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一会儿站了起来,“回宁王,太子已经没了气息。”
凤明阳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宫里的余孽就麻烦韩将军清理了。”
“是,末将领命。”
凤明阳没有再看凤朝阳的尸体一眼,径自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已经微微泛亮的天空,似乎已经可以看到一丝红色的光芒了。太阳马上就要升起,天要亮了。
以太子为首的宫廷叛乱在一个月后才终于彻底的平息了下来,太子一派溃败,宁王大胜。朝廷也重新洗牌了一次,那段时间燕京每天都有人消失不见,菜市口每天都有人被砍头,血流成河,就如同当初的西唐京都一样。
该砍头的砍头,该封赏的封赏,凤明阳以最快的速度平定了这次的叛乱造反,然后迅速的恢复了朝廷和燕京城里的秩序。这些事让他忙得脚不沾地,即便身边还有帮手,这也让他分身乏术,根本腾不出时间和精力去处理京都的事。
燕京的事解决了,他首先想到的便是要尽快将自己的妻子接回来。已经几个月不见,他心里的想念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皇上经过这一次的事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凤朝阳的死更是让他伤心了一段日子,为此还差点要责罚于凤明阳。等朝廷恢复了秩序之后,百官立刻便上奏要求皇上将宁王立为太子,以稳定民心。皇上自知凭他一己之力是无法改变这一趋势,只能是满心不甘的将凤明阳立为了太子。
这次倒是顺应民心,大家都觉得宁王当太子是名正言顺,既是嫡子又有能力,比废太子要好多了——呸,废太子哪里有资格和太子相提并论。
凤朝阳起兵造反,谋逆,太子的称号自然不可能让他继续用了,而且因为他造反,最后连皇子的身份都没有了,被贬为了庶民,连皇陵都不能入葬,最后像个普通人那样随随便便的找了块地埋葬了。就如同一阵青烟,很快就湮灭在了众人心里。
对于废太子府的众人,凤明阳并没有心软,一切按照规矩办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燕京权贵格局也跟着重新洗牌了一次,所有依附过废太子的一律遭受到了严酷的打击,特别是关家,一下子从一流的大家族跌落到了底层,几乎全族覆灭,只剩下一房早早暗中投靠了凤明阳的四房,不然的话关家这次怕是要消失在燕京了。
投靠了宁王的人自然是另外一番景象了,像严府,严老爷不但官复原位,甚至连严知君也一下子就跃了几级,褚卫也是如此,他在边关待了几年,这次回来自然是不会再回去的,燕京有的是适合他的职位。褚府的人全部下狱,换了个主人,现在的燕京褚府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褚府了,整个褚府就只有褚卫一个主人,冷清得很,但是褚卫自己却觉得很好。
等凤明阳能在以前的宁王府,现在的太子府书房里坐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这一个多月以来该处理的事都已经处理好,也安排妥当了。现在他终于能稍微的静下来想想自己的事了。
几个人围坐一起,讨论的不是别的事,而是应该要怎么风风光光的把太子妃给接回来,好借此讨太子的欢心。
大家讨论得很是热烈,但是却始终讨论不出一个结果来。
梅玉书静静的坐着,听着几个人各说各的,最后敛眉沉思了一下,眸色一闪,慢慢的说道:“我倒是有个主意,觉得是极好的。”
凤明阳早就听他们说烦了,说来说去都没能说出个着调的,尽浪费他时间。
现在听到梅玉书这么说,顿时精神一震,“你说。”
“太子说过答应过西唐摄政王要以江山为聘,既然如此,太子为何不干脆重新迎娶一次太子妃呢?几年前你们成亲,太子妃并非是从自己的娘家出嫁,身边也没有真正的亲人,想来太子妃心里也定会有遗憾。若是太子能重新迎娶,一来能弥补太子妃心里的遗憾,二来也算是履行了对西唐摄政王的承诺,三来更是可以在世人面前给太子妃一个风光无限的婚礼,这不是一举多得吗?现在燕京也算是平静下来了,太子大概也是有精力和时间做这些事的。”
严知君几个听得愣了一下,半响才回过神来,然后异口同声的叫着妙。
凤明阳也是眼睛一亮,先前他就有这个主意,只是还不确定,现在被梅玉书这么一说,他顿时就觉得这个主意再好不过了。
以前成亲的时候他和阿南之间的关系实在是不像夫妻,现在想想总是觉得有些遗憾,不甚完美。若是能重新来一次……
“好!就怎么办了!”他很快便下了决定,拍案定板了。
既然决定了,那自然是要上报朝廷,让礼部重新准备的,而且现在宇文伽南的身份是西唐皇室的郡主,这就相当于是两国联姻了。皇上心里是不太乐意的,但是朝廷百官却觉得很好,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缓和和西唐的关系,于是纷纷上奏跟皇上说这样做的好处,让皇上烦不胜烦,最后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朝廷方面同意了,凤明阳立刻让人传信去了西唐。若是可以的话,在阿南生产之前将她迎娶回来就再好不过了。不过迎娶的话他肯定是要随着迎亲队伍前去沧州的,那燕京的事他又得提前安排好了。不过好在燕京现在也没有什么人和事能撼动他地位和势力的了,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因为想赶紧将人重新娶回来,凤明阳是一天三顿的催促礼部的人,让礼部的人恨不得变出几双手来,不然的话实在是扛不住太子这般的催促。原本要准备一个月的事,硬生生的压到了半个月。礼部的人准备好了,凤明阳立刻就带着队伍前去沧州了,压根就不担心西唐那边会不答应。
他已经收到了阿南的来信,说自己的身体很好,并没有什么不适,肚子里的孩子很听话,从来没有折腾她。还说等着他来迎娶她。看到她这信,他还能等得下去才怪,恨不得自己就先策马去沧州,再去京都。
凤明阳骑着马走在队伍前,遥望着沧州的方向,眼神温柔而深情,仿佛那个人已经在眼前了一般。
阿南,你等着我,我很快便到,我保证这会是我们最后的一次分离,从此以后不管在哪里,面对什么,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我们会携手共度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