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春宫待了不短的时间凤明阳才赶着在宫门落锁之前出宫了,回到宁王府,看到坐在客厅里的人他眉头一挑。
“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今晚宫宴参加的人都是皇亲国戚,然后是一品大员,严知君和梅戈这些小官员那是没资格参加的。
严知君看到他,立刻就站了起来,迎了上去,眼睛盯着他看个不停,眼神里的高兴之情几乎要溢出来,嘴里说道:“我们能不过来吗?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回来,不过来看看这心都不能安下来,不过来我今晚估计就不用睡了,都用来想你了。”
凤明阳听到他这话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别说这样让人误会的话,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我跟你有什么呢。”他可没有那特殊的癖好。
严知君眼一瞪,没好气的道:“瞎想什么呢,我还不乐意和你有什么呢。”还敢露出这么嫌弃的表情。
凤明阳没理他,走到一旁坐了下来说道:“我原本是想明日再见你们的,没想到你们倒是着急,连夜过来了。你不用在府里守着你的娇妻孩子吗?”他看着一旁的梅玉书问。
提到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梅玉书脸上露出了一抹温暖的笑容,“不碍事,他们已经先休息了,府里还有其他人在,我出来一会儿的没有什么影响。”
凤明阳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撇了撇嘴,总觉得这人在炫耀。不过没关系,他现在也有孩子了,只是还没有出生而已。
他点了点头。
“明阳,我听说伽南没有和你一起回来,这是怎么回事?”严知君有些着急的问道。
凤明阳眉头一皱,“你问这个做什么?”
看他这表情严知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我说你这人的醋劲能不能别这么大,我和伽南好歹也是朋友吧,不能关心一下吗?”
凤明阳想了想似乎才想起以前在燕京,阿南和他们确实关系不错,这才收起了心里的那点不愉快,漫不经心的道:“岳父和岳母不舍得她这么快就回来,所以留她在京都多待一阵子。况且我这次回来,会面对的事都很危险,燕京并不安全,那倒不如让她留在京都,好歹岳父能护着他。”
三人想了想觉得确实是如此。
梅戈心里是有些失望的,原本还以为能……不过这样也好,她回来的话确实是很危险,宁王这次回来和太子势必会撕破脸,以往伪装的友好都懒得掩饰了,大家心知肚明。两人一旦正式宣战,她身为宁王妃,肯定会被牵连进来的。就算她武艺高强,可是也防不胜防吧。
几个人也没有叙旧太长时间,很快就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
凤明阳离开燕京两年多,虽然说中间他们都会定期将燕京的事以密信的形式传到京都让他过目,但到底是相隔太远,传过去的也都是一些重中之重的事,其他的事他是不能及时知道的。这两年多的时间燕京这边发生的事自然不可能只有那几件了。
梅玉书不是官员,对朝廷的事当然就没有严知君和梅戈他们知道得清楚,所以他能说的也就是四海商会的事。毕竟四海商会从他投靠了宁王之后基本上就可以说是宁王府的钱囊了,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哪个背后没有个财阀支持的,这可都是烧钱的事。
凤明阳自己的私人资产自然是不少的,但是这些资产养活一大家子当然是不成问题的了,可要是用来谋划大事,那就差远了。所以对四海商会的事他还是很关心的。
“太子上位之后没多久就开始着手打击四海商会了,我们也不能和他硬碰,只能是能避的就避,不能避的再想办法。也好在四海商会牵涉众多,各行各业,凤歧国全国各处都有我们的分部,很多大家族都参与其中,掌控了凤歧国经济大半才让凤朝阳投鼠忌器,不至于做得太过分。不过我们这两年多也损失了不少,凤朝阳自己扶持了一个小商会,经过这两年的发展,规模已经不小了。”梅玉书缓缓说道。
凤明阳冷笑了一声,“这些我早就想到了,他不做我才要觉得奇怪。朝廷上以前投靠支持我的官员都被他收拾得差不多了,经济上他自然也是要大肆打击的了。”
梅玉书点了点头,“虽然损失了不少,不过我们的实力还在,损失的都不过是些不太重要的,即便舍弃对我们也不会有太大影响的部分。”
对这些他清楚得很,所以这两年他也费了不少心思去保住他们的实力,倒也还不错。至少对得住他离开燕京前的嘱托了。
“辛苦了。”凤明阳看着他笑了笑给予了肯定。
梅玉书不想承认,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是微微松了松的。从他选择了宁王府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没有了退路,必须勇往直前,走到底,而且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所以宁王要的他都要倾尽全力送到他手上。
“至于四海商会里的那些大家族,确实是有些不少人转而选择了太子。这些人做得很是隐晦,并没有太过张扬,不过我一直都让人盯着。”
凤明阳笑了笑,只是笑容里似乎泛着冷意,“你做得很好。”他不会做飞鸟尽良弓藏的事,但更不会以德报怨,背叛过他的人,绝不可能再用!
梅玉书用了小半个时辰才将这两年多时间发生的一些大大小小,牵涉到比较重要的事情里的事跟凤明阳汇报了一遍。
然后是严知君和梅戈。
这两人在官场上顶多算是新秀,小喽啰,官不大,职位也不重要。但是官小有官小的优势,那就是能更多的了解到下层官员的心声和态度。
至于朝廷上的,自然会有人来跟他汇报。
凤朝阳还是太小瞧他了,他一个从小不在燕京长大的人都能把控朝廷,他从小就在燕京长大,又早早就开始谋划了,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他把他的势力都铲除掉呢?他重生之后唯一算漏的就是凤朝阳,不过算漏的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这次回来就该把一切都结束了,他还想看着自己的孩子出生呢。
一想到是因为凤朝阳自己才不得不和阿南分开,更因为这样才不能在阿南身边照顾她,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凤明阳心里就控制不住的涌出了一股暴戾之气。等着瞧,这笔账很快他就会从凤朝阳身上讨回来的!
然后严知君和梅戈两人又花了小半个时辰将这两年多官场上的一些事说了一遍。
“明阳,你回来之前让我们做的事我们都做了,一开始效果似乎不错,但是后来不只是太子府,似乎朝廷也暗中出手,然后舆论慢慢的就被压下来了。现在估计都掀不起什么浪花来了,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严知君很是不满的说着,心里对宫中那位很是有怨言。
皇上是脑子坏了吧,不然的话为什么明知道凤朝阳血脉不正统还要维护他。难道真的要将凤歧国江山传给一个身上流着西唐血脉的人吗?明阳到底是哪里不好,他为什么偏偏就看不到明阳?
这做皇帝的偏心眼起来可比民间的那些爹厉害得多了!民间的爹偏心眼,嫡子少的是家产,这皇帝偏心眼,嫡子少的就是江山啊!
凤歧国先祖当初就不应该立下那条规矩,江山就应该传嫡!立什么贤啊,立嫡立长不是挺好,这样一来不就省很多事了吗?
严知君胆大包天的在心里狠狠的吐槽着。
“是啊,一开始我们做的那些事对太子影响确实是很大的,民间的声音也渐渐大起来了。可是后来时间一长,朝廷上也没有任何举动,这落在旁人眼里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意思了。所以大家就又开始怀疑了起来。”梅戈也是惋惜得很,如果当时王爷在燕京的话,或许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凤明阳轻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会是白费了呢?也多亏他们把舆论打压下来了,不然的话日后的效果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几个人一愣,相视了一眼,然后齐齐望向了凤明阳,严知君最心急,问道:“明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有后手?”
凤明阳斜睨了他一眼,“我是那种会做无用之功的人吗?我既然让你们那样做,自然是都已经考虑到了所有的可能,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严知君眼睛一亮,哈哈大笑了出来,“我就说,这件事能就这么过去了,不可能嘛。你果然还有后招啊,那你准备什么时候使出来,我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太子倒霉了!”
凤明阳听到他这话,不由得低笑了起来,“这种话你还是在我面前说说算了,千万别在外面说,免得给人捉住了把柄,这样的话到时候就有你罪受的。”
严知君嘻嘻的笑了起来,“我才不怕呢,你现在回来了,我还怕什么啊。再说了,我一个小喽啰,凤朝阳估计没多少精力放在我身上的。要多注意小心的人应该是你,他应该会很快就对你出手了。”说到最后他神色一正,严肃的道。
凤明阳摆了摆手,“我这里不用担心。”
“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直接说。”梅玉书道。
凤明阳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先回去吧。有事我会让人跟你们说的,不然平日你们一切如常吧,该干嘛干嘛。”
三人见时候确实不早了,这才起身告辞离开了宁王府。
这一晚倒是有无数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特别是太子府,书房里的灯亮了半宿,直到五更天才终于熄了灯。
皇上已经放话让宁王休息好就可以重新上朝,也就是说至少宁王会恢复到离开燕京前的位置,甚至还有可能更上一层,因为皇上的态度已经摆在这里了。皇上的态度决定了一切,而这也会影响到朝廷大臣的态度甚至是立场。
于是才第二天宁王府就已经门庭若市了,不知道多少人带着礼物坐着马车就过来了,想要趁着宁王还没有上朝的时候来拜访一下。但是人实际是有些多,总管都安排不过来,最后只得是安排先来后到的规则,排队进宁王府。
是了,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宁王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拒绝,全部来客都见了!这让太子府派去监视宁王府的人很是懵逼了一下。
太子让他们来监视宁王府,就是料到今天会有很多家族的人,还有大臣,想从中看看朝中还有哪些人是宁王的人。可是现在怎么办,今天来的人宁王都见了,难道今天来的所有的人都是宁王一派的人?
凤朝阳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疑惑不解,凤明阳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是想要故意迷惑大家的视线?如果是这样,那他这个法子倒是挺好,确实能迷惑人的视线。起码今天是看不出来的。他倒是聪明,想来是早就知道会有人盯着宁王府了吧,所以才故意这样吧。
既然如此,那便罢了,反正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的。
凤明阳确实是故意的,他早就料到今天会有人上门来拜访,什么牛鬼蛇神都有。既然如此,他就全部见了,随便也可以摸摸那些人的底,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这么一来的话,见这些拜访的人就花了他几乎一整天的时间,直到日头渐渐西落,到了用晚饭的时候拜访的人才终于散了。热闹了一整天的宁王府也终于安静下来了。
宁王回到燕京除了让燕京变得热闹了一些,成为了大家议论的对象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的。不过有些政治敏感的人还是隐隐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凤明阳回来之后似乎也不急着上朝,回来的第二天在府里见了一天的客人,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待在王府里,偶尔进宫去看看皇后,陪皇后说说话,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做过什么了。让大家很是纳闷不解了一下,难道是他们想错了,宁王真的没有打算做什么?
就连凤朝阳也奇怪不已,原本以为他一回来便会利用各方面来打击自己,但是怎么一连几天都没有任何动作。派去监视宁王府的人也回话说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去宁王府,也没有看到宁王去拜访什么人。来宁王府的人也就是梅玉书两兄弟和严知君三个……
凤朝阳猜不透凤明阳到底想做什么,他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看不透凤明阳这个人了。
以前在燕京的时候他还能摸到一点凤明阳的心思,可是现在却发现,他的心思已经深沉到自己完全猜不透,看不清楚的程度了。这让凤朝阳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而且这种看不清楚对方心思,猜不到他举动的情况让他整个人也跟着有些浮躁了起来。
回到燕京的第五天凤明阳在才说自己已经休息好了,可以回到朝廷上做事了。
早朝上皇上也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不但将以前凤明阳负责的事都交还给了他负责,另外还让他身兼数职,这其中还包括了一个很重要的职位,侍卫大臣。
凤歧国燕京的防卫比西唐京都要森严得多也严格得多,共有三层。
大营兵马是外围力量,可以抵御一段时间的外敌,如果燕京城内出现了暴乱,也可以镇压暴乱,是这三层防卫中兵力最强最多的一层。第二层便是维护燕京城外城治安的力量,看似没有什么重大作用,不过为首的长官却是掌管着城门的开关。最后一层便是禁军了,这是防卫皇帝安全的最后一层力量了,至关重要。而侍卫大臣便是禁军里的一个官职,一般都是皇帝最信任的人担任。
就连凤朝阳的人都没有能渗透到禁军里面去,可是现在皇上却把凤明阳安排进了禁军里,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凤朝阳在早朝上听到这个是震惊至极又难以置信,望着坐在龙椅上人迟迟回不过神来。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凤明阳就从队伍里站了出来,“臣多谢皇上,臣定会恪尽职守,鞠躬尽瘁。臣还有一件事启奏皇上。”
“哦?说。”
凤明阳从袖笼中掏出了一封信,大家只看到信上的红漆看起来像是一种图腾,而且好像也和凤歧国惯用的不太一样。
这是什么东西?宁王为何要在早朝上拿出来?
“这是什么?”皇上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有些好奇的问道。
“回皇上,这是西唐新帝命臣专程带回来呈给皇上查看的。”凤明阳说道。
连皇上都意外了一下,有些惊讶的身子微微前倾着问道:“西唐新帝让你给朕带的信?这是私信还是国信?”
“臣不知,臣并没有私拆信笺,而且西唐新帝也并没有和臣提过信上的内容,只说回到燕京之后务必要亲自将信交给皇上,而且最好就是在上早朝的时候。所以宫宴那天晚上臣才没有将信拿出来。”凤明阳双手捧着信高举过头,声音沉稳,不慌不忙。
皇上眸色闪了闪,眉头一皱,眼里闪过了怀疑之光。
而底下的大臣则是面色各异,忍不住窃窃私语猜测这到底是什么信,为什么西唐新帝会给了宁王这样一封信,还叮嘱他最好就是在上早朝的时候给皇上。莫非是信上内容涉及到了国家利益大事?
凤朝阳却是面色微微一变,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垂放在身侧的手一紧,难道信上的内容会是和自己的身世有关?毕竟现在西唐新帝和凤明阳夫妻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西唐新帝会帮这两人也是在意料之中了。若是真的,那他……
他目光紧紧的盯着凤明阳手上的那封信,恨不得目光能化作火焰将他手上的信给烧掉。
可是这都是他的幻想而已,事实上那封信还好好的在凤明阳手上,然后皇上身边的近侍走了下来,用双手接过了凤明阳手上的信转身往高台上走了去。凤朝阳眼睁睁的看着他拿着那封信走上了高台,呈到了皇上面前,然后皇上伸出手接过了那封信,很快便当众拆开了。
皇上接过了那封信,信上的火漆,上面的图案确实是西唐皇室所有。完好无损,的确没人破坏过,证明信没被人拆开过。
皇上拿着信看了眼底下的人大臣,将他们脸上的神情收入眼底。视线似乎在凤朝阳和凤明阳两人身上停顿了一会儿才收了回来,微微低眸慢慢的拆开了信。
信并不长,但是信上的内容却还让皇上面色肉眼可见的变了,瞳孔一缩,盯着信上的内容,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似乎是意料之中,似乎是微弱的希望终于被人打破了带来的些许惶恐惊慌,又或者是尘埃落定。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其他的,慢慢的皇上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人用手狠狠的捏住了,让他透不过气了。
明明早就料想过了,也在心里说服过了,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他还是大受打击。
半生痴情原来竟然都是一场骗局!
他没有怀疑西唐新帝是为了帮宁王而故意捏造了事实,这毕竟关乎西唐皇室声誉,西唐新帝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的,更加不会为了宁王一个外人而专门写信给他这个凤歧国的皇帝,只为了讨回西唐皇室血脉……
信上说了,西唐现在子嗣凋零,而凤歧国却是子嗣兴旺,所以希望身上有一半西唐血脉的凤朝阳能回到西唐,继承西唐皇室血脉。太子是不可能做的了,但是亲王还是有的,而且因为西唐皇室子嗣凋零,他回到西唐也一定会被善待的,让他这个亲爹不用担心西唐会虐待他……
听听,这多可笑啊!西唐皇帝写信来向他这个凤歧国皇帝讨要子嗣血脉,什么时候凤歧国和西唐的关系竟然如此好了,凤歧国还能帮西唐养儿子!
皇上的脑海里,过去十几二十年的事情忽然无比清晰的浮现了出来,他和仪妃的相识相知相恋,他对凤朝阳这个儿子的爱护,煞费苦心,一点一滴,现在似乎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他心脏一阵紧缩,一手紧紧的揪住了胸前的龙袍,面色发青,嘴唇发黑,缓缓的抬起了拿着信的手,想要指向谁。手却在伸到半空的时候骤然落下,皇上整个人也跟着往后一仰,手上的信也缓缓的从半空中飘落。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