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充满了正义感的指责,宇文伽南沉默了一下。然后在对方以为她是心虚,羞愧无话可说的时候才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着她,道:“我可是你们摄政王的亲女儿,按照你这样说,岂不是说父王也不能算是西唐人了?那你们是不是也想让我父王滚出西唐?”
她这话一出,大家顿时大惊失色。
刚才一时脑子发热的小姐面色发白,神情惊慌,“你……你胡说!我……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你别想陷害我!”
宇文伽南无辜的看着她道:“这话明明就是你说的啊,这么多人都听到了。我是父王的亲女儿,可是你却口口声声让我滚出西唐,滚回凤歧国……怎么着我也是半个西唐人吧,嫁出去了的女儿难道就不能回娘家了?如果是这样,那我回城之后倒真是要让父王查查,看看你们府上嫁出去的女儿是不是真的永远都不会回娘家。”
“你!你根本……你根本就是在强词夺理!”
“我怎么就是强词夺理了,你说说我哪句话说得不对?”宇文伽南诚心谦虚的问道。
可是这位小姐却憋红了脸,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宇文伽南这才神色一沉,冷冷的盯着她道:“不会说话就好好闭上你的嘴巴,不然会显得你很愚蠢!我是皇上亲封的南平郡主,你质疑我的身份,就是质疑皇上和摄政王!至于凤歧国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道拈酸吃醋的小姐来说三道四。再说了,你是对皇上,对摄政王,对西唐多没有信心才这么急巴巴的想将我们夫妻交出去好平息凤歧国太子的怒气啊?”
她这话往浅里说是说这个小姐对皇上,对摄政王没有信心,往深点来说,那就是对整个西唐的质疑。凤歧国说要把西唐的南平郡主和郡马交出去西唐就巴巴的把人交出去,这不是怕是什么?西唐又不是凤歧国的附属国,用得着凤歧国说什么西唐就做什么吗?
她若是一个普通人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她是西唐的南平郡主,是有封邑之地的。凭着凤歧国太子的一句话就把自己的郡主交出去,传了出去只会让天下人笑话,笑话西唐软弱。更何况之前西唐才派了人去凤歧国,这还没有过多久呢,凤歧国就做出了这样的事,其实是在打西唐的脸。
西唐朝廷上主张将他们两夫妻交出去的人不过是想和父王作对,想趁机削弱父王的势力和影响力罢了,并非不知道这其中的深意。但是皇上估计是因为有凤朝阳层关系在,所以才有恃无恐,丝毫不担心而已。
说话的小姐被宇文伽南的一番毫不客气的话挤对得面色涨得通红,满脸的羞愤气怒之色,但是碍于她的郡主身份又不敢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好了,这种人也只得你动这么大的肝火,若是看不顺眼,回去我告诉义父一声,义父自然会为你出气。”宇文彧谦淡声说道。
那小姐大受打击的看着宇文彧谦,眼神幽怨。
宇文伽南看得是嘴角一扯。
敢情是对豫让有意思,见她和豫让关系这么好,所以才出声针对她?啧啧,蓝颜祸水啊!
“算了,本郡主大度,懒得和她计较。我们赶紧进去吧!”宇文伽南说道。
三人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姿态优雅的步入了庄园,反而是出声针对宇文伽南的小姐气得红了眼,呜咽了一声,捂住脸转身就跑了。
周围的人也陆陆续续的散了,经过这一事,大家都意识到这个南平郡主不是个善茬子,轻易惹不得。
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才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走下来了一个穿着石榴红马面裙和月牙色上袄,浅蓝大披风的女子,面容端庄秀丽,气质高雅,神情沉着淡然,身边跟着一个丫鬟。
“小姐,那南平郡主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样子呢。”丫鬟小声的说道。
女子淡淡的笑了笑,“我倒是觉得这个南平郡主很是有意思,方才那李家小姐那样说她,是个泥人都该有脾气了。况且她说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她是摄政王的女儿,怎么说也是半个西唐人。”
丫鬟听了她的话似乎不是很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
“小姐,咱们进去吧。”丫鬟扶着她往前走了几步,眼角余光不经意的一瞟,就看到斜前方的墙角似乎闪过了一道粉色的衣角。她愣了一下,疑惑的咦了一声。
“怎么了?”
“小姐,方才我好像看到那边有人。”丫鬟指着墙角说道。
她顺着丫鬟的手看了过去,并没有看到什么,“会不会是你看错了,那边似乎是一片竹林,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在哪里?”
丫鬟也一脸的疑惑,“可是……可是奴婢方才真的好像看到了一截粉色的裙摆……”虽然一闪而过,但是、但是应该不是她眼花吧?
她听丫鬟的话眉心一蹙,难道是方才有人躲起来偷听?可是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场合,秘密的谈话,用得着躲起来吗?奇怪了。
“算了,既然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就不要多管了。”
自家小姐都这么时候了,丫鬟便点了点头,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庄园很大,这个时候也很热闹,到处可以看到来避寒的京都贵族小姐,还有公子哥儿。西唐的民风还算是开明,只要不是单独和一个男子独处一室,其他场合男女同席也不算是多稀奇的事。不过为了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庄园的主人还是将庄园修改了一下,将男女厢房区分了来,只是花园还有附近赏景的地方就做不到这么细致了,还是要靠大家的自觉。
这庄园离京都城有一段距离,宇文伽南几个到了的时候时候已经不早了,又在庄园入口耽搁了一会儿,到了厢房安置下来天色就已经渐渐暗下来了。但是宇文伽南对这个庄园十分的感兴趣,还是拉着凤明阳出门了。
只是没想到还没有走多远就冤家路窄的遇上了一个人,赵家的公子,赵友新。
离白龙寺的事已经过去几个月的时间了,但是赵友新的身体却还没有完全的恢复,今年京都的冬天似乎又特别的冷,这几天尤为最。赵友新还没有恢复的身体受到的影响就很大了,所以二夫人便让他出城来这庄园住上一段日子,让身子缓缓。反正赵家也不是给不起这银子,这庄园一切都有,方便得很,他带上下人来,比在府里要好些。
赵友新比他们要早来两天,所以才有了现在这尴尬的场面。
赵友新似乎也没有想到会遇到这两人,呆愣了一下之后眼底便涌起了一股浓稠如墨的怨恨,阴鸷的盯着两人。
这是自白龙寺之后他第一次见到这两人。原本以为这些日子一直在静养身体,他已经接受了白龙寺为自己带来的种种失败后果,他已经把心态放平了,他已经变得更加的成熟沉稳了,即便看到这两人,他也能做到表面平静。
可是知道现在,真真见到这两人了他才明白,有些事不是自己想着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他以为过去了,可是实际上一直没有过去,反而深深的烙在了心头上!他对这两人的恨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些日子的静心养病而有所缓解呢?
他恨不得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拆了他们的骨头!
他是没死,可是身体却落下了病根,而且因为没有保护好枭珩和富春,姑姑心里责怪他,埋怨他,大伯母也是一样。二房本来就已经有些艰难了,现在就更是如此。如果不是因为还有祖父在,大伯和三叔也还记挂着父亲,他们二房在赵府怕是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宇文伽南和凤明阳!
宇文伽南自然是注意到赵友新那阴沉的面色和眼里的恨意了。
她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很是热情的打招呼道:“原来是赵公子啊!哎,说起来我应该叫你一声表哥呢,许久不见了,最近可还好?我见你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现在天气冷,表哥可要注意身子啊,千万不要病倒了,不让的话二夫人肯定会伤心的。毕竟听说赵家二房现在就指望着表哥你了。”
“南平郡主的这一声表哥我可不敢当,多谢南平郡主的关心了,我很好。”赵友新几乎是咬牙切齿,用尽了力气才控制住自己几乎要爆发出来的情绪。
凤明阳上下打量了一番赵友新,然后道:“看样子赵公子似乎是身体不大好,莫非是最近天气太冷了,在城里待不住,所以到这里来养身子了?”
“何必明知故问!”赵友新目光阴沉的看着两人。
宇文伽南眼珠子转了转,往前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道:“难道是从白龙寺后山那山坡摔下去造成的?如果是这样,那我真不知道该说你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了。你说这会不会是报应呢?”
“宇文伽南!你不要太过分了,不要太猖狂了!”赵友新顿时暴怒了起来。
“我哪里过分,哪里猖狂了?白龙寺的事不是你和庄亲王一手搞出来的吗?你们也只能说是自食恶果罢了,与我何关?做人太失败了的话就应该先反省自己,别什么事都往别人身上推,这样只会显得你更加无能,没有担当。承受不起后果就别搞那么多事,老老实实的做你的公子哥,享享福不是挺好。”非要搞幺蛾子。
“你!”赵友新被她的话说得面色发青,然后又涨得通红,红中带着青黑,吓人得很,大有晕厥过去的架势。吓得他身边的小厮面色大变。
“公子,你消消气,千万不要激动啊,你要是激动伤了身子,那就是中了别人的奸计了!”小厮连忙劝说道。
在庄园的时候二夫人可是千叮嘱万交代,要他们一定要照顾好公子的,要是公子出了什么事,他们可担不起这责任啊!
宇文伽南听到这个小厮的话不由得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小厮还挺机灵的嘛,知道这是他们的奸计。要是能把赵友新气晕过去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不能无缘无故的揍他,气气他也是极好的,过过瘾。不过呢,赵友新一个年轻的大男人,怎么可能会轻易被她几句话气晕啊。
她有些可惜的想着。
“既然你的身子这么弱了,那我还是不刺激你了,免得你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还赖到我身上。碰瓷这事很难说清楚的。”宇文伽南说着,“咱们走吧。”她拉着凤明阳的手从赵友新身边经过,但是却故意离得远远的,一副怕被他们赖上的样子,顿时又把赵友新气了个够呛,阴沉着的脸能滴出水来。
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宇文伽南和凤明阳离开的背影,被小厮扶着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紧的握住了小厮的手,力道大得让小厮的脸都不由得皱了起来,满是痛苦之色,可是又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声提醒。实在是因为公子脸上的表情太过吓人了,让他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表哥,你在这里做什么,不是说在屋子里休息吗?”穿着一身粉色衣裙的宇文宝珠从另一头走了过来问道。
小厮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他,然后小声的道:“郡主,方才我们遇到南平郡主和郡马了,他们……他们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
宇文宝珠眉头一皱,眼里闪过了厌恶和嫉恨,“表哥,你何必在意他们,当他们没到就是了。就让他们得意好了,也不知道到底在得意什么,都不知道这京都有多少人看他们不顺眼的,方才在外面宇文伽南还和李家的小姐争吵了起来。”
赵友新眸色一动,“哦?她和李家的小姐吵起来了?为何而吵?”
宇文宝珠满是恶意的将方才的外面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嘲讽的说道:“还敢拿自己摄政王府郡主的身份说事,就算她身上有一半的西唐血统,但是她的丈夫,凤明阳可是正正经经的凤歧国人,还是凤歧国皇室的人。她不站出去平息凤歧国太子的怒气也该把凤明阳交出去!凭什么要我们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冒险,万一真的要打仗这后果是负责?”
赵友新冷笑了一声,“他们又不是傻的,回凤歧国还能有活路,凤歧国太子一直把凤明阳当眼中钉肉中刺,让他回去自然是要弄死他,他哪里敢回去?不就得死皮赖脸的留在咱们西唐让摄政王保护了。”
提到这件事宇文宝珠就恨得有些牙痒痒的,一张娇艳的小脸满是怨恨之色。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父王要为了宇文伽南和凤明阳得罪皇上,得罪众多的朝廷大臣,难道父王不知道这样做会让摄政王府陷入一个很尴尬和危险的境地吗?难道父王要为了宇文伽南和凤明阳两个人不顾摄政王府其他人的将来吗?在父王心里是不是只有宇文伽南一个孩子,她和其他人都不算?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父王以前明明很喜欢她,很疼爱她的。可是自从宇文伽南来了之后这一切就变了。父王好像一下子就讨厌她了一样……
想起宇文伽南来到京都之后自己过的日子,宇文宝珠眼里的怨恨就控制不住的迸射了出来,神情有些扭曲。
扶着赵友新的小厮忙垂下了眼帘,看也不敢多看一眼,有些发抖。站在这两人身边总觉得浑身发冷,大冬天的竟然很快就出了一身冷汗。
“表哥,难道就没有法子对付他们了吗?难道连外祖父都没有法子吗?只要凤歧国那边态度强硬,咬着这一点不放,我就不信父王真的能违背整个朝廷人的意思,硬要保他们!就算宇文伽南能逃过一劫,但是起码要伤了凤明阳啊!”只要凤明阳出事了,宇文伽南一定会痛苦万分的!
赵友新眉头皱了皱,似乎有些不耐烦,“这是朝廷大事,不可多议论,免得被人听了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祖父自然有祖父的想法和打算,我们作为晚辈的又干涉不了,能怎么样,只能耐心等着了。摄政王一个人是挡不住朝廷大臣的。”
可是他也不想让这两人好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眸色闪了闪,眼底闪过了一道阴冷的光。
宇文伽南是没有把赵友新这人放在心上的,过了之后很快就抛在脑后了,反正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若是他胆敢再对他们做什么,她就趁机送他下去陪宇文枭珩和赵富春!
她和凤明阳简单的在庄园里转了一圈,这里的环境和景色确实是十分的稀奇。就是一口温泉竟然就能让这么大的一个庄园处于春天之中。由此可见这温泉脉应该是相当的大了,不然温泉带来的热能也不能支撑这么大的一个庄园了。
在庄园里转了一圈之后她是眼馋不已,这么一处绝佳的地方若是她的私人庄园那该有多好啊!她默默地在心里叹着气,脸上的神情说有多痛心就有多痛心,看得凤明阳莫名其妙不已,不知道她为什么好好的突然就露出这样的表情来了。
两人回到厢房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下来了,庄园里四处都放着灯,石灯,宫灯,吊灯……各种各样的灯,造型各异,在庄园里亮了起来,再有迷人的景色加持,看起来十分的漂亮。竟然有点像现代景区的夜晚那般精彩绚丽了。
回到厢房后宇文彧谦在,宇文伽南将方才在路上遇到了赵友新的事说了说。
宇文彧谦听了本能的皱了皱眉头,对赵家的人是完全没有好感的。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他估计来这里避寒养身体的,我们也要待两天,这两天要是碰上他能避就避了吧。这个赵友新说不定已经是一条疯狗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跳起来咬你一口,防不胜防。”
宇文伽南点了点头,“放心吧,你不说我也会离他远远的。他现在确实是跟疯子一样,方才在外面遇到的时候,你是没看到啊,那眼神,真是恨不得把我们给撕碎了。真担心要被他给吓得半夜做噩梦了。”
宇文彧谦看了她一眼,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一丝害怕的痕迹,但是他失败了。
“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虽然说这庄园因为有温泉的缘故很是温暖,但是夜里还是会凉,你们可别因此而大意,受了风寒。”宇文彧谦提醒道。
“豫让,我说你真是越来越像老妈子了。”
宇文彧谦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谁让我是你大哥呢?看在义父的面子上,我也得照顾你们啊。”
宇文伽南、凤明阳:“……”
看到他们一脸抗拒的样子,宇文彧谦心满意足的回自己的房间了。
这一夜宇文伽南是睡得十分舒服的,不用像在城里那样,冷得有了地龙,晚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还是觉得冷飕飕的,而且被子压在身上,总有种沉沉的感觉。不像昨晚,就盖着一张薄薄的棉被就足够了,舒适,温暖,无比的舒服。
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就出事了。
那李家小姐在厢房里上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