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宇文雍和韩湘子确实是在讨论白朗月的事,但是一时半会的却没有讨论出什么好的结果来。实在是因为白朗月的情况复杂又艰难,而且还昏迷这么多年了,韩湘子就是想下手也得好好掂量掂量,毕竟是自己徒儿的生母呢。
一直以为这丫头是个没有父母缘的人,年纪小小就被自己的亲人丢在了庄子上,不管不问,回到了燕京也是处处想着要挤对她,陷害她,巴不得她倒霉。现在才知道她原来是有爹娘的,从宇文雍的表现来看自然不会是不喜欢这个女儿的,相反,对这个女儿,他很重视。再有就是白朗月,如果能治好她,那伽南也就能和自己的父母团聚,享受一下父母的关爱了。
但是白朗月……韩湘子心里头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不过一时间却犹豫着不好说出来。
算了,再等等吧,等伽南缓过劲儿来了再一起讨论讨论。
阮伽南倒是有些出乎宇文雍意料之外的很快就接受了今天发生的一切,看到她和凤明阳走过来顿时就有些紧张了起来,想要问问她,可是又不知道要怎么问,问什么。难道要问她愿不愿意接受他这个父亲,会不会怨恨他和朗月吗?
接受自己这个父亲他觉得她心里应该是能接受的,毕竟从她方才说的话就能窥见一二了。她早就猜到自己是她亲爹了,可是一直没有说什么,在府里也是好好的,平时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态度也没有什么不对,那应该就是接受的了。但是她心里会不会怨怪他,没有把她接走,让她在凤歧国吃了那么多的苦,他就没有多少把握了。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要朗月却不要她啊?
而且还有其他的一些事……
看到她走进来,韩湘子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情绪,眼神也很是平静无波就知道她心里对这些事大概已经是接受得差不多了,如果还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再想想也就通了。
这件事要说谁错谁没错的话还真说不准。
他不是西唐人,可是当年在外面游历的时候对西唐的事也略有所闻。
西唐皇室原本就被先皇搞得乌烟瘴气,动乱不已,边境还时不时的打仗,说是内忧外患也不以为过。宇文雍当上摄政王也有一半原因是被强迫的,当时年纪又不大,哪个想当皇帝的人喜欢朝廷上还有个钳制自己,分夺自己权利的?西唐皇帝想要除掉摄政王,抢回权力,可宇文雍若是被他成功了,他就得死。
所以有些时候有些东西他是不想争也得争,不想斗也得斗。那个时候他是分身乏术,就算把伽南带回了京都,伽南的安全也很难保证。那个时候不知道多少人想着他死呢,若是知道他从凤歧国带回来了一个女儿,对他还意义重大,有什么后果可想而知。
只能说是造化弄人了。
阮伽南坐了下来问道:“事情讨论得怎么样了?”
她觉得一下子让她喊娘她好像有些做不到,有些别扭,所以暂时还是算了吧。
宇文雍眸色闪了闪,似乎也明白这其中的意味,眸光黯了黯却没有说什么。
韩湘子沉吟了一下才说道:“既然你问了,那我就说了。这会儿我心里确实有个想法,但是我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尝试和接受,毕竟风险很大。可是一旦成功,你娘醒过来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
宇文雍一听立刻就双眼一亮,有些激动了起来,“那你快说啊,到底是什么法子,只要有希望,我们都愿意尝试的!”
韩湘子看了他一眼,“你先别把话说得这么满了,听我把话说完了你再做决定未迟。”
阮伽南倒是十分了解他的,知道他这么说肯定就意味着他说的法子并不是普通的法子,很有可能是什么罕见,甚至是吓人的法子。
“师父,你说。”
“你娘的情况方才我已经说了,用一般的法子是有希望,但是效果差不说,耗费的时间也会很长,而你娘不一定能等得起。可若是能……若是能开颅,将她脑子里的淤血抽掉……她清醒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不过相信不用我多说,这个法子的凶险之处你们也知道,所以到底要不要用还是要看你们。我只能保证,我给她开颅了,我就能给她缝回去,完好无损,不会因此而出现生命危险。”韩湘子说道。
阮伽南有些惊愕。
开颅?在古代还能做这样的手术?老头不是在哄骗她吧?光是这卫生条件就不够了,还有其他的,这样的环境下能开颅?
“你的意思是要割开朗月的脑袋,把她脑子里的淤血抽掉,然后再缝回去?”宇文雍问。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她脑里的淤血原本可以用药慢慢来,让身体自行消化,但是她现在的情况不允许,而且这么多年了,用这个法子已经不行了。不开颅,除非用一根细针直接扎进有淤血的地方,然后将淤血抽出来,可是我并不能准确的判断淤血所在的位置,这样的风险会比开颅更大。”韩湘子直白的说道。
凤明阳和宇文彧谦都有些惊了。
把人的脑袋打开,拿出点东西,然后再缝回去?这样的办法听起来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惊悚吓人啊。而且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还能这样治人的。
相比这两人的震惊阮伽南和宇文雍就淡定得多了。
对阮伽南一个来自现代的人来说,开颅手术实在算不上什么令人震惊难以置信的技术,可这里是古代,那就不一样了。而且古代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动不得,在脑袋上开一刀,简直无法接受和理解。
“师父,你说的开颅,以目前的环境和条件来说可行吗?要知道把人的脑袋打开,你动手的地方的环境和条件对此影响很大……我是说……”阮伽南很想说细菌什么的,但是古代还没有细菌这样的一个说法,说出来他们能明白吗?
想了半天她才想到了一个说法,“就是能影响人健康的东西,若是进了脑子,那岂不是会雪上加霜?”
韩湘子听到她这话还真是有些惊奇了。没想到她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不是一直以来都对医术一窍不通吗?现在还能考虑到这种问题?
阮伽南被他欣慰中带着隐隐骄傲的眼神看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了,还有些心虚。
“不错,你考虑到的这些确实是个问题,但是我既然有这个把握,那自然就是有了万全之策。其实这道理就是——”韩湘子张嘴就准备来一场现场教学。
非常了解他的阮伽南连忙在他侃侃而谈之前打断了他的话,“师父,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如果开颅的话,那……是不是就一定能醒过来?”
韩湘子嘴巴一闭,然后道:“这不是一定的,因为即便取去了脑里的淤血,但是也可能还有其他的原因。而且你娘昏迷这么多年了,身体方面已经有些……我唯一能肯定说的是,你娘脑里的淤血若是不能消去,那她就不可能会清醒过来,连一丁点的机会都没有。”
也就是说开颅手术只是让她清醒的几率大大增加了,却不能保证一定就能醒过来?这就是要赌一把了?
对于他们的沉默韩湘子也早就意料到了,也不着急,说道:“这件事事关重大,你们好好商量再做决定不迟。”
“师父,不能用针灸吗?”阮伽南吗?
韩湘子摇了摇头,“若是你娘是刚昏迷的话用针灸或许是可以的,可是她已经昏迷十多年了,光是用针灸是不行的。”
阮伽南沉默了。
韩湘子坐了一会儿之后站了起来道:“我进去再看看吧,你们……你们先自个儿商量一下。越快商量出结果越好,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宇文彧谦也站了起来道:“前辈,我领你过去吧。”
凤明阳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又看了看自己身份未明的岳父,顿时觉得自己似乎也应该离开一下。
于是他也跟着站了起来,正想说什么就给阮伽南一个眼神制止了,“你给我坐下!”
是不是没搞懂啊,里面躺着的可是他的岳母,他是她的丈夫!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留在她身边鼓励她,支持她的吗?他怎么还想着要躲避起来,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啊?
呃,凤明阳迟疑了一下又坐了下来,韩湘子和宇文彧谦已经走出去了。
“咳,伽南啊,这件事……这件事你怎么看?你有什么想法吗?”宇文雍有些小心翼翼的问。
阮伽南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想法?”
“这……我当然是想救你娘了。”
阮伽南没说话。
宇文雍以为她心里还没有迈过那个坎,微微叹了一口气,可是却不知道应该要说什么好,“韩湘子说的法子确实是太大胆,太冒险了,可是这或许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法子了。我等了这么多年才等来一个机会,不管如何我都是要试试的。”
阮伽南抿了抿唇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师父说的去做吧!我也想有机会问问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宇文雍有些惊讶,有些意外,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轻易的就答应了。不过惊讶过后脸上倒是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笑着道:“你娘若是醒过来看到你长得这么大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当年你娘怀了你的时候给我写过一封信,在信里她字字句句都流露出了浓浓的喜悦,还畅想了我们的将来。只是没想到后来会出了这样的事,你娘也昏迷了这么长时间。”
阮伽南原本是想问问到底是谁将她娘害成这样的,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她娘的病,等人救回来了,多的是时间来处理这些事。反正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再等等也无碍。
“师父的医术我还是很有信心的,既然师父有把握,那就让师父开颅吧。这件事越来做了越好,师父也说了她的情况拖不得。”阮伽南道。
宇文雍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会尽快安排的。”
白朗月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韩湘子在另一边还有些担心,担心他们两父女会意见有分歧,甚至会为此发生争执,若是这样那可就不利于他们父女相认了。
白朗月的事倒是很快就决定了,连凤明阳都觉得他们两父女实在是勇气过人,这么大的事就这么决定了,没有丝毫的迟疑。大概是因为太过相信韩前辈了?
“那你可有打算认我这个父亲?”宇文雍突然问道。
凤明阳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阮伽南。
这个问题他曾经问过阿南,但是当时她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现在宇文雍这么问了,她会怎么回答?从刚才他们的话来看,她应该是没有什么抵触心的……
“如果我不认你,你又打算怎么做?会利用你摄政王的权势逼迫我?打击我?甚至是伤害我?”阮伽南问,语气里还有些讥讽。
宇文雍眉头一皱,“你怎么会这样想?如果你现在不认我,我也不急,以后多的是时间让你原谅我。不管你现在认不认我,你都是我的女儿,我弥补你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伤害你?”
阮伽南冷嗤了一声,“这可说不定,毕竟你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儿!”
虽然知道这里是古代,男人三妻四妾,他是摄政王,身边有几个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用这里的人的思想观念来看,娘昏迷多年,他还不离不弃的照顾着,想方设法的找人来看,想尽办法要救娘,已经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好男人了。
但是一想到在娘昏迷的时候他却和其他的女人在床上翻滚,还生了几个孩子,她这心里就堵得很!就不想认他了!
在事情还没有挑破之前,她可以自欺欺人当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会太过意这件事了。可是现在事情已经挑破,就不容她再装聋作哑,视而不见了。
娘会离开西羌国,会变成如今这样子,就算不能说完全是他的责任,但起码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娘昏迷不醒,成为了植物人一样的人,他却左拥右抱,儿女不缺。
她怎么可能真的可以心平气和,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接受他的身份?
提到这个宇文雍脸上露出了有些怪异的表情,似乎是尴尬,又似乎是另有隐情。
半响宇文雍才神情有些复杂的叹了一口气道:“总之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唯一的女儿。至于王府里的其他人,你大可不必将他们放在心上。你娘才是我这辈子唯一想要娶的女人,我的王妃之位始终为她而留。有些事现在我也不方便和你说,但是你要相信我对你娘的心就如同当初我遇见她时一样。至于侧妃和几个孩子的事,当年你娘也是知道的。或许等你娘醒过来之后她会亲自和你解释。”
阮伽南眉头一皱,狐疑的看着他。
什么意思,难道王府里的那些人还有什么旁人不知道的隐情?
她娘怎么回事,不是说西羌国是女人当政,从来都是一个女人娶几个男人的吗?她娘是西羌国的人,怎么会看到一个府里已经有了妾室的人?而对方还有了孩子?王府里的孩子,年纪最大的就是宇文昊天了,比宇文彧谦还大上两岁,和她就差了几岁了。
也就是说她娘怀着她的时候,王府里已经有了庶长子,而且还几岁了,她娘不可能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娘还愿意为他怀孕生孩子?是因为这其中另有隐情吗?
阮伽南是越想眉头就皱得越紧,始终想不明白这其中还能有什么隐情,难不成王府里的那些女人和孩子都是假的不成?这怎么可能!
宇文雍见她眉头紧皱,以为她是在介意这件事,他有心想要解释但是有些事却不适合现在就说,说了也只是会让她身处危险之中罢了。
“你现在若是不想认我也没关系,慢慢来吧,我知道这么大的事一下子说出来,你难以接受也是情理之中。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不管多久我都是可以等的,这么多年都等了,再等等也不算什么。你娘这边以后你若是想来的话也可以来,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这里日日夜夜有人守着,不怕出事。”宇文雍故作轻松的说。
阮伽南这会儿心里也是有点别扭的,于是便道:“你给我几天工夫让我缓缓吧,等我想明白了我就会认你了。”
她这话就等于是说她不会不认他了,这对宇文雍来说已经是一个好消息了。而且她也没有说要搬出王府,这不是一个好征兆了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像他说的,十几年都等了,还怕多等几天吗?
“好好好,你不要有压力,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慢慢来。”
阮伽南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怎么说得好像是她很着急着要认他这个爹一样?是不是颠倒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