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因为前两天染了风寒,上元节才没有出门,而是待在了府上,所以阮若梨出事的时候她才没有在身边。阮若梨出门的时候带了丫鬟也带了护卫,她也没有多想,用过晚饭之后就在屋子里休息了。
直到院子里伺候的丫鬟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大叫着,“夫人,不好了,夫人,不好了,小姐出事了!”
阮伽南自小就不在阮府长大,后来回来没多久又嫁出去了,府上的下人还是习惯把阮若梨称呼为小姐,而不是二小姐,特别是主院,贺氏身边伺候的人就更是如此了。
贺氏听到丫鬟的话马上翻身坐了起来,眉头紧皱,“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
“夫人,跟着小姐出去的护卫回来说小姐在七殿下的花船上出了事,现在正在回府的路上呢。”
七殿下?贺氏心里满是疑问,却没有多想,“是不是梨儿冲撞了七殿下?”
丫鬟脸上神色有些闪烁,低垂着头有些胆怯的说道:“回来的人说小姐……说小姐不知道怎么就被人算计了,怕是……怕是会丢了名声……”
“什么?”贺氏浑身一震,不由得倒退了两步,严声问道:“小姐人呢?还不赶紧去看看小姐回来了没有!”
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贺氏也在屋子里的待不住了,胡乱的收拾了一下,披上了披风就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
她还没有走多远,阮若梨就回来了,只见她低着头一个劲儿的往前冲,撞上了人也不管。
“梨儿,梨儿……”她忙开声想要叫住她,阮若梨却不管不顾的直往自己的院子冲。
贺氏没办法只要转个方向往她的院子去了。
凝翠苑里,阮若梨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任凭贺氏在门外怎么敲门都不应。贺氏担心得不得了,如此一来就把府上的其他的人给惊动了。
“梨儿怎么了?为什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阮华禹在自己的院子里听到下人说凝翠苑似乎出事了,便赶了过来,却见自己的母亲正一脸急色的在外面敲着门。
贺氏咬了咬牙,一脸恼怒,“我也不知道,梨儿不让下人们说。看来是在花船上出事了。”
阮华禹愣了一下,想起今晚七殿下确实是在城里的运河上半了活动,而梨儿说想去看看热闹就带着丫鬟和护卫出门了。
他想了想说道:“母亲不要着急,我现在就让人去打听一下。可能是梨儿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心里难受,所以才把自己关起来而已。母亲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阮华禹转身快步往外走了去。
有人在,想要打听一些什么消息那是极为容易的事,更加不用说花船上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少,而且又牵扯到一个皇子,一个大臣的嫡小姐,关注的人就更多了。阮华禹的人很快就把消息打听清楚回来禀报了阮华禹。
阮华禹听了简直不敢相信。梨儿好好的去玩,怎么就被人算计了,和七殿下……
他也来不及多想直奔了凝翠苑,面色难看的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贺氏。贺氏一听差点没有直接晕过去,最后还是阮华禹强硬的说再不开门就直接破门而入了,阮若梨才红肿着眼睛来开门了。
“娘,大哥,你们什么都不要问了,我也不知道是谁算计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和七殿下衣衫不……”话还没有说完她又哽咽了起来。
贺氏面色发白,目光如电的盯着阮若梨看,“你和七殿下难道已经……已经……”
阮若梨一听她的话面色顿时一白,眼里闪过了惊慌痛苦,很快就垂下了眼眸,却不解释,只是伤心的低声道:“娘,你不用再问了,我不会说什么的。你们也不要去找七殿下,这件事七殿下也是无辜的,我们都被算计了。”
贺氏哀嚎了一声,扑了上去紧紧的抱住了她,边哭骂着,边用手捶打着她的后背,“你这死丫头,你为什么不小心一点,你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清白都没了,以后要怎么办?你的名声,阮府的名声通通都毁了你知不知道!是谁,到底是谁干的,你说,你说啊,是谁!”
阮若梨也嚎啕大哭了起来,“娘,你不要再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让阮府蒙羞了……”
阮华禹站在一旁满心震惊错愣,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妹妹会发生了这样的事。一个女子没有了清白,要么就让男方娶了她,要么就得去姑子庙过青灯古佛一辈子……梨儿还这么年轻,下半辈子要怎么办?
良久他才哑声道:“梨儿,你放心,大哥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即便七殿下不愿意负责,阮府也可以养你一辈子。”
“大哥不要!这件事真的和七殿下无关,若是为了我强迫七殿下负责,只会让阮府陷入更加困难的处境,和七殿下结了仇,不值得,不值得……这件事就这样算了,我求你们了好吗?如果你们真的是为了我好,那就、那就为我在爹和祖母面前说两句好话……”
“梨儿,你……”
“你们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梨儿……”贺氏想再说什么。
可是阮若梨却突然疯了一样的大叫了起来,“走啊,你们走啊,都走!走!”她一边大声叫着,一边疯了似动手将他们往外推,贺氏被她的动作推得差点还绊倒了。可是她却不管这个,将他们死活退出去之后她就用力的关上了门,将所有的人都关在了门外。
贺氏和阮华禹两人心里是既担心又满心愤怒,难受得如同火烧一样。两人在门外守了一会儿才心事重重的离开了。出了这样的话他们得像个法子才行啊。
两人都以为阮若梨已经没有了清白,但是又碍于七皇子的身份而不敢闹,只能咬牙将苦水往肚子里吞。
贺氏火急火燎的去找阮常康了。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她还想着将梨儿送进宫去,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别说是进宫了,就是找个好人家也难了!那花船上多的是权贵子弟小姐,肯定也有许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即便七殿下吩咐了人不准将事情传出去也不可能真的完全能封得住所有人的嘴巴。
不用到明日就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
两人为了她的事心急如焚,焦急万分,却不知道他们的脚步声才远,屋子里的阮若梨就表情一收,脸上的悲伤苦痛被冷漠所取代,眼里闪着算计的光芒。
娘,大哥,你们不要怪我,我也不想这样,如果不是爹娘打算送我进宫,我也用不着用这样伤敌一千,自毁八百的法子……阮若梨默默的在心里念着。
贺氏也知道这件事是瞒不住,所以还是赶紧告诉了阮常康。阮常康一听,勃然大怒,立马就要冲去找七皇子算账,却被贺氏死死的拉住了,将女儿的话和反应说了一遍。阮常康喘着粗气跌坐在椅子上,这件事实在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要去凝翠苑好好的把话问清楚了,梨儿是他的嫡女儿,绝对不能就这样吃了这个大亏!若是就这样算了,阮府只会更加让人笑话,他也会被人嘲笑不作为的。自己的女人被人算计了,丢了清白,他身为父亲却假装不知道的话能不被人嘲笑吗?如果梨儿的清白还在,倒还有法子挽救,可是若是清白没有了,这事情就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必须做点什么。
而且谁也不能保证花船上的人不会把事情传出去。
两人大步朝着凝翠苑走了去。阮若梨屋子的门自然还是紧紧关着的。
“小姐还是不开门吗?”贺氏担心的问。
“夫人,小姐自己一个人躲在里面,不准奴婢们靠近,奴婢们一靠近小姐就大发雷霆,所以奴婢们也不敢进去。”
阮常康听了丫鬟的话眉头一皱,面色阴沉难看,径自走到了门前沉声命令道:“梨儿,是爹,开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
“梨儿,开门!”阮常康加重了声音喝道。
但是屋子里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贺氏眉心一跳,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不好的念头,面色顿时一变,“不好,快撞开门,梨儿怕是出事了!”
丫鬟也被她的话吓得不轻,忙叫来了人,狠狠的将门给撞开了。
“梨儿!”贺氏一个箭步冲了进去,结果却看到了让她肝胆俱裂的画面。
阮若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在屋子里上吊了!
阮常康也是心脏一痛,眼前一黑,几乎晕倒。
下人忙七手八脚的上前去把阮若梨脖子上的布条割断,将人放了下来。
“请大夫,赶紧请大夫啊!你们都是死人吗?还愣着做什么,小姐要是出事了,你们谁都逃不掉!”贺氏捂着胸口尖厉的叫着,气急败坏。
别的府上上元节是一片欢乐之声,阮府却是一片愁云淡雾。
燕京这样的地方,屁大的事都能闹得全燕京的人都知道,更不用说是什么大事了。
第二天上元节花船上的事就传了个遍,更糟糕的是阮府二小姐为此上吊自杀,被人救下来的时候连气都没有了,还是大夫尝试了许久才将人救了回来的消息也一同传开了。
宁王府,阮伽南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高高的挑起了眉头,望着丹青,神情有些古怪的问:“阮若梨上吊自杀,还差点就死了?”
丹青点了点头,“是啊,奴婢在阮府的时候和府上在内院伺候的一个丫鬟关系挺好的,今日奴婢出门采购的时候正好碰见她了,就是她告诉奴婢的。说昨晚二小姐被救下来的时候她也在凝翠苑,说二小姐上吊确实是真的,不像是做戏,当时二小姐气都快没了呢。脖子上勒出了很深的一道痕迹,可吓人了。”丹青说得好像自己亲眼看见了一样。
阮伽南觉得稀奇了。
阮若梨居然真的想自杀?
若是说她是因为昨晚的事觉得无颜苟活什么的才去自杀,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她托着下巴想了想,然后忍不住笑了。
厉害,厉害,阮若梨这手段怕是连贺氏都比不上。
置之死地而后快啊,这个法子好,既把自己摆在了一个令人同情可怜的位置上,又不会惹来凤朝阳的怀疑和厌恶,甚至还能挽回一点昨晚丢失掉的名声,一举多得啊。毕竟大家都不会喜欢一个失贞的女人,不管她是怎么失贞的,可如果这个女子以死明志,那大家对她就会宽容起来。
人都是习惯性,本能的去同情弱者的。
“小姐,你笑什么呀?”丹青有些不明白。这种事有什么好笑的呀?
“当然要笑了,二小姐这么聪明,我很高兴自己有一个这么聪明的妹妹啊。”阮伽南半真半假的说道。
丹青听了她的话顿时就更加的疑惑不解了。
二小姐聪明吗?她怎么不觉得,昨晚二小姐虽然本人发现和七殿下独处一室,还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但是大家都看到了床上没有落红,那就是说二小姐和七殿下其实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二小姐的清白还在。虽然名声多少是受损了,可是二小姐只要出去躲躲,等事情过去了,大家忘记了,再回来,也是什么事都没有的。犯得着去死吗?
看到丹青一脸纳闷不解的样子,阮伽南不由得笑了,眼里却闪着冷意。
可不是聪明吗?这么一搞,阮若梨的目的肯定会顺利达到的。
正想着呢就有下人走了进来,行过礼之后说道:“王妃,阮府来人了,说是阮大人让王妃方便的话现在就回一趟阮府,有要紧的事。”
丹青撅起了嘴巴,“小姐,老爷让你回去,肯定是为了二小姐的事!”
阮伽南点了点头,“是啊,肯定是为了二小姐的事了,毕竟昨晚我可是在现场呢。”更别说她和凤朝阳的关系了。
“那小姐要回去吗?”
“当然要回去了,妹妹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姐姐,我怎么能不回去看看呢?”阮伽南一脸的正义凛然。
丹青默默的看了眼自家小姐然后转身去准备了。
阮伽南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丹青和盛况回了阮府。
回到阮府她直奔凝翠苑,阮府的下人也不敢拦着她。
到了凝翠苑看到阮若梨脖子上的那一圈青紫色的勒痕,她有些佩服的看了她一眼。
阮若梨虚弱的躺在床上,她饱含深意的一眼让她面色微微的僵了僵,眼神闪烁了一下。
“你妹妹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昨晚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在也在场,你为什么没有护着你妹妹,让她遭了别人的算计!”阮常康一开口就是指责。
阮伽南懒懒的说道:“爹,昨晚我可不是和妹妹一起去的,我是宁王妃,她是阮府的小姐,身份不同,自然不会一起行动了。与其在这里找我麻烦,还不如好好想法子解决此事呢。”话是这么说,但是她还是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阮常康让她回来当然不会是为了指责她了。
阮常康被她的话堵得一噎,瞪了她一眼,听了她的话确实和梨儿还有随行的丫鬟护卫的话相差无几才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希望你找个机会试探一下七殿下的意思。这件事不管和七殿下有没有关系,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他毁了梨儿的名声,还差点害死了梨儿!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阮伽南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爹,你这么聪明,哪里需要我来做什么呀。你心里早就有法子了,也已经命人去做了,何必在我面前装糊涂呢?难道爹你还担心我会阻拦此事不成?”
被她拆穿了心思,阮常康老脸闪过了一丝尴尬。
若是此事成了,那以后她们两姐妹之间的关系就微妙了,七殿下和宁王的关系特殊,注定是相争的,她们两姐妹也难免会被牵扯进他们两兄弟的争斗中。到时候阮府……
阮伽南十分呈诚恳的看着他说道:“爹,梨儿是我的妹妹,我自然不能看着她白白被欺负了。不管怎么说爹你都应该想办法把她送进七皇子府里,不然的话,若梨的后半辈子可就完蛋了。爹你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吧?而且我可以告诉爹,七哥这人不可以硬来,他在燕京活跃的时间还短,最怕的就是名声有损的事情发生。”
她话里的提醒阮常康岂会听不出。可就是听出来了,心里才觉得奇怪,有些狐疑的看着她。
他以为她会不遗余力的阻止这件事,毕竟梨儿若是和七殿下在一起了,那阮府的声势必定会更上一层楼。以她现在对阮府的感情来看,她应该不会想看到阮府变得更好才是。
还是说她这么做其实有什么目的?阮常康不由得怀疑了起来。
她知道了白朗月的死不寻常,却又一直隐忍不发,她到底想做什么?
阮常康不是没想过要对这个女儿下狠手的,但每每都发现想要对她下手,除非有绝对的把握,不然的话很有可能她没事反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不说她整日待在王府里,就算出门了,身边也少不了高手,而她自己又有武功。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一眨眼时间就过去那么久了。
梨儿的事不会是她做的手脚吧?可如果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阮常康的疑心病开始发作了起来。
阮伽南可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该提醒的提醒了,她转身就去看阮若梨了,对着她说了一番明嘲暗讽的话,只把阮若梨气得面色更加苍白虚弱了才施施然的离开了阮府。让丹青都不得不怀疑自家小姐回阮府其实就是来看热闹的,或者说是落井下石的?小姐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凤朝阳自然也很快就收到了阮若梨在阮府上吊自杀的消息。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本能就怀疑这是阮若梨的手段,想要逼迫他就范的手段,他还以为阮府的人会很快就上门来逼他许下承诺。
但是派去暗查的人却说阮府二小姐确实是上吊了,差点就死了,被救了回来连喉咙都伤着了,暂时连话都说不了,他才半信半疑。然后阮府的人又始终没有上门来要求他负责,如此几天之后他自己心里倒是觉得过意不去了。
不过燕京城里倒是多了一些其他的声音,不外乎就是说他毁了阮府小姐的清白却不责任什么的,这事情还传进了宫,让父皇都问了他几次。让他不得不慎重的考虑起了对阮若梨负责的想法。
几天之后他似乎终于想通了,到底还是派了人上了阮府去商量这件事,很快就把事情定下来了。
虽然两人并没有发生什么,可到底被大家看到了,阮若梨算是婚前失贞了,而且以她的身份想要做他的正妃是不够资格的。阮姓一族的根基在青州,在燕京也就得阮常康两兄弟而已,对凤朝阳来说这点势力实在是诱惑力不够。所以他能许给阮若梨的位置只能是侧妃。
别人也不知道他的人和阮常康说了什么,总之最后阮常康答应了,让阮若梨入九皇子府当侧妃。
至此,事情似乎得到了完美的解决。凤朝阳和阮若梨两人的名声算是保住了,而阮府将来到底支持谁,大家心里有数。毕竟一个是从小就养在身边,娇宠着长大的女儿,一个则是生疏没有什么感情的女儿,会选哪个可想而知。而且阮府和贺家还是姻亲关系,如此一来,岂不是等于七皇子间接的得到了贺家的支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