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妃禁足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后宫的女人几乎都抱着看戏的心态,谁让柔妃一个民间出身的女子在后宫屹立多年不倒,又生下了宁王这样一个受宠的皇子呢?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等着她倒霉的那一天到来呢。原本还有些失望,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了,毕竟柔妃本身就是有圣宠在的,现在又有了宁王。可是谁知道啊,机会就这样来了,实在是叫人惊喜啊!
竟然从栖梧宫里找出了一个细作,不管这个细作和柔妃到底有没有关系,这件事过后柔妃的圣宠怕是就要从此衰落下去了。而宁王,柔妃的亲子,难道不会受到连累?皇上是宠宁王不假,但这种宠爱一旦和皇权碰上,威胁到了皇权,相信皇上也是会收回对宁王的信任和宠爱的。
凤乾阳最近在忙活着自己大婚的事。自从父皇说让他将婚期提前冲冲喜之后他就几乎一心都扑在了婚事上。这不仅仅是和贺家建立良好巩固关系的机会,也是在父皇面前表现,在朝廷大臣面前展示威信和人脉的时候,所以这件事是绝对马虎不得的。而且宫里明处有母后在,暗处有母妃在,即使凤明阳搬进了宫里他也未曾真正担心过。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柔妃会在这个时候出事了。
宫里的消息传到他府上的时候他失态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书房里的几个心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紧张的问道:“殿下,可是宫里出什么事了?”
凤乾阳勉强稳住了情绪,点了点头,“确实是出了点事。宫里传来消息说父皇派去彻查后宫的人在栖梧宫捉到了一个西唐的细作。”
“什么?栖梧宫,这不是柔妃娘娘的宫殿吗?这细作难道一直躲藏在柔妃娘娘的宫里?莫非柔妃娘娘和此事有关?”
“这细作真的是在栖梧宫捉到的话,那柔妃想来也是脱不了干系了。”
“是啊,殿下,这倒是个好机会。柔妃是宁王的母妃,若是殿下趁着这次的机会打压一下宁王……想来会有意想不到的后果!”
“没错,正是如此!殿下,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啊,若是把握的好,让柔妃娘娘彻底失去圣宠也是可以的。只要柔妃娘娘倒下了,宁王也会艰难许多的。这对殿下来说也是好事一件。”
听了几个近臣的话凤乾阳却是面色有些怪异。
如果柔妃真的是凤明阳的生母那倒是好办,他真的会捉住这次的机会狠狠打压凤明阳,让柔妃在宫里彻底的失势。可问题是柔妃是他的生母,不是凤明阳的生母,即便现在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是凤明阳的生母,但是她若是在宫里失了宠,他这个亲儿子也会少一分助力的!
他心思飞快的转了转,面上却笑了笑说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样的现在还不清楚,现在下定论的话为时过早了。而且平日本殿下和九弟关系一向好,柔妃娘娘对母后和本殿下也向来恭顺。若是她现在出了事,尚未定夺下来本殿下就落井下石,那本殿下怕是也会落人口实,说本殿下做人不厚道。若是为了此事就坏了本殿下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名声,倒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几个近臣听了他的话面面相觑了一下,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殿下如此考虑倒也有道理。”
“是我等考虑不周了。事情还没有传开,也还没有下定论,如果殿下就这样急急忙忙的动手,很有可能会招惹来皇上的怀疑,让皇上对殿下失望。宁王现在又还没有清醒过来,依照殿下以往的作风,此时确实不应该对柔妃的事多做什么。静观其变才是上策。”
“嗯,没错。方才是我们太急躁了,还是殿下思虑周全啊!”
“几位客气了,也是有了你们本殿下才能顺利的走到今天。”凤乾阳很是谦虚的说道。
他这态度自然是让人觉得无比的舒服了。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才陆续的告辞了。书房里就只剩下凤乾阳的心腹幕僚。
“殿下,现在柔妃娘娘牵扯进了西唐细作的事情里,怕是一时半会脱不开身,即便脱开身,撇清了关系,短时间之内也是很难再恢复往日的圣宠了。”
凤乾阳的面色早就沉了下来。
这个道理他自然明白,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就算是想再做点什么也来不及了。这个时候如果强硬要插一脚只会为自己招惹来数不尽的麻烦,他国的细作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一个不小心那就很有可能会永远失去父皇的信任和器重了!
“殿下,您看此事有没有可能把宁王扯进去?若是能把宁王牵扯进去……”那就真真是极好的事了。毕竟宁王可以说是殿下的心腹大患了。
宁王现在昏迷不醒,柔妃又牵扯进了细作的事里,正是对宁王下手的好时机,不然宁王若是清醒过来,他们想要再动手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凤乾阳何尝不懂这个道理,但是……
他目光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心腹,突然问道:“先生,你跟在本殿下身边多少年了?”
先生愣了一下,迎上他的目光心不禁微微一跳,但是很快又定了下来,想了想说道:“也有十多年了。在殿下还小的时候,小人就已经追随在殿下身边了。”
说起来一开始想要招揽他的人并非殿下,而是另有他人。但是在他表示愿意追随之后那人却跟他说以后他的主子是八殿下,他要效忠的人也是八殿下,以后他只管一心一意辅助八殿下便是。
刚开始的时候他自然是非常惊讶和不解的,可后来却想如果这是八殿下自己的主意,因为自己年纪还太小,生怕无法令人信服而让其他人代为出面倒也说得通。这更能证明八殿下将来一定会是个人物,毕竟当时八殿下还没有十岁呢!能追随这样的一个人也是他的福气和造化。
凤乾阳喟叹了一声,“已经十多年了。这十多年以来先生帮了本殿下许多,本殿下对先生也是十分信任和看重的,相信先生也能体会明白。”
先生忙拱手道:“自然。殿下对小人的信任和看重小人始终铭记于心,时常鞭策自己要更好的为殿下效忠,助殿下早日完成大业。”
“那先生觉得本殿下可以信任先生,觉得先生永远都不会背叛本殿下吗?”他幽幽的问。
先生愣怔了一下,心跳一瞬间有些控制不住的猛跳了一下。
难道殿下要怀疑他的忠诚了?可他自问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殿下的事啊!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他还是立刻站了起来朝着凤乾阳就跪了下来,“小人对殿下的忠心日月可鉴,绝无二心,否则的话就天打雷劈,让小人心中的抱负永远实现不了!”
凤乾阳居高临下视线迫人的盯着弯腰跪着的人,只见他微微弯着腰,露出了脆弱的后颈,背脊弯成了一条弧线,一动不动,姿态谦卑而恭顺,在他的视线下没有丝毫的慌乱,淡定自若。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凤乾阳才突然一笑,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先生这是做什么?本殿下自然是相信先生的,方才不过是随口问问,先生不必当真。若是连先生都不能相信,本殿下还能相信谁呢?”
“小人多谢殿下的信任。”
“先生可知道为何本殿下会犹豫此时出手对付柔妃和宁王?”
先生摇了摇头,确实是有些困惑的。
按照他对殿下的了解,殿下此时应该会捉紧这难得的机会才是,但是现在才犹豫不决,确实不像是殿下的作风。
凤乾阳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却有些诡异,“因为啊,柔妃娘娘……她是本殿下的人。”
先生狠狠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又听到了一句惊天的话。
“其实本殿下应该称呼柔妃娘娘为母妃才对,应该她才是本殿下的生母!所以,先生,你说现在本殿下如何趁机出手?现在确实是打击宁王的好机会,可是如果将柔妃娘娘也一并打击了去,对本殿下来说可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啊!”而且他也不能为了打击凤明阳就不顾母妃的安危。
牵扯进了细作的事里面,一个不慎,就不只是失宠这么简单了。若是母妃进了冷宫,那他在后宫里也将会失去一个助力。
先生睁大了眼睛震惊又不敢相信,脸上也控制不住的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这……柔妃是殿下的生母?那皇后娘娘呢?他脑里灵光一闪,难道皇后娘娘竟然是宁王殿下……这个意识闪进脑里让他顿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自然是柔妃了,她可真是胆大包天啊,竟然敢将中宫嫡子换成了自己的亲儿子,而将皇后所出的孩子变成了自己的,好一招偷龙转凤!由此可见柔妃这人野心之大,手段之狠辣,行事作风之狂妄大胆了。
而殿下是她的儿子,看样子两人也早就已经相认,那殿下……他忽然哆嗦了一下。
凤乾阳注意到了他一瞬间的异样,不由得笑了,“怎么了,先生难道是怕了?”
他忙摇头道:“不,不是怕,而是激动。如此一来殿下成功的可能性又大大的增加了。明面上皇后是殿下的生母,自然会百般护着殿下,暗地里又有柔妃娘娘为殿下尽心谋划,日此天时地利人和,太子之位还不手到擒来吗?”
顿了顿他又道:“只是小人觉得还是不能就这样错过这次的机会。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柔妃娘娘的事出了什么意外,以后殿下在宫里就会少一点助力了,依照皇上对宁王的宠爱来看,柔妃娘娘的事大概不会对宁王造成什么影响。若是娘娘出了意外,将来殿下想要再对付宁王可就难了。”
两人正说着,书房外传来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敲门声,凤乾阳眸色微微一沉,先生也坐回到了椅子上,神情平静。
“进来。”
书房的门被推开,有人快步走了进来,走到凤乾阳身边低语了几句,让他面色霎时间便阴沉了下来,眼里闪着骇人的冷意。
他摆了摆手,来人很快就退了下去。
先生正要问问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凤乾阳却是失控的伸手一扫,将案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到了地上,咬着牙,目光阴鸷,恨声道:“凤明阳!”
“殿下,这是怎么了?”
“宫里传来消息,说凤明阳很快就能清醒过来了,而且已经有了解毒的法子!”
一次让他躲过去了,两次他一样躲过去了,怎么就毒不死他呢?他怎么就那么命大呢?为什么不干干脆脆的去死了算,为什么要继续活着碍他的眼,挡他的路!他就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间上,他早就应该死了!
先生也愣了一下,“怎么会,不是说宁王这次很有可能会醒不过来吗?而且都已经昏迷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会突然就……”
“还不是那个神医!只要有神医在他就死不了!”
先生眉头皱了皱,沉着脸说道:“殿下,咱们不能再犹豫了!”
凤乾阳面色黑沉得能滴出水,眼神怨愤充满了恨意。他心思转了转,有些想法无法抑制的从心底深处冒了出来,凤明阳,凤明阳,他不能让他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躲过这一劫,他早就应该死了!
早就应该死了的凤明阳此时正在永宁宫里,头枕在自己妻子的大腿上,安逸舒适得很,一点都没有要死的意思。
阮伽南眉飞色舞的说着栖梧宫里发生的事,还特意将柔妃的表情反应给仔细的描述了一遍,幸灾乐祸得很。
凤明阳淡粉色的唇瓣微微勾勒出了一道柔和的线条,双眸凝视着她,眼里浸满了醉人的温柔。就这么看着她都觉得心里欢喜不已了,真是神奇啊,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如此的喜欢一个女子,不知不觉的时候她就已经深深的扎根在自己心头上了。什么大业,什么野心在这一刻似乎都比不上她的一个笑容,她眼里的一点星光。
阮伽南说完一低头就对上了他饱含柔情的凤眸,潋滟生波,柔柔的凝视着她,眼底浓烈的情感让她巴掌大的脸上不由得浮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难得的有些羞赧了起来,嗔声道:“你盯着我看什么呀,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
“嗯,自然是听了。”他轻笑着回道。
“那你倒是说说这件事会怎么发展?那个香草真的是细作吗?父皇会不会高举轻放呀?”
凤明阳淡淡的笑了笑,“不会的,因为香草确实是西唐人。”
她惊讶了,“什么?那个香草真的是西唐的人?”她还以为是普通的宫女伪装成西唐的细作呢,敢情她真的是西唐的人?“你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人的?香草在栖梧宫好像也待了很久了啊……”她有些不解。
“香草可是当初我费尽心思找到的人,早就安插在栖梧宫了,只等适当的时机再暴露出来。”他简单的解释道。
她推了他一把,“你就不能说清楚说明白点吗?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又不满足我,你这是要挨揍的!”
他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好好好,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通通告诉你。”
“那你就赶紧说说香草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就有这个想法的?又是怎么把香草安排进宫的?”而且这么多年了居然没有引起柔妃的怀疑,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柔妃自己做了这么大胆严重的事,似乎又和西塘扯上了什么关系,在后宫里自然是会非常小心谨慎。能留在她宫里,她身边伺候的人想必是经过了她再三的考验和试探才最终留下来的。
而香草不但留下来了,而且还成为了梳头宫女,近身伺候。想想都知道不简单了。
他沉吟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说道:“我一回来就已经在计划这件事了。但是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她和西塘有来往,是后来深入查探过之后才发现的,然后才有了安插人在她宫里的想法。而香草……香草祖上本来就是西塘人,但是很早就移居到了凤歧国,至于为什么会移居到凤歧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香草的先祖是西塘人,父亲自然也是西塘人了,而她的母亲是有着凤歧国血统的西塘人。香草还有个哥哥和弟弟,原本他们一家生活得很平静,很快乐,很幸福的。可惜后来却发生了一件事,毁了一切。”
“柔妃所在的那个村子其实就是香草出生和她一家人生活的村子。后来柔妃想要接近父皇进宫,进宫,但是这必须要有一个清清白白的身份。为了造出一个完美没有破绽的身份,柔妃背后的人把香草整个村子的人都杀了,包括香草的家人,她的父母,哥哥,弟弟全都死了,死了之后整条村子的人的尸体一把火就烧了个精光。然后柔妃背后的人将自己的人安放到了村子里,取代了村子里的人,成为了那里的村民。”
“这也是为什么父皇当年派人去查,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的原因。因为那里的村民已经不是原来的村民了,柔妃他们已经在完全取代了那些村民,成为了他们。”
阮伽南听了很是震惊和难以置信,“他们杀光了原来的村民取而代之?”
凤明阳点了点头。
她有些艰难的问道:“那里……原来有多少村民?”
凤明阳沉默了一下,“原来大概有将近三百多村民吧。”
阮伽南浑身微微一震。
将近三百个村民,光是小孩子怕是也有好几十吧?却被人全部残忍的杀了,为的就是他们普通村民的身份……那些村民何其无辜啊!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淳厚质朴,却连死了都没有一个安葬之地。
“在这之前,柔妃假扮成一个落难少女被一户村民收留了,她在村里里待了整整一年,把村里里里外外都摸遍了,掌握了村子的所有情况。知道这条小村子不大,和外面来往甚少,相隔也很远,外人对这条村子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即使出了事也不会有人知道。”所以这村子才会成为他们最终下手的目标。
阮伽南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问道:“香草就是这村子的人,所以你找到了她,她自愿进宫为你做事,她是想要报仇是吗?”
凤明阳点了点头,“没错,柔妃害死了她一家人也害死了她全村的人,这是不共戴天之仇。当初若不是她去了镇上亲戚的家住了几年时间,以至于柔妃在打听的时候村民漏掉了她,她也不会幸运的躲过这一劫。他们杀了全村人那天香草正好回去,可是还没有靠近村就已经听到了阵阵惨叫声。她爬上了村子前面的山,躲在大石头后面将村子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发誓要报仇雪恨了。”
阮伽南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他,“那是你怎么发现香草,找到她的?”
他看着她笑了笑,“我回来之后就已经在找机会了。我知道得不是很多,唯有细细的查,那个时候香草已经混进了燕京一户人家里面当了丫鬟。我查到她这里的时候正好利用了她要报仇的心理,而她也需要一个助力,不然的话凭她自己,恐怕一辈子都摸不进宫去。”
她点了点头,所以两人一拍即合。香草想来也是个聪明的人,知道如果没有别人相助,她想要报仇不比登天要难。
也难怪香草会隐藏在宫里那么多年了,她是在等待一个最好的机会。而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香草是不是会死?”她问。
他淡声道,“她早就不想活了,亲眼看到自己的亲人被杀了,被烧了个精光,死无葬身之地,若不是仇恨支撑着她,她早就活不下去了。这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阮伽南轻叹了一口气。
确实如此,对于香草来说,活着根本没有报仇重要。只要报仇了,她积压了那么多年的仇恨消散了,她怕是连活下去的勇气和心思都没有。
可怜了那一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