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若梨的及笄如期而至,这大概也是阮府最近难得的喜事之一了。加上贺氏也醒了过来,阮华禹乡试的成绩虽然不是很理想,只是乙科第三十五名,燕京第十二,不过总算是在榜上,也是好事一件不是吗?如此一来阮府是一下子迎来了三喜啊!
虽然因为贺氏的事让阮府的名声受到了一点影响,但是阮常康好歹是一品大员,又是皇上信任的官员,和贺家也是姻亲之家,现在他的嫡女儿及笄了,燕京给面子的人还是挺多的。发出去的帖子几乎都收回来了,不少夫人带着自己的女儿上门来祝贺。
阮伽南作为阮若梨的姐姐,这种日子自然是不能不到的,所以她早早就回到阮府了,还送上了自己的贺礼,一套价值不菲的首饰。阮若梨大概是心情好,竟然也没有对她横眉竖眼的,还道了谢,差点吓了阮伽南一跳。
不过在她看到平阳郡主的时候就真的是吓了一跳,很是意外,没想到贺老夫人还真是把平阳郡主给请来了。只是平阳郡主这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平时也就是神色淡了点,但是今天,就差是黑脸了,面无表情的,让人一看就知道她心情不太好了。
平阳郡主的心情确实是不太好。
她根本就不想来阮府当阮若梨及笄礼的正宾。阮若梨及笄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明明已经拒绝了,可是那个老太婆竟然进宫去求了清妃,让清妃去跟皇上提了提。皇上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让人传了话让她今天来一趟当正宾了。
非自己所愿,心情自然不会好了。
直到看到阮伽南平阳郡主面色才终于缓了缓,不过因为及笄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平阳郡主也没有机会和她说什么话,这是对她示意的点了点头,阮伽南回了她一个笑容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面色淡淡的看着阮若梨热闹又隆重的及笄礼。
相比阮若梨的及笄礼,她就寒酸多了,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及笄礼。
在庄子上的时候谁有心思管这个啊,她及笄的时候还是一个婆子看不过去才草草的给她戴上了簪子,那簪子还是老头来不及赶回来让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给她的。这就是她的及笄礼。虽然说她并不在乎,但是想想如果她没有穿越过来,而是原主,那得有多伤心啊。
她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及笄礼已经结束了。
她正要起身就听到了一道欢喜的声音传了过来,“伽南!我可算是见着你了!”
她闻声看了过去就看到杨嬑,不由得也觉得有些惊喜和意外,脸上露出了笑容,“是嬑儿啊,好些日子不见了,怪想念你的呢。”
杨嬑听到她这话嗔声道:“你若是真的想念我,怎么不见你来杨府找我?”
她倒是想去王府见她的,可是却有些不大方便……原本还想着今天她不知道会不会回来,毕竟她和她的妹妹感情很是一般,之前阮府又出了那样的事。她还犹豫着要不要来参加呢,现在倒是庆幸自己来了,不然可就见不上她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喜欢伽南,想和她做朋友,大概是她身上有她羡慕的东西吧。
只是杨家一向不参与朝廷党派争斗之事,一直都是中立派,一心钻研学问,对于朝廷上的事从来不过问。所以家里的人知道自己和伽南这个宁王妃似乎很是投缘,有成为知交好友的倾向,所以隐晦的提醒了她一下,让她多注意。
她明白祖父和父亲的话,他们是担心伽南会通过她拉杨家入宁王的队营,现在要是说还有谁不知道宁王的心思那都是装傻充愣的人。所以他们担心会是宁王让伽南来故意和她结交,然后再伺机找机会拉拢杨家。
但是她觉得父亲和祖父想太多了,伽南并不是这样的人,她也相信伽南和她交好并不是因为想要帮宁王拉拢杨家。
杨嬑的话让阮伽南有些不好意思了,呵呵的笑了两声说道:“我最近事情挺多的,实在是抽不开身。”
一件事接着一件事,让她分身乏术,实在是没有多少时间去理会其他的事。
杨嬑倒不是真的在埋怨她,就是故意在打趣她而已。她当然知道她很忙了,身为宁王妃绝对不只是在享受而已,加上现在宁王在四处活动,在朝廷上暂露头角,她是宁王妃,自然不会闲到哪里去的。
她不由得抿着唇轻笑了起来,“好了,我是逗着你玩的呢,我知道你很忙的。”
“哎呀,你这坏丫头,居然敢戏弄我了。坏了怀了,要是让杨家的人知道他们娇滴滴的小姐让我给带坏了,不知道会不会找我算账,好怕哦!”阮伽南装作一脸惊慌担忧的样子,脸上夸张生动的表情逗得杨嬑忍不住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我们到处走走吧,不如你带我去你以前住的院子看看?”杨嬑笑完之后眼眸弯弯的看着她说道。
现在一时半会的也离开不了,还不如四处走走。
阮伽南正有此意,在这里实在是有些无趣。
今天阮府自然是热闹非凡的,下人来来往往,忙个不停。阮伽南也不用别人跟着伺候,自个儿就领着杨嬑往芳草苑的方向走了去。一路上和她随意的聊着天,都是燕京最近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气氛倒是十分的融洽欢快。
芳草苑现在虽然暂时没人住,不过也还是有人打扫的,两人到了院子里也不愁没地方坐。
“对了,你知道阮太傅有意替你妹妹和我哥哥说亲事吗?”杨嬑突然说道。
阮伽南愣了一下,“什么?我爹想替阮若梨和你哥哥说亲事?”
阮府和杨府?
呵呵,他倒是真心疼爱阮若梨,煞费苦心了,替阮若梨找了这么一门好亲事。
她很快就恢复自然了,问道:“哦,那你家人是什么想法?同意这门亲事吗?”
杨嬑摇了摇头,“现在说这些还早,就是我爹上朝的时候阮太傅隐隐透露出这层意思。我会知道也是偶然之下听我娘提起才知道阮太傅有这个想法。不过我看我爹好像没有太多这方面的意思。”
虽然说阮太傅在朝中也是中立派,但是阮太傅的夫人是贺家的小姐,又有一个嫡小姐嫁给了宁王,贺家马上也有一个嫡小姐要嫁给八皇子了……这样的姻亲关系还真是有些乱的。
再者就是当年阮夫人的身世还有上位的事。虽然时间已经有些久远,很多人也都忘记了这件事,但是他们杨家一向家风清正,质朴,别的没有太高要求,但是品德这方面是绝对不能有丝毫退让的。因为贺氏当年的事,所以他们杨家对阮府一向颇有微词,不敢苟同。
现在贺氏的女儿想要嫁入他们杨家,怕是有些难的。
阮伽南不由得想起了那天老夫人说过的话。她说阮若梨的亲事她已经早有打算,难道这就是老夫人的打算?
不过按照老夫人的秉性来看,将阮若梨嫁入杨家对阮府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帮助啊。
如果说阮常康是一个奸佞之臣,玩弄权术,声名狼藉的话,需要找一个名声清廉,深受众人拥戴的人家结为亲家,希望借此来洗刷自己的名声那倒是说得过去。但是阮府的名声其实并不差,因为阮常康在朝中的中立位置。所以将阮若梨嫁到杨家对阮府来说其实有些鸡肋的。
老夫人可不是那种一心为了自己孙女幸福而操心的人,在老夫人眼里,只有阮府的利益。
还是说老夫人的打算和阮常康的打算并不一样?
心思飞快的转了转,阮伽南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异样来,笑着说道:“这件事可能性应该不大。而且阮若梨的亲事可能我爹说了还不算。”
杨嬑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对上她似笑非笑的双眼之后猛然的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贺老夫人会插手阮若梨的亲事?”
她点了点头。
杨嬑觉得有些不能理解。
阮若梨又不是双亲不在了,她的亲事怎么可能会轮得到贺老夫人做主。而且贺老夫人不会这么霸道连自己外孙女的亲事都要插手管上一管吧,这手不会觉得伸得太长了吗?
“贺老夫人那性子,还真说不准。”横行霸道惯了,加上一直没有摆正阮常康在她眼里的位置,做出插手阮若梨亲事这样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杨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怕实话告诉你,伽南,我其实是不太想看到阮若梨做我大嫂的。”
“放心吧,她不会成为你大嫂的。对了,我还没有恭喜你呢,你家可是又出了个解元呢。”
对于这个杨嬑倒是很习以为常的。杨家已经不知道出了多少个解元,甚至是状元了。
“谢谢。”
两人在芳草苑坐了一会儿才离开了想着去阮府的花园逛逛,不料在一处安静的角落里,两人听到了说话声,一男一女。因为前面就是一条不长的过道,过道后就是月亮门,穿过月亮门再经过一条长廊便是花园了。但是因为位置有些偏,倒是没有太多人从这里经过,大多数人去花园都是从另外一条鹅卵石路过去,阮伽南最是清楚不过了。
两人也是贪图安静才走了这里,不料还有旁人在,而且是一男一女!
两人停住了脚步,相视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尴尬。
要是他们真的撞破了别人私情什么的,这可不太好。容易惹祸上身啊。
现在要怎么办?杨嬑无声问。
阮伽南微微蹙着眉头也很是为难。
继续走吧,那就真是要撞破了,这种事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往回走吧,先不说远不远的问题,万一往回走碰上了谁,一打招呼,那不也是很容易暴露吗?真真是有些进退两难了。
她犹豫了一下觉得她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安静的等着,等着那两人谈完话离开了她们再出去吧。
杨嬑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只好如此。
两人轻着脚步走进了旁边的一间用来给客人作短暂休憩的小花厅,走到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然后两人又尴尬的发现这个位置实在是不太好,因为她们坐在这里似乎隐隐约约的好像能听到不远处那一对男女谈话的声音……
两人相视着苦笑了一下,怎么感觉她们成了专门听人墙角的人了?
因为担心不远处的人会听到,所以两人也不敢开口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但是一会儿之后,阮伽南却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这声音,听起来怎么好像有些耳熟?
杨嬑见状不由得轻轻的问道:“伽南,怎么啦?”
阮伽南微微的摇了摇头,却不由得竖起了耳朵,越是听就越是觉得两人中女方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隐隐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可是一时半会儿又不确定。
最后想了想,她站了起来,杨嬑被吓了一跳,连忙轻声问道:“伽南,你想要做什么?”
阮伽南把食指竖在嘴边,做出了嘘声的姿势让杨嬑不要出声,自己则是轻的脚步,往旁边走了走,离那两人更近了一点,侧耳听了起来。
听着听着,她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了。
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像……平阳郡主?
这个想法窜入脑海里,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是平阳郡主呢?这完全不可能。不说别的了,就说平阳郡主那个性子,也不可能和一个外男在这里私会的。只是这声音她真的是越听越觉得像平安郡主,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这个怀疑让阮伽南有些待不住了。
她想去看看,看看到底是不是平阳郡主。可是她又有些担心,万一是,被自己撞个正着,那该如何是好?
杨嬑原本坐在那里的,可是看着她脸上神情有异,不由得也站了起来,轻轻地走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问道:“伽南,你到底怎么了?”
阮伽南侧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不知道要怎么说。难道要她跟她说,说她怀疑那个女的就是平阳郡主吗?说出来怕是要吓她一跳。
想了想,最终她还是决定要去看看。
于是她压低了声音,对杨嬑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杨嬑愣了一下,想要拦住她,可是她却走得飞快,根本不给机会她阻拦。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猫着脚步走了出去。
看着她有些鬼鬼祟祟的样子,杨嬑不由的一阵好笑。看看她这样子,哪里像一个王妃会做的事。
她有些担心她,但是又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现在的处境又有些尴尬,想了想只好什么都不做,站在原地等她了。而且她是没有胆子去偷看的。
阮伽南微微弯着身子,猫着脚步,从那个小偏厅绕了过去。越是靠近,两人的声音就听得越是清晰了,她也越加的觉得,女的声音真的很像平阳郡主声音。可是这个时候平阳郡主的声调和平时又有些不太一样。
就目前从她接触相处时过的时候来看,平阳郡主是一个非常冷淡,情绪起伏非常低的人,好像什么事都不在意,不关心,说话也常常是开头一个调,结束了也还是一个调。像是一个已经看破了世俗之事的人一样。可是现在,她说话的语调像有些不对劲,很是复杂的感觉。
她悄悄的走到了一处长着茂密小竹林的后面,好在她今天穿了一身淡绿色的襦裙,就算躲到后面也不见得会很显眼。穿过修长竹子之间的间隙看了过去,果然依稀看到了平阳郡主和一个背对着她,背影看起来很是年轻的男子现在一起。
此时的平阳郡主哪里还又一点平日的冷漠自持,她脸上的表情也生活灵活多了,眉头轻蹙着,脸上表情复杂,有些担心,有些关怀,似乎还有一丝痛苦?
蹲在竹子后,阮伽南很是惊讶和不解。
这男子是谁,为什么平阳郡主会对他露出这样奇怪的神情?而且两人好像在讨论另外一个人,平阳郡主在问另外一个人的情况。男子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不急不缓,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莫名的让人躁动的心也跟着平缓了下来。他低低的说着什么,平阳郡主神情专注,生怕遗漏了什么一样。听着听着她竟然还落泪了!只不过马上她又拿着帕子擦拭了一下。
大概两人也明白现在的环境不适宜他们多说什么,所以两人没多久就分开了。
阮伽南还是没有看到男子的相貌,男子至始至终都背对着她,离开的方向也和她所处的位置相反。而平阳郡主则是站在原地,似乎有些依依不舍,看着男子离开的背影一会儿后才低头默默擦拭了一下眼里了泪水。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恢复到了平时大家看到的那个样子了。
直到平阳郡主离开了阮伽南才缓缓从竹子后走了出来,眉头紧皱。
平阳郡主和这个男子到底什么关系,看起来绝对不简单。而平阳郡主和对方提到的人又是谁,为什么平阳郡主似乎很紧张,很担心?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是平阳郡主和凤明阳的关系非一般,她也看得出来凤明阳对平阳郡主这个长辈还是很敬重和爱戴的。
平阳郡主嫁入贺家多年,没听说过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都说她和郡马感情很好,郡马对她更是百依百顺,即使平阳郡主多年无所出,郡马也不离不弃,甚至连侍妾姨娘都没有一个。这可是燕京的一段佳话呢。
所以平阳郡主怎么会和一个男子偷偷在这里见面呢?
她满腹疑问的回到了小偏厅里。
“你是去哪里了,担心死我了。”杨嬑看到她回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刚才她都不知道她都多担心,担心她会被人发现了。这种听人墙角的事,她还是第一次做呢,实在是有些不道德,心里虚得很。
阮伽南走了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轻轻的拍了拍,“没事,我就是去看看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在阮府做这样的事。”
杨嬑反射性的问道:“那你是看到了?”
阮伽南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告诉她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所以她摇了摇头,“我不敢靠得太近,怕被发现,所以没有看到到底是谁。就是说听声音觉得有些耳熟,可是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杨嬑也没有怀疑,点了点头,“或许是以前偶然听到过的声音,想不起来就算了。这种事还是少掺和为好。”
“嗯,你说得有道理。算了,今天的事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现在也该回去了。”她拉着她的手往前院的方向走了去,心里却在想着刚才的事。
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告诉凤明阳,毕竟他和平阳郡主的感情很要好。
只是这样的事要怎么说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