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于丽妍常去探望他,听朱青说柳尽去找了他,问起柳彩兰之死。
柳尽发现了柳彩兰后脑勺的伤口,去质问朱青。朱青自然不会承认,可柳尽也不是善罢甘休,扬言要调查柳彩兰之死。
随后柳尽用柳彩兰的尸体扮鬼,朱青就势装疯卖傻,这才逃过一劫。
这些于丽妍都是知晓的,甚至朱青装疯卖傻的主意,还是于丽妍替他谋划的。
朱青和于丽妍也算是恩爱了两年,直到前阵子大夫人病重,而于丽妍恰好怀孕在身,朱员外为了冲喜,将乔小晚买回来,要许给自己的傻儿子。
原本乔小晚的存在对于丽妍和朱青的影响不会太大,可不知为何在婚礼前夕,朱青忽然翻了脸。他得知了当初柳彩兰势要回府那件事与于丽妍有关,再加上于丽妍腹中的孩子不是朱青的,而是朱员外的……
朱青翻脸,让于丽妍离开朱府,并且不允许她生下朱员外的子嗣。
其中缘由,宋晚倒也能想明白。
朱青已经不是当年年轻气盛,为爱情不顾一切的那个少年郎了。当初和柳彩兰私奔在外,怕也是吃过了苦头,现在明白财富才是最重要的。
他要继承朱家的家产,自然不会允许于丽妍生下一个小的,来跟他争。
“若是以前,他说要我离开,我绝无二话。”丽夫人浅浅笑着,眼中却含着泪:“可如今我已有身孕,怎么能离开?”
离开了朱府,她肚子里的孩子当如何?
朱青这要求,是要她去死啊!
可如果她不答应朱青,朱青便会将他们之间的事情告诉朱员外,如此一来,朱员外必定会怀疑她腹中孩子的出身。
于丽妍不过是个风尘女子,朱员外对她太喜爱,所以更容易猜忌。
所以她只能先应了朱青,随后先下手为强。
“终归他是要我死,既然如此,为了活我便只能先杀了他。”
朱青与乔小晚结婚当日,于丽妍约了朱青在花厅见面。
“我熟知他的习惯,知晓他喜欢用手揉鼻。他就算文弱,到底也是男子,我一弱女子自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只能使一些小伎俩。”
新房中,乔小晚用过的糕点中的蒙汗药,是她下的。
至于朱青。于丽妍不过是将迷香抹在了他指尖,借着他揉鼻子的习性,将他迷晕了。
可她选择了就近溺死朱青,所以将朱青的脑袋摁压进小鱼池时,中途朱青清醒过来了,于是她的脸被挠伤。
“那后来呢?仅凭你一己之力,就将人给溺死了?”宋晚蹙眉,语气另有深意。
瞧着于丽妍弱柳扶风的,既然朱青清醒过来能伤了她,岂有挣扎不脱的道理?
可于丽妍一口咬定,只有她自己,宋晚和卫司锦也无奈,因为找不到其他的证据和线索,来指证吴先参与了作案。
最终,于丽妍的指痕与朱青后颈的指痕比对过了,确实吻合。
将其带去县衙的路上,宋晚忍不住为自己这具身体问了一句:“乔小晚是无辜的,丽夫人为何要将她牵涉其中,还把杀人的罪名,扣在她的头上?”
于丽妍被问及,神色愣然片刻,轻叹一口气:“自顾不暇之时,如何还顾得上旁人。”
说到底,她也跟朱青一样自私。
宋晚拧眉,再没其他话可说。
她在县衙门口等着,卫司锦和衙役们将于丽妍和吴先带了进去。真凶已经抓获,朱青的案子算是真正意义的结束了。
吴先即便有于丽妍维护着,但到底他也犯了知情不报,甚至干扰办案的条令,想必是要吃几个月牢饭的。至于于丽妍,杀人偿命,想来按照西陵王朝的律例,她会被判斩首。
可她腹中有孩子,宋晚估摸着,朱员外会保她一时,至少等她为朱家诞下子嗣。
具体如何,宋晚无暇顾及。
卫司锦从衙门里出来时,她正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两手抱膝,举头望月。
时候已经不早了,长街上除了巡视的捕快和打更人,再无其他身影。
宋晚坐落在月下,那背影瞧着分外孤寂,与平日里言笑晏晏的她截然不同。
卫司锦不由想到宋晚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她说她不是西陵王朝的人,她来自遥远的未来。
所以在这里,她当是一个亲人也没有的。
思及此,少年加快了步伐,走到宋晚身旁,脚步方才落定。
身侧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宋晚侧目看去,卫司锦那俊美的侧颜,映入她的眼帘。
惊艳了两秒,她回神:“事情处理完了?”
卫司锦点头。
“那我们回去吧。”
那少年还是点头,随即站起身去。
宋晚跟着起身,可因为坐了太久,肢体有些僵硬了,起身时动作一顿,险些摔倒。
好在卫司锦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满眼担忧:“秋夜也凉,你当多穿一些的。”
宋晚咧嘴,摆摆手:“没事,我就是腿坐僵了,你等我活动一下,缓过来就好了。”
她说着,弯腰伸手就去搓揉自己的腿。
卫司锦瞧着,长眉皱了皱,他下了一级台阶,矮身背对着宋晚,半蹲着:“上来。”
“啊?”
“我背你回去。”
宋晚瞪眼,瞧着少年勾人的背影,嘴角轻抿成一条线。
她伸手,圈住卫司锦的脖颈,爬上他的背。卫司锦则两手搂着她的腿弯,将她固定好,起身缓缓步下台阶。
明月当空,瞧着这两日,便该是月圆之夜了。
宋晚将下巴搭在少年肩头,逗弄他:“欸少月兄,你不是常说男女授受不亲吗?”
怎么今夜这么主动,竟然肯背她回去。
卫司锦低首,夜色中他耳根泛红,却是语气平静的转移了话题:“晚姑娘,如今朱青一案已结案。我方才从柳管家处打听了一些乔小晚的生平,知她有一双父母,就在不远的新凤村。”
“是否明日,我陪你前去探望一番?”
宋晚一听,搂着他脖颈的手松开,掌心握着他的两肩。
思量了好一阵,宋晚才点头:“是该去看看。”
她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父母,才会将自己的女儿当货物一样卖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