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青和范正两人是走客栈正门回来的,路过柜台时,岳青还特意跟掌柜的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范正除了有点憔悴,精神萎靡之外,全身上下竟然没有一点伤,这让这几日里担惊受怕到快要疯掉的魏衡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趁范正回房沐浴的空档,魏衡拉着岳青,让她将这两日的事情从头到尾细细讲与他听。
“你被擒住了?!”听到岳青被王府的侍卫捉住,魏衡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那你们怎么脱身的?”
岳青坐在凳子上,毫无形象地将一条腿抬起来踩在另一个木凳上,手肘支着膝盖,“那端王也不是傻的,我猜他早看出来我们跟他的事情没有关系,不然你当书呆子有什么金刚护体吗,能这么完好无损的回来。”
看见岳青粗鲁豪放的动作,魏衡眼角微微抽了抽,心想这姑娘也太入戏了,这哪是在演男人啊,这活脱脱就是个实打实的糙老爷们儿啊!
“我被抓住之后,就被带到了一间书房。那王爷还装腔作势地审问了我一番,让我老实交代什么什么的。”岳青一仰头将魏衡递给她的茶干掉,继续说,“你说我能交代什么呀,就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爱信不信。”说到这,她朝门口望了望,招手示意魏衡凑过来,靠近他的耳朵小声说道,“我当时心里想着,反正我是尽力了,实在救不出书呆子,也不能全怪我吧。”说完又斜眼瞅了瞅门口,确定范书呆没出现,这才放下心来。
还有半句话她没说出来,当时如果不能说服端王爷相信他们的清白,她也只能自保了。
“那他就信了?”魏衡很称职地担当了捧哏的角色,非常上道。
“应该~是信了吧。”岳青拖着嗓子说道,她自己也有点不能确定,说实话她那天那番话相当平铺直叙,空洞贫乏,毫无说服力而言,可对方偏偏就信了,这说明什么问题呢?对方要么是个傻子,要么就是早就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端王爷显然不是个傻子,那就只能是后者。
魏衡也不是傻子,他明显不相信岳青的话,事情能这么简单?带着深深的疑问,他凑过去,死死盯着岳青的双眼,大有你不说清楚,我就盯死你的架势。
岳青被他盯得有点心虚,偏开头,假装去倒茶喝,干咳了两声,弱弱地说道:“他让我帮他做一件事。”
“什么事?”魏衡寸步不让,立即逼问。这端王是什么人,他要做的,怎么可能是小事?
岳青抓了抓头皮,打了个哈欠,猫声猫气地说:“就是帮他拿个东西。”起身走到床边,往床上一倒,“好困啊,我睡会儿。”脚一缩,翻身滚到床上去,背对着魏衡,闭目假睡。
明知她是装睡,魏衡也没有办法,轻声道一句:“你好好休息。”转身出了岳青的房间,将门合上。
魏衡刚一走,床上的岳青蓦地睁开了眼。虽然她和范正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这事似乎也完结了,但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那端王是个城府极深的人,绝不是她和范正这样的权术白痴能够应付的。
她一直以来只想在这个世界游逛一番,从不想惹事生非,可她不惹事,事情却总找上她。自从下山以来,发生了这许多事情,倒让她开始怀疑,自己下山到底是对还是错?
这两日在端王府,虽然没有受到什么刑罚,但到底还是经历了短暂的牢狱之灾,精神和身体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之中,此刻躺在床上,身心彻底放松下来,虽然是装睡借此撵走魏衡,却不知不觉中真的睡着了。
~
端王府。
侍女将切好的水果和茶点一一摆好,向皇甫逸明行了一礼,低头躬身退出了观景亭。
“王爷,您就这么放了他们?”待到侍女们都退到远处,凉亭里只剩下他们主仆二人,寒涧这才开口问道。
皇甫逸明嘴角微弯,像一阵清风拂过竹林,抬起骨节分明的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淡淡道:“那个岳青不简单。”
“那您还放他回去?”寒涧惊呼道,他实在搞不懂王爷的心思。
“他们与西凉无关。”皇甫逸明浅呷了一口馥郁芬芳的雨峰净芽。这雨峰净芽是东北边儿淮山县令头两天刚刚派人快马加鞭送进宫的,必须要在茶尖儿刚冒出来那几天,恰逢天降雨露,妙龄女郎冒雨素手采下,方才能制成这香如兰桂,味如甘霖的雨峰净芽,产量极低,且不一定每年都有,全看天意。淮山县令给仁德王进献了不过二三斤,仁德王便立马赐下来一斤给他亲亲的王叔皇甫逸明尝尝,可见王上对端王的敬重和倚仗。
“好茶。”皇甫逸明放下茶杯,赞叹道,可那语气却也是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他用竹签叉起一块水果递给寒涧,寒涧立即恭敬行礼,双手接过。
“那岳青一身功夫诡异莫测,连无用书生若虚公子也斗他不过,既然不是西凉的人,不如留着,将来或许有用。”皇甫逸明说完,叉起一块水果,送入自己口中。
“那王爷为何不干脆将他招入麾下,收为己用?”寒涧好奇宝宝三千问上线。
“江湖中人,自有一股自成一家的傲气,况且那岳青年纪尚轻,心性未定,虽然意气风发,却也最是冲动鲁莽,还需再历练历练。”皇甫逸明边说边吃,丝毫没有身为王族贵胄傲世出尘、端庄雅正的样子。“你看那曾若虚,虽客居在王府,却总摆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来去自如,丝毫不容他人置喙,这就是江湖成名人物的傲气。”顿了顿又说,“给他一点时间,他日必定名震江湖。”
寒涧默然不语,心中却不以为然,心想那小子一副目中无人、桀骜不驯的样子,哪里看出来一点点名震江湖的潜质?
~
四海为家客栈。
岳青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酣畅淋漓,醒来时已是下午申时,一个激灵挺身从床上坐起来,脑中清明无比。不过,脑子清醒之后,肚腹中饥肠辘辘的感觉也更加清晰。
岳青干脆利落地翻身下床,冲出去,直奔魏衡的房间,直接推门而入,见魏衡正坐在桌边看书,冲过去一把扯下他的书丢在一旁,说:“走,吃饭去。”
魏衡中午去叫岳青吃饭,敲了半天门,里面没有动静,便知道她是真的睡着了,而范正也在房中休息,两人睡了大半天,都没有吃午饭。魏衡料想他们醒来之后必定是劳肠剐肚,便一直在房中看书,等他们醒了后一起去吃饭。
岳青这么一喊,他立马起身,连被岳青扔下的书都没顾上收拾,立即去叫了范正,三人一起下了楼。
平白地遭了这番无妄之灾,又受了这几日的苦,三人商量着去吃顿好的,慰劳慰劳自己,于是出了客栈,直往聚星楼而去。
刚走出没几步,背后一个破锣嗓子震天价地一声吼:“岳青,你这几日躲着,叫爷爷我等得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