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素面经不起折腾,早就消化完了,况且范正还没吃到嘴里,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换了干净衣裳,马上就拉着沈月清到酒楼饱餐一顿。这次沈月清可没有二话,反正轮不到她付钱。对古代饮食不甚了解的沈月清,默默静坐一旁,看范正叽哩哇啦点了一堆菜,自己就等着吃呗。菜很快就上来了,二人狼吞虎咽吃了起来,以风卷残云之势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净。范正腆着肚子,招呼来小二,顺便定了两间房,二人就不挪动了,直接换到楼上客房里,躺在床上揉肚皮。
范正就不说了,折腾了一天,身体和心理上都经受了巨大的折磨,被殴打的地方还隐隐发痛,躺在床上,很快就沉沉地睡去。
沈月清回到房间,先小心细致地检查了一下屋里的设施和环境,招呼小二要了热水来,关好门窗,这才卸下防备,准备清洗一番。女孩子不光爱美,也爱清洁,虽然古代生活没有现代方便,但是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她也绝不苛待自己。在山里的时候,不管练功多苦多累,她每天都会坚持烧水洗澡,洗澡水是从几里外的山泉小溪中提回来的,练臂力的同时就把水准备好了,烧水也不过添几把柴火的事情。若是夏天,就更省事了,直接跳进湖里游一圈,洗一番,凉快又舒爽。自下山以来,一直赶路,风餐露宿,吃住都在野外,她也不讲究,不矫情,随便找个破庙、山洞歇一晚,或者挑个粗壮的树杈眯一宿。今晚难得可以洗个热水澡,她当然欢喜。
再细细地检查了一遍门窗都关好了,沈月清这才脱下外衣,卸下伪装,恢复女儿身。
身体被温暖的水包裹着,好像母亲温柔的大手在轻抚婴儿的每一寸肌肤,抚去一身雨雪风霜,抚去一路风雨兼程,抚去她身上的尘埃,抚平她心中的忧伤。沈月清靠在浴桶边沿,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将水浇到身上,水面一晃一漾,蜡烛的柔光折射在水中,再映到天花板上,整个房间似乎都在盈盈波光中荡漾。
她慢慢垂下眼,似乎舒服得睡着了。直到被打更人的叫喊声惊醒,这才发觉水已经凉透了。起身擦干水,遮住自己的本性,又成了一副少年模样。
由于小时候身体亏得厉害,她发育得一直比较缓慢,身体特征并不是很明显,用纱布一裹,胸前一马平川,套上衣服,完全看不出来。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遍地走,安能遍我是雌雄?
躺在床上,她竟不能立刻睡去,辗转反侧,若有所思。她已在这世界生活了八年之久,这一次下山,也算是正式踏入这个全新的世界。既然答应与范正同行,便算是开启了人际交往的大门,再不能像过去那样独来独往,冷眼旁观。是时候抛开回忆,接受现实了。
过去的生活像梦境一般,随着时日的增加越来越模糊,渐渐幻化成了记忆的夜空中一颗暗淡的星,而来到这里后的每一天,就像昨日一般清晰的印在脑海里,凝聚成了皎洁的月,照亮她的夜。
今夜,是她与过去的挥泪告别,也是对未来的亲切问候;是她向新世界伸出探知的双手,也是这个世界向她敞开接纳的怀抱。从今往后,她便不再是沈月清,不再是21世纪的女大学生,而是那个与狗争食的乞丐,那个苦练功夫的孤儿,那个赤手空拳闯天涯的岳青。
翌日,二人吃过早饭,便动身离开昌河县城。这一次,范正不再梗着书生的高傲脖子,一条道瞎到底,而是紧跟岳青的步伐,岳青在前面问道开路,他在后面亦步亦趋。
话又说回来,这二人到底谁又依靠谁呢?岳青是异世灵魂,陌生来客,对这世界一无所知,而土生土长的范正,也不过空长了二十余年,从未踏出过昌河县境,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不过是书上的刻板文字和他人的道听途说,论生活经验和社会常识,他还不如岳青。
此时不过刚刚入夏,离秋初的大考还有两三个月,时间绰绰有余,二人便也不急,一路走走歇歇,吃吃喝喝、转转看看。
这日,二人抵达离开县城后的第一个镇——清水镇。清水镇在昌河县城以南,比围山镇要繁华了许多,房多、楼多,人也多。二人到时已是傍晚,找了家客栈歇脚,吃过晚饭,准备早点休息。
晚饭时,大厅里甚是热闹,几乎是座无虚席,满满当当。寻遍整个大厅,才在角落里找到一张桌上只有两人,征求人家同意后,两人坐下,四人拼桌。等待上菜的空档,便听大厅里吵吵嚷嚷,议论纷纷,似乎镇上有什么大事发生。
“听说那马小姐生得十分美貌,方圆十里一枝花啊!”
“不能吧,长那么好看还嫁不出去?”
“莫不是个丑八怪吧?”
“你们有所不知,那马小姐心性极高,无论多么富贵人家,看不上就是看不上。”
“据说自从她及笄以来,上门说亲的人把门槛都踩平了。”
“可惜人家谁也看不上啊。”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马员外就任她胡来?”
“心性高,脾气倔,一逼迫她便寻死觅活的,可把马员外夫妇吓坏了。”
“可不,就这一个独生女儿,还能把她咋的?”
……
大厅里,人声鼎沸,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议论这马家小姐。范岳二人左右无事,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也便了解了个大概。约莫也就是这马家小姐生得十分貌美,却总也遇不着如意郎君,三年五载下来年岁也拖大了,马家二老心急如焚啊。
“兄台,这究竟怎么一回事?”这范书呆估计在家时整天被逼着看书学习,不得不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此次独自出行,脱离了家庭的束缚之后简直信马由缰,放飞自我,对什么都感到新鲜好奇。
“我们二人也是路过此地,不甚了解。据说是明日这镇上有一场比武招亲。”同桌的一中年汉子说道。
“比武招亲?”范正惊异地问道。岳青虽没有开口,心中也很感兴趣,没想到古代还真有“比武招亲”这种事。
“可不,这马小姐眼瞅着今年就二十一了,还没嫁出去,”旁桌一胖乎乎的男人听到范正的惊呼,扭过他那上下一样粗的腰身,转过来搭话,“马员外着急了,下了死命令,今年若再不出嫁,左右相不中,就把她嫁给严家的大少爷。”
另一桌也来人搭话,接着说道:“那严家在咱清水镇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严家大少爷就看上马小姐了,多次托人上门提亲,那马小姐就是不答应。”
那胖子被别人抢了话头,满不乐意地瞥了那人一眼,抢回来接着说:“那严家大少爷出了名的纨绔子弟,马小姐当然不愿意了。被逼得实在没法,才想出比武招亲这一着,一切随缘吧!”
岳青瞟了范正一眼,见他满脸兴致,便开口问那胖子:“比武招亲是哪一天?”
“就是明日!”胖子乐呵呵地一脸得意,好像他自己嫁女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