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衡和林昭原在新驻地没找到岳青,魏衡跳着脚地要回战场去找,被林昭原一把拉住。
“你不要命了,那地方现在可是西凉军的地盘。”林昭原斥骂他道。
“我就算死也要找到她,她不能有事。”魏衡急眼嚷道。
“不行,我不能让你去送死。万一他回来,你又没了,我怎么跟他交代。”林昭原死死攫住魏衡的胳膊。魏衡虽然也是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可力气上哪拼得过身经百战的林昭原,尽管不停地挣扎,却一步也没能挪动。
林昭原耐着性子开导他:“他也不一定有事,也许他早就回来了,只不过是我们没找仔细,刚好错过了。”
魏衡挣扎无效,知道拗不过林昭原,便装着被他说服顺着他的话说:“真的吗?”
林昭原略一迟疑,他不过就是随口一说,安抚魏衡罢了,还真不敢确定,可眼下也不能够反口,只好硬着头皮僵硬地回答说:“当然。”心里却安慰自己:我这也是为他好。
然而林昭原毕竟职务缠身,不能随时随地看着他。待林昭原被叫去处理军中事务后,魏衡马上起身,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南夏军营,一路奔战场而去。
深秋季节,天色暗得早,此时天已黑尽,路上黑灯瞎火的,魏衡又担心被人发现,只得抹黑前行,深一脚浅一脚在小道上跌跌拌拌地走着。
他也是急慌了,根本没考虑这黑不隆冬的啥也看不见,他能找到什么?也根本没想过就凭岳青那一身本事,能出什么意外?
魏衡长了这二十多岁,除了他母亲之外,还没有哪个女子让他如此牵肠挂肚。而这份感情,又明显和亲情不同,有些陌生,却更加热烈。
如果说对母亲的爱是和暖的春风,润口的米酒,暖风轻拂人微醺,是恰到好处的惬意,那么对岳青的情就是凌冽的北风,辣喉的烧窖,浓烈刺骨热人心,是刻骨铭心的悸动。
母亲是舒适安定的家,无论他走到哪里,他都知道她一直就在那个地方,所以他安心。可岳青是不可捉摸的风,稍一疏忽,就会从指间溜走,消失在无形无影的空气中。
他想抓住她,这种渴望灼烧着他的心,比上一次岳青不辞而别更加令他愁肠百结。上一次他认了命,放她去;这一次他不想认命,他想抓住她!
他说不清这个奇特的女子是怎样莫名其妙就占领了他的心。她从没在他面前表现得像一个正常的女子,既不温婉也不含蓄,既不端庄也不秀丽,可他就是没缘由地被她吸引,连她架着腿跨在凳子上喝酒骂娘的样子,他都觉得爽快可爱得迷死人。
或许是在交河县涉水救人时的奋不顾身,或许是那次醉酒后的情迷意乱,也或许是她利落的收拾掉上门挑战的人后拍手甩肩的肆意慵懒……反正,他就是挥不散刻在他脑子里的那抹身影,不管她虚幻到多淡多淡。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脚下踉踉跄跄。四十里的路途不算近,他沉默着朝那个地方一点点靠近。
月亮渐渐升上天空,斜挂在空旷高远的夜幕上,投下清冷的光华,打在他身上,泛着淡淡的银光,在地上拉了长长的一道虚影。形单影只,在这荒凉的夜里,倍显孤冷寂寥。
岳青没有找到魏衡,有些意冷心灰。这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二的两个朋友之一,除了师父之外,最熟悉最亲近的人。
她对魏衡是比较有好感的,在巡阳的时候。和有些犯二的范正不一样,她觉得魏衡作为一个官二代,一点没有架子,平易近人,热心善良,就凭主动下到洪水中去救人这一点,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相比于聒噪的书呆子来说,安静有礼知进退的魏衡,更让她感到相处得舒适。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进退得宜,有礼有节,处事稳妥周到,自从认识他以来,三个人的事情他总安排得妥妥当当,从来不需要她操心。
可就是……偶尔,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别别扭扭的,吞吞吐吐,欲言又止。难道比较聪明的人都是这样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她本来以为离开巡阳城后,他们便再无交集,充其量只会成为彼此记忆中一截有色彩有温度的片段。这次在军营中意外重逢,倒是让她有种被五百万大奖从天而降砸中脑袋的感觉,那么不真实,却又实实在在。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替她设身处地,小心翼翼地与她保持距离,担心给她惹麻烦,把自己摆在一个很被动的位置上。
她有时候就在想,到底什么是真正的朋友呢?雪中送炭、两肋插刀固然当得起“朋友”二字,但未免太沉重了些。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赏花来你看书,心意相通却各不相扰,未必不是一种令人舒适的相处模式。
就像她和魏衡这样,知道彼此就在不远的营帐中,却极少见面,偶尔碰着,无需多言,一个眼神近况便已知晓。
回忆起和范正、魏衡相处的点点滴滴,岳青的心不免更沉重了些。她应该护着他的,明知道他那点三脚猫功夫不足以保身,却还是疏忽了,任由他在她眼皮子底下失去踪影,生死未卜。
她暗暗后悔自己太大意了,应该事先告诫他,和他约好危险时刻的碰面方式,也不至于现在处于如此被动的局面。
如果魏衡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会内疚一辈子,是自己太偏心、太私心、太狠心……
忽然前面咔嚓一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被踩断的声音。岳青本来警觉性就强,这是感觉到有人来了,连忙停下脚步,闪身在一旁,暗中观察起来。
远处出现一个朦朦胧胧的影子,身上的衣衫几乎和黑夜融成了一个色调,如果不是月亮的清辉在身子周围洒下了一道模糊的光影,对方几乎就能完美隐匿在黑暗中了。
等等,那身影似乎有些眼熟?岳青纳闷儿地搓起了下巴,脑海中灵光一现。只见她一闪身消失在原地,又骤然出现在路上,正好截了那人的道,拦住他说:“你跑哪儿去了,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