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原到七营的伤兵营帐转了一圈,回来就见岳青和一堆伤员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他问。
林昭原一回来,伤兵们立马噤声,不敢再嘻嘻闹闹。
岳青回了句“没什么”,收拾起东西往下一个伤员的床位挪过去。
林昭原有些心塞,虽然平日里岳青对他还算客气,总能做到有问有答,但绝算不上热络,始终保持着一种恰如其分的疏离,让他老是有种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的感觉。
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不懈地不定期骚扰岳青。牛叉的人总是有脾气的,他理解。只有对方还愿意搭理他,他就觉得有戏。
“你还要弄多久?”他问。
岳青朝着帐子里一众伤兵一挥胳膊,意思这些全都还等着呢。“还多。”
林昭原默了默,岳青有一种随时把话题聊死的能力。他其实挺忙的这两天,刚刚大战完,骁箭营损伤也不小,自己百忙之中逮着空来关心关心自家这小“兄弟”,还不招人待见,想想都心酸呐。
可是,谁叫他天生脸皮子贱呢,人家越不搭理他,他越想往跟前凑,非得贴着粘着烦着。
“你怎么还会干这个?”林昭原没话找话问着。
“我主业是大夫。”岳青不咸不淡回着。
“大夫?!”林昭原小吃一惊,“你不是……”他本想说她不是端王府派来的吗,可一想现在这场合也不适合说这个,只好临时改了口。“随军参谋吗?”
“有冲突吗?”岳青反问。
好像是呀,二者有冲突吗?谁说大夫就不能当参谋,参谋就不能懂医术呢?林昭原突然觉得跟岳青呆一块儿,总是感受到自己的狭隘和无知。
一个小兵急匆匆跑进伤兵营,冲到岳青面前,喘着粗气说道:“岳先生,将军召您过去议事呢。”
再一瞧林昭原也在,顺口提醒一句:“林校尉,正好您也在,一块儿去吧,各营校尉都去了。”
来报信的小兵正是岳青新收的跟班儿小南瓜。
岳青赶忙收拾好手上的事情,交给其他医童,和林昭原一起赶到傅洛恒的帅营。众人都已到齐,就差他俩人。
林昭原走在前面,进去朝傅洛恒行礼道一声“将军”,站到自己的位置去。
岳青紧随其后,朝傅洛恒和其他将领一一见礼,才走到傅洛恒旁侧侍立。
众将领早已从各种渠道听说了关于岳青的小道消息,原来她的真实身份是林昭原的本家兄弟,换句话说就是傅将军姐夫的侄子,也算是傅洛恒拐个弯儿的侄子。
再一看这两人前后脚进来,明显是一起的,更加证实了消息的真实性。
所以这岳青也是个有光环的二世祖,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够跟在将军左右,众人这么一回味儿,也就不太把她当回事儿了,什么随军参谋,出谋划策,不过是来镀金混资历的世家子弟罢了。
说是叫岳青来参与议事,其实她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旁听生罢了。老老实实呆在一边做个人形录音机,将众人说的话从头到尾左耳进,右耳出过一遍,任务就算完成。
端王的意思是将她往武将方向培养,傅洛恒也就当她是个实习生,为了方便在军营里行走随便给她安了个参谋的职位,并没指望她真的能帮忙出谋划策。
第二仗来得很匆忙,打得很惨烈。即便是将西凉派出的近五万兵马全歼,南夏却也付出了相当数量的伤亡,算不得胜利。
界河东岸的南夏大营总共十五万人马,两场交战下来,损伤将近六万,超过总人数的三分之一,这绝不是一个乐观的数据。
骁箭营此次派出两万人,损伤超过半数,加上第一次交战伤亡的八千人,现如今骁箭营能够出动的作战人数堪堪三万左右。
如何在今后的战斗中尽量降低伤亡人数,保存战斗力,成了南夏军需要解决的当务之急。
若只是一味的防御,难免太过被动,如果西凉采用突袭战术的话,南夏军不可避免的会陷入疲于应付的境地。可是目前南夏军的情况也不具备主动出击的条件。
骁箭营众将领一筹莫展的时候,御西大将军庾庆也是心烦意乱、苦不堪言。
接连打了两仗,一胜一负。表面上好像还说得过去,可是实际上败得惨,胜得更惨。呈给南夏王的军情密折已经递了出去,不两日便会抵达巡阳。这样的战绩,他不用亲临现场也能想象得到王上和端王愤怒失望的表情。
可是,如果是陆战,调兵遣将,排兵布阵,他还能有些胜算,这水战真不是他的强项啊!
最大的问题就是两军之间隔着一条不窄不宽的界河,无论是对方打过来,还是己方打过去,都得渡江而战。而要渡江,战船是个不可避免的难题。
西凉的战船就像那正当季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好像永远使不完。在江面上作战,南夏是绝占不了半点上风。
十五万人,现在余下不到十万,如何用好这十万兵马,抵御西凉的第三、第四次进攻,以怎样的方式作战,怎样击败敌方,这正是最令庾庆头疼的地方。
“将军,算上骁箭营,咱们现在手上也不过区区十万人了。”高行健道。
庾庆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这些吗?他知道。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将军,我看不如将现在这十万人稍加整顿一下,毕竟……”高行健吞吞吐吐。
庾庆瞥了他一眼,自己这个老部下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毕竟怎样?”
“人心不齐,军心不稳,战斗力自然会有所削弱。不如……”高行健说到这儿,故意卖了个关子。
庾庆踢了高行健一脚,骂道:“有话说话,别特么吞吞吐吐故弄玄虚!”
高行健赶紧低眉顺眼上前一步,凑近庾庆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就见一直板着雷公脸的庾庆忽然喜笑颜开,斩钉截铁地拍板说道:“好,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