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言堂
只见人首颇多,气氛沉闷严肃,凝重得如同千斤顶压身随时崩塌凹陷,连呼吸声都压抑难耐。
正前方有个匾额提有清廉忠正,上首左右各坐一人,左首中年男子,浑身散发着凌厉内敛的上位者睥睨之气,剑眉星目,眉宇间含着沉重浓郁的怒气。而右首华衣绸缎中年妇人,一丝不苟的发髻,相应得体的钗环坠饰,优雅端庄地坐在上首。下案座位并列两排,左手边则是男子,右手边则是女子。
大堂中央跪着一名鹅黄衣衫女子,高耸的发髻略有些微乱凌散,小脸苍白无力,略有寒夜凉雨中摇摇欲坠的青荷,不堪嬴弱,瑟瑟戚戚。
正是昨日含泪与李君昕对视的宁青思。
“宁青思,你到底为何要向雪姨娘投毒!”李哲峰尖利沉言地开口,一掌重重击中案桌,那双久经官场极具洞察力的凤眸直直地射向跪在地上的宁青思。
只见宁青思不卑不亢地抬起头,胸中坦荡地看向上座的李哲峰,“儿媳没有做过。”
那双清澈透明的杏眼,那直晃晃挺直的腰杆,那清丽沉稳的言语,无一看不出有何纰漏。
若不是她有个心思毒辣歹意的母亲为前车之鉴,否则以她如今楚楚可怜无辜朦胧的眼神他还有些动摇,李哲峰一联想到箫纤的脸,不由地怒气添上数分,身为女子不将相夫教子严守本分为宗旨,整天插足权位纷争,圈养面首,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李哲峰不免将对箫纤的成见悉数全转移到下首之人身上,子坡,没想到你洁身自好半载,闺女的城府全继承了毒妇的衣钵。
“爹,说不定青思有难言之隐。”只见开口求情的锦衣阑袍男子,模样竟与李哲峰有七八相像,风流倜傥之形态,沉稳肃穆之表情。
“哦?”李哲峰冷哼讥笑地望向宁青思,“那红花乃你房内搜出,林福!”
“是,老爷。”头发灰白的中年男子上前弯腰答道,“老爷夫人少爷小姐,经过严刑拷打之后,大少奶奶的丫头凌屏招了说大少奶奶数日之前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就有所行动,听说那时还哄骗下人说什么熬滋阳补肾的大补药给大少爷补身体,然后小的就去外头查,花银子查,花大把银子终于找到有关目击证人,再通过目击证人口中的蛛丝马迹,又将一名嫌疑人乞丐挖出,然后通过小小糖衣炮弹,那厮就将大少奶奶的陪嫁丫头西雯遣他去药铺买红花的过程一五一十全说了。”
林福环顾四周,一一打招呼问好。
李君逸噗呲一笑,这林福口才越来越幽默了,这一顿查脏的过程都能给他讲出花来,这人才不去说书真是白瞎了。
林福这为老不尊的说辞倒是让在座的众人满面春风。
就连一向沉稳端庄的丞相夫人的眼角也有隐隐青筋,强忍着笑意。
“如此说来,你还有何要狡辩的,你为何私下买红花等毒物,还谎称皎皎。”
难得还有个人板着脸,满面郁翳寡色,眼中熊熊怒火,仿佛一把吞噬掉一切。
这就是丞相大人,只有他也唯有他,脸色难看黑涩。
只见宁青思面上平静如镜,毫无波澜却一言不发。
李君逸突然冷哼一声,“这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害怕爹宠着雪姨娘,以后生个弟弟什么的威胁大哥在爹心中的高尚地位嘛!只是……”李君逸莞尔一笑,冲地上之人挤眉弄眼道,“大嫂,这红花吃了也就毒死一个孩子的事,不如买个鹤顶红划算,再不济也买个砒霜什么的,这毒死一个孩子,雪姨娘还能生第二个第三个,跟小草一样烧也烧不尽。”
“逆子!给我住嘴!”李哲峰见李君逸口出不逊,拍拍桌子起身吼道。
“老爷,消消气,这逸儿自从上次溺水险些送命,这性情大变乖张。”李夫人连忙起身将丈夫缓缓地按下,李哲峰见夫人的眼眶湿润微红,顿时心有不忍,火气也去了半。
这小儿子也是他老来得子,自从半年前失足落水之后落下病根,这掉魂之汤药灌了又灌,原本嬴瘦的身子肿胀得不成样了,先前沉默胆小的性子也变得越发古怪。
“小三,赶紧带少爷下去。”李夫人见李哲峰脸色好转,恐小儿又惹祸端,赶忙使眼色给李君逸一侧的小厮。
对面座上的梳着两边俏丽的丫髻的粉衣少女开口笑道,“三弟,莫要拿子嗣打趣,大嫂大哥平时对你那般这般好,若是大哥大嫂有这等世袭争宠心思,且不说这雪姨娘所生是庶出且还尚在襁褓里,就是要加害,第一个应该考虑的是你这个嫡子。”
李君逸:“……”这他名头上的龙凤姐姐又是一番说教,明明就比他大几分钟就一副老气横秋的和尚念经模样,天天没事有事就对他指指点点,唉!白瞎了这花容之色。
“青思,你且说说,你为何要偷摸买红花,那可是虎狼之药!雪姨娘腹中之子多少也是你的弟妹啊!”李夫人似是很紧张关怀,之前眼中一刹而过的绝厉之色。
什么叫猪队友,李君逸狡黠地笑道,这老妖婆又把话题扯回到如此严峻迫切的敏感字眼之上,那抹眼中的异色怎么能逃过他的慧眼呢?这不明白的在暗示快点招罪吗?
李君逸饶有兴趣地端起手边的杯盏,嗯!喝茶看戏!
“少爷,我们还是回院子吧。”小三小心翼翼地贴着李君逸的耳边轻声道。
走什么么走,好戏刚开始,怎么可以少了他这个添油加醋的戏精呢!
“要走你自己走!”李君逸低头甚是惬意地小啄一口,拉长耳朵仔细听道。
宁青思微微蹙紧眉头,犹如一叶星空中倒挂的弯月,她咬唇思道,这其中弯弯绕绕岂是能说明白的,反正她心早已死了,随着亲眼看着李君昕当着她的面亲昵那些侍女,她又……
命运捉弄人,想当初上门提亲的明明是她心爱之人,却上了他哥的花轿跟另一个男人入洞房守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