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之上,孤无欢拖着半截身躯,拼了命地追向太春秋,是个真正的疯子。疯子的眼中,只有目标,没有命,不达目的,便似浑身都被束着一般,内心压抑着狂躁。
而天河中央,那道黑气已经将萧国战淹没了下去,仿佛是一头怪物,将他拖入了天河之中,滚滚的浪涛浮起一缕缕血色。
浪涛之中的三千亭,左庄道:“师傅,太春秋逃走了。”
从始至终,宋客都未出手,他一直在作壁上观,华风都怀疑,小月宫是不是对于《无量传承》没有意思。或许他是内心又准则,他只是来接触和仙风阁的生意的,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过问。
“但愿他能得到他想要的。”华风紧了紧披风,天河虽然壮阔,却也湿气太重,待得久了,他也有些不适。
左庄皱眉,不知道师傅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也走吧。”华风看向了慕容西和宋客,说道。
两人都是点了点头,萧国战多半性命难保,至于太春秋,他夺去了赵殃的头颅,那疯子追他自然是追不上的。太春秋急于逃命,却也不好在抽空去杀孤无欢。
此事虽然打击了太春秋一把,但是终究还是未能将其除掉,是个后患。
可怜了那萧国战,拼死挡下了大黑手,他心中清楚,为了西山剑派的恩情,已然冒着必死之心而去,却也算是了无遗憾。
一行人回到了太危城,早就有人注意到了天黑方向的大战,只是不敢过来,那里有高手进行了短暂的争锋,却不知道具体是谁,胜负如何。
只是有人也看到了,太春秋独有的紫色剑花,在天河上方炸开,有人便怀疑是太春秋出现在了太危城。此人早被太易修士截杀过,若他心存报复,实则大大的不妙。太危城不少人的,心中惶惶不安。
慕容飘飘随着慕容西,回去了,华风带着左庄,回到了仙风阁。
是夜,密室之内,三尺婆婆老眼微睁,溢出些许的精光,她的半条手臂已经折段,是在太春秋那一剑之下伤的。
大黑手自然不是大黑手,只是三尺婆婆假扮的而已。
她的另外一只手上,还提着一个人,是萧国战。他的胸口有个血洞,身上浮现出一股股缭绕的黑气,仿佛是一条条锁链,却是一颗颗细小的符文。
“风少爷。”萧国战咧嘴一笑,抬起头看了一眼华风。
“你已经死了,便自由了,没有什么可以束缚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华风点了点头,说道。
人走过的历程,无一不是深深的羁绊,或许以此而立下,不灭的信念,或许因此而送点性命。萧国战是这样,他的生命历程告诉他自己,西山剑派是家,太春秋是父母,死都要捍卫。
“呵~~那便杀了我吧。”萧国战笑了一声,喊道。
华风摇头,“我并不会杀你。”
“哦?是想让我帮你找出门主吗?那我劝你还是杀了我比较好点。”萧国战干咳了几声,血口微喘,说道。
“你应该明白,你已经为太春秋做的足够多,而且西山剑派也不复存在,你已经被抛弃,如同一个死人一般,被完完全全的抛弃了。”华风道。
“那....又何如?”
“那你应该活回自己,不要在听任太春秋的摆布了。”华风劝道。
“哈哈哈,你死心吧,我不会帮你去对付门主的,死也不会。”萧国战将头撤了过去。
华风轻轻一笑,对着三尺婆婆挥了挥手。
三尺婆婆放开了萧国战,他身上的那些黑色符文也如同毒液一般,游回了三尺婆婆的手心,华风道:“你可以走了。”
“嗯?你放我走?”萧国战站着的时候,有些踉跄,不相信的问道。
“自然,我说过,你自由了。”华风道。
萧国战闻言,转身要走,却又停了下来,道:“我知道了,你故意放了我,让我去找门主,然后你们再去杀他。”
华风微微摇头,笑道:“我若是你,我便绝对不会去找他,即便是找到他,他也会出手杀了你。而你和太春秋一样,哪里也去不了,天下都在找你们。”
萧国战闻言,目光凛然,风少爷说得不错,以太春秋的心性,自己就这么去见他,绝对会被他怀疑成串通敌人去害他。
“太春秋所得《无量传承》是假的!”萧国战突然问道。
“这个我便不得而知了,兴许是太春秋怕你觊觎道典,故意说的。但真假在乎于心,可是太春秋之心,未免过于大了点,似乎已超出了人世之外。要知道,世间根本就没有无敌的道法,强如羲氏,也被灭族,神魔仙帝都难逃一死,他看得清自己的内心,却看不见前方的路。”华风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无量传承》的真假,并不能这么快的公之于众。
“你不是个商人。”听到这番论断,萧国战眯着眼睛,说道。
“人是会变的,你以前是城主,现在却也不是,而我,也从未说过我是个商人。”华风道。
“你为什么知道我们一定会现身?”萧国战问道。
“这并不难猜,关心赵殃人头的,不外乎两路人,一路是赵氏的余孽,一路便是想要得到藏宝图的人。你们都知道这是陷阱,但是只有太春秋敢出面来拿这颗人头。”华风说道。
“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你可以走了。”华风打了个哈欠,说道。来太危城这么十多天,他一天都未合眼,浑身都是倦意。
萧国战沉默了片刻,而后道:“我要看看,你究竟要如何对付门主。”
“嗯,可以。”华风点了点头。
听口气,萧国战是要留下来,也好,他或许还有一些用处。这个人其实不算太坏,他肯为太春秋挡下大黑手,便说明,他有一些高贵的品质,只是要他归服,却也很难。
第二天,百草堂的早草居然亲自上门来了,带了厚礼过来,有些意思。
好人坏人,一个人当真是变化莫测,心若变,一切都在变。昨天之前,华风还认为早草是一个十足的坏人,绑架左庄和慕容飘飘,伙同太春秋一起对付自己,但是今天,他却仿佛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仿佛正邪之分,神魔之别,永远都是一体的,人的心偏向何方,便是何种人。万物无常故,心无常,人无常,随一切而动,随一切而生。
他的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两人长谈了很久,聊了些过去,聊了些未来,原来谁的人生之中,都会有一些苦涩,谁的人生之中也都会有些向往。尽管有时候一切变得很糟,收拾一番心绪,也还能活得下去。
两个商人,聊了太多,不是关于钱,而生关于那些奇怪的人生。
早草没有提小月宫的事情,随他去吧。
华风也没有提,他不善于其打击一个善良而随和的人,因为他们好像无懈可击,没有弱点,就那么活在那里,不动声色,也会暗藏辉芒。
在另外一个极远的地方,茫茫大山之中,太春秋拿出了赵殃的人头。
他几乎是在狞笑,“老赵,好久不见了。”
赵殃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却又缓缓合上了眼睛。
“呵呵,他们怎么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太春秋将赵殃的头放在石头上,取出一壶酒,猛灌了一口,说道。
“你我算是同代人,彼此年少时,便熟识,看到你如今这个样子,嘿....我也有种兔死狐悲的悲凉。”太春秋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的伤口,长吁一声。自己和这赵殃,都成了丧家之犬,一个亡族,一个灭门,谁也不比谁好过一点。
太春秋言罢,再喝了几口酒,越喝越不痛快,心中一堵气,难消难灭。
“咔嚓”一声,他将酒壶一把摔碎,拎起赵殃的脑袋,怒吼道:“赵殃,剑诀在哪里,你要将他带进坟墓吗?”
赵殃的眼皮再次抬了起来,“你...真的想要宝藏?”
“说,说出来,兴许我还能救你一命。”太春秋看得出来,赵殃不行了,魂若游丝,整个脑袋都要被黑暗之力吞噬殆尽了。
那个三尺婆婆的手段狠毒,简直不是人,而是魔鬼!
“太春秋,我不得不佩服你。”赵殃再次闭上了眼睛。
“我太某人从小便是天骄,万人宠爱,力压同门,时及成年,屡败强敌,成就今日之名。做不到最强,便是失败,我的人生里,没有苟且,我是握剑之人,岂能和你一个商人相论?”太春秋沉声说道。
“哈哈哈,你当真是陷得太深,事到如今还不醒悟。”赵殃睁开了眼,他浑噩的眼眸已经看不清太春秋的表情,但他却笑了起来。
“宝藏何在?”利剑出鞘,寒光压着赵殃的头顶,太春秋冷冷问道。
剑光照亮了赵殃的眼睛,他缓缓道:“太一禁水....黑暗,已将我淹没....”
“没”字一落,他便吐出了最后一口气,须发皆脱,肌理迅速干枯,化作了一个干巴巴的骷髅,他的眼皮最后一次合上了。黑暗吞噬了他的生命力,磨灭了他的神魂,彻底结束了这位赵氏老祖的一生。
“太一禁水!”
太春秋念着这四个字,根本没再看赵殃一眼,而是翻出了手上的藏宝图,其中一张果然是在太一禁水,上面画着一只古兽,形态怪异,名为轮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