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习惯熬夜的习烨沙对其他事情完全没有实感,在他的认知中,只要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其他一切痛苦他都可以忍受。连死亡都能违抗的勇者,不是用生灵那么简单的概念就能概括的存在。
他是人类没错,但所谓人类这个身份也只不过是对自我认知的加强而已。受到深渊的王者青睐的他,掌握残缺万象的他,就如同真正的神明般令人敬畏。
在数百架掀起波纹的战机盘旋的如今,习烨沙突然有种想法:
流星消散,众星已死,漂泊宇宙中的终末文明不知何去何从,既然如此,这个世界不如毁灭算了。
他好像预料到了,未来总会有这么一天——和太古种族唤星之灵正式交战的时刻必然会来临。所以,就应该这样进行下去,他渴望和平,但到了波浪澎湃的时候,唯有任其流动。
“没办法了。”声音淡然且稳重,不像是从十八岁的少年口中发出的,“战斗吧。”
面对怀揣敌意的唤星之灵,双方只剩战斗一途。
习烨沙端起龙爪深影于手背上摩擦,探测到鲜血的龙爪剑传出龙啸般震耳欲聋的吼声,看来这柄剑内部还封印着某条龙不屈的灵魂。
“不对。”夏慈用法杖的前端按下习烨沙手中的大剑,“别贸然行动,这些战机的目标不是我们。”
“宿敌”的提醒起到了效果,习烨沙仔细观察那些早已飞远的战机,心中突起的悸动已经烟消云散。
“是没看见,还是完全不把我们当回事?”在刚才跟着塞涅卡德一起渡湖过来的列贾齐整弓箭问。
“倾向于后者,他们的探测能力远在你们想象之上。”湛凌说出自己的见解,“断点连接之门和伪装者只是幌子,唤星之灵多半是要通过这些战机来达成真正的目的。”
“他们的目的不是预言和使者?”缺乏有效情报的夏慈觉得很奇怪。
“分支罢了,他们的最终目标是让‘方舟’顺利航行,所以只要达成这个目标,不管中途通过何种方式都没有问题。”
“方舟?”习烨沙把视线转向湛凌,“那是什么,我从来都没听说啊。”
除了湛凌,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疑惑的神情。在湛凌看来,不管是来自异世的使者还是土著都对这个世界的信息缺乏的不止一点半点。
“那个趴着的精灵应该知道一些内幕。”湛凌用短杖指着梅赞佐加,“夏慈,你有福音书吧。”
“嗯......”夏慈很谨慎地应了一声,“你问这个干什么?”
“世界,或者说诸神派遣的使者大体分为两类:贤者和勇者,擅长分析与施法的贤者拥有使者才能接触的特殊力量,也就是可以知晓些许未来分支的福音书。”
“所以说,那个福音书又怎么了?”由于情况紧急,习烨沙不耐烦地代夏慈问话。
“福音书还有一个名字,叫做‘世界的记忆’,只要按照上面的指示行动,分支基本上就会导向指示的方向。”聆听头顶不绝的呼啸声,湛凌点燃一支烟继续讲道,“然而,我想你并没有遵循福音书上面的指示行动,所以三百多年前你过的并不轻松。”
习烨沙和塔丝尼娅瞥了夏慈一眼,只见她面无表情地点头。
“以牺牲他人为代价得到的‘美好未来’,我宁愿不要。”
夏慈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特意望了一眼塔丝尼娅,随后又在其他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把视线收了回去。
“我猜你就会这么说,是啊,毕竟你经历的东西还很少,福音书里记载的内容估计连十页纸都不到。”
算不上是嘲讽,湛凌只是很平淡地把事实讲了出来。
“我想说的是,接下来,福音书很可能会成为一个重要的指标,取决于你想要这个世界的未来变成什么样。”
“这个世界的未来......”
夏慈愣在原地,脑中不断循环湛凌刚才说过的话,虽然她在名义上是世界派遣来的贤者,但她真的有决定世界走向的权力吗?
“别听他乱讲!夏慈,现在一切都是未知,你不要随随便便就动摇啊。”看见夏慈无神的状态,习烨沙显得特别焦急,“塔丝尼娅,你倒是说些什么啊!”
“抱歉,勇者大人,关于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且不说湛凌的信息是否正确,我本身就不具备代替贤者做选择的权力。”
“嘁,一到这种时候你们就疲软无力,这家伙只是净说一些让人云里雾里的话而已!”
“不,习烨沙,你没明白话中的分量。”
塞涅卡德上前拍拍习烨沙的肩,接着走到夏慈的身旁。
“意思就是,贤者所持有的福音书是可以改变未来走向的‘武器’,只有遵循上面的行动或者不遵循上面的行动这两种做法。可就算知道了这些,关键点还是没说清楚。”
塞涅卡德和湛凌互相对视。
“选择之后的结果,你根本就没说过。遵循福音书会有怎样的结果,不遵循福音书又会有怎样的结果,这是最重要的一点,然而你却选择性地把最重要的部分给跳过了。”
周围无风,红裙没有飘扬。
“这是否可以理解成,两种走向都不能改变某种结果,比如:世界迎来终结。”
空气骤然冷缩,沉默的众人都在等待湛凌的回答。
“想象力挺丰富。”湛凌冷笑一声,“老实说,我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仅此而已。”
“真是这样吗?”塞涅卡德持续逼问。
“我没有说谎的必要。”湛凌耸肩。
很明显,不光是塞涅卡德,其他所有人也不对湛凌抱有信任,他知晓的情报恐怕是习烨沙他们的数倍或者数十数百倍,对于这样一个浑身充满谜团的家伙,话语能起到的承诺必然是虚设。
“你的存在对我们的家园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关于这一点,我和全能之女武神会一同见证。”气势极盛的塞涅卡德终于移开视线。
“塞涅卡德·密比内瓦,你看了对吧,预言。”
话毕,塞涅卡德停下脚步,再次转过头。
“什么意思?”
“你会害怕死亡吗?”
没有答复,塞涅卡德停在原地,她那深邃的双眼罕见地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