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瓦知道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
其他孩子一直保持着幼小的身躯和相对低下的智力,他们对外界的许多事没有概念。他有种预感,他觉得自己的兄弟姐妹们永远不会成长为神父的模样。
不过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格格不入的家伙,比如今年刚满十八岁的希兹和离开教堂投靠比马尔阵营的两位兄弟,他们的成长比起自己又要快许多。
从懂事的时候开始,他便感觉到强烈的违和感,原本几十人的大家庭到现在只剩下十几人,期间有许多人都死于非命。米勒瓦曾经亲自目睹过自己的姐妹发生意外,从身体里面爆发的火焰将她的生命吞噬。对此,他很珍惜自己的家人,但同时,他也害怕那种意外发生。
所以他一直渴望有人能拯救自己,他把那种希望放在传说的勇者上——他期待传说中的存在能够纠正他们糟糕的命运。不过那终究只是妄想,他明白的,能够帮助自己的人始终只有自己。
这天凌晨,他听到了厮杀的声音,那种声音一直在耳边回响,他蜷缩在被窝里面,没有人比他更害怕生命被夺走的事实,所以当他听到希兹起身的声音时,他也跟了出去。
拿起锡杖的希兹在看到米勒瓦之后吓了一跳,但二人的视线已经对上,不可能依靠简单的解释就让一切结束。
“我听到了,他们在和谁战斗......”
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米勒瓦的眼神在左右飘忽。
“米奈姐,曲鸣茗取·穹天和yuuua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战斗?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连续三重疑问,这已经是这名男孩尽最大力量说出的措辞。
“这些事,你直接问他们会更快一点。”
“米奈姐,不要走,我保护不了他们。”
米勒瓦跌坐在地上,由于寒气穿透他的衣物,他的颤抖比起刚才更加严重。
“我保护不了他们啊,我什么都做不到。”
希兹施下“祝福”的奇迹,一股暖流在米勒瓦的身体里来回窜动。
“相信我们,只需要相信我们就足够了。”
希兹说完,手持锡杖夺门而出。
果然,差距还是太大了。
米勒瓦扶住木梁起身,他竖起耳朵聆听,那清晰的音爆声和机器碎裂的声响不绝于耳,而在这不算嘈杂的声响中,最令他动容的声音还是那名牧师的脚步。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米勒瓦跃动的心脏慢慢趋于稳定。
?
“她睡着了?”坐在地铺上面的米勒瓦问。
“嗯。她可是拼命保护了我们,一定很累。”希兹说话的时候视线不离曲鸣茗取的睡脸。
“我们会不会离开教堂?万一那些人又找上门......”
“没问题,到时候我会保护你们,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希兹勉强憋出笑容。
米勒瓦看着希兹手背被冻伤的痕迹,露出了愧疚的表情。希兹看着米勒瓦,哼了一口气,她把手放到米勒瓦的头顶,然后使劲揉搓。原本就不整齐的茶色头发被她揉的很乱,米勒瓦瞪大眼睛看着希兹,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
“这是我跟yuuua学来的技巧,说是能让心情变得愉快。”希兹好不容易露出正常的笑容。
“这样只会把我的头发搞乱而已。”虽然米勒瓦嘴上这么说,但从他的语气和态度可以看出来他没有反感希兹的行为,“刚才我听到了,她喘息的声音。”
米勒瓦用手指着曲鸣茗取,希兹随即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猜,她很怕疼,那种声音我在记忆里经常听到,几乎每个人受伤之后都会发出那种喘息。”
“......”
希兹没有回话,她瞥了眼米勒瓦,又凝视怀中的曲鸣茗取,把手放到她的柔发上。
“我想,她只是厌倦了战斗,哪怕是那些传说故事中的战士,也终有一天会对战斗感到厌烦,现在的她应该就是这种状态,所以她才会睡着,才会向我们摆出脆弱的一面。”希兹眯着眼睛,突然微笑,“当然,也不排除她对我们消除隔阂的可能性。”
米勒瓦接着希兹的话点头,或许没有什么直接的判断依据,但他刚才的确是听到了这位穹天大喊的声音。
她口中的“他们”,应该就是指的自己和家人们。
于是从那时开始,他就对这位赤色的女孩抱有信任。
想来这种理由,已经非常足够了。
?
“你知道多少有关曲鸣茗取的事?”推着木板车的yuuua向一旁的神父问。
“有关她的传言很多,比马尔阵营内部流传甚广的传言说她是童族制造出来的超级武器,但如何制作,制作材料与原理都一概不知,话又说回来,这种传言的来源本来就是不真实的。”
“不过她确实有超出认知的力量,这一点我们都不可否认。”
“嗯,随随便便就能把大地原本形状改变的生灵,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再怎么说她的力量也能媲美火炮之类的重武器。”
“远在那之上,我们并不知晓她力量的上限,所以我始终对她抱有提防。而且我听说穹天一族都有超乎想象的杀戮欲望,假如她的目标转向了我们这些人,到时候我只能尽可能去阻止她。”yuuua说的很果断。
“我想,还不至于到那种程度,曲鸣茗取小姐跟我见过的童族不一样,她很单纯,哪怕她早已突破杀戮的界限,她的心智还是没有想象中成熟。”神父说道。
“啊,把这个称为‘幼稚’也没什么问题。”yuuua补充道。
木轮在雪地里滚动,并没有发出很大的声响。
“不说曲鸣茗取和那群孩子,我连自己的身份是什么都不清楚。”
向前迈了十几步后,yuuua自嘲道。
“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说某种哲学概念?”
“不是,就是字面意思,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因为半年前我曾经失去过自己的记忆,我知道听上去很奇怪,但我真的就以这样的状态生存了下来,而且还是用精英冒险者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