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铺的胖子欠身用手扒着床边,探头往于采蓝和谢海清这边看,见谢海清认真地记着,他反正在火车上也无聊,不如就问问这姑娘。
想着,便朝他们打招呼:“那个,这位姑娘,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这没事老是吐酸水,吃饭咽不下去,遭老了罪了。”
胖子是先上车的,虞老他们上车后那人一直躺着没起来,又在上铺,因此谢海清之前也没注意他,这时他才和于采蓝一起打量着这个人。
见他脸盘挺大,眼睛铜铃一般,不像有的人一胖就把眼睛挤没了。他不是,一双大圆眼很醒目。
他脖子上带着金灿灿的粗项链,一头板寸,枕头边放着个手包,人瞧着还算精神。
看他语气和善,是真想看看,反正也无事,于采蓝便答应了。
那胖子麻溜从上铺下来,虽然胖,但是身手还挺灵活的。
他见谢海清那个铺位已经有俩人,他这胖身子再坐上去就太挤了,不合适。坐在小姑娘旁边更不合适。
他走南闯北的,最会看人眼色,审时度势。
便从一边拉过来一个凳子,凑过来坐在桌子边,自我介绍道:“我姓高,是做生意的”。说罢,抽出两张名片客客气气地递给谢海清和于采蓝。
这个时候就开始做名片的人还不多,这个人还是挺超前的,于采蓝想着,往那名片上看去:沂州省舟山贸易公司总经理高兴达。
总经理这个头衔可大可小,于采蓝也不在意这个,笑笑,便把名片收下了。
谢海清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客气收下名片,自我介绍了下自己姓谢,然后看于采蓝给高兴达诊脉。
没有诊很久,于采蓝放下手指,问高兴达:“除了吐酸水,下咽困难,胸腹有没有发胀发闷的感觉,大便困难吗?”
高兴达听到最后一句有点不好意思,可瞧人家姑娘就是很自然的问问,他要是扭捏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要不是女孩子问,他还真没把胸腹胀闷的事跟吐酸水联系到一起,说不定,他问对人了呢!
他这么想着,连忙回答:“小于,你说得太对了,你说的这些毛病,我全都有。”
“你这是膈食证,还不是太严重,这种病就会吐酸水、下咽困难,胸腹胀闷。而且有膈食证的人大都排便困难,严重的话,排出来的便像羊粪蛋一样。”
谢海清:羊粪蛋……
高兴达:还好,我排的不像羊粪蛋……
虞老:静默,旁听,淡定中
高兴达见于采蓝说得症状很准,已经信了七八成,便客气地请于采蓝开个药方或者也给开个食疗方。
“你这个就得吃药了。”
这病对于采蓝来说小事一桩,她接过高兴达递过来的纸笔,便把药方写上去,写得清清楚楚,不像一般医生写药方那样龙飞凤舞的,病人都看不明白。
谢海清和高兴达都凑过去看:潞党参六钱、天门冬四钱、生赭石轧细八钱、清半夏三钱、淡苁蓉四钱、知母五钱、当归身三钱、柿霜饼五钱,服药后含化徐徐咽下。
于采蓝写完了告诉高兴达:“这个药叫参赭镇气汤。治你这个病问题不大,如果吃了很多剂效果还不明显,那就很可能是贲门有淤血,加上三棱、桃仁各二钱用来活血化瘀就差不多好了。”
高兴达见她说的详细,且不说她这药方到底有没有用,光凭这耐心就很难得了。
他倒是真想试试,他现在有点害怕有一天严重了,万一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排的羊粪蛋一样的便,那画风,他一想就要流汗了。
而且吃饭这么费劲,也真是白瞎了他挣的那么多钱,有钱享受不上,这叫什么事啊?
高兴达挺好奇的认真地向于采蓝请教药方上的每一味药。谢海清和虞老一样,当上了旁观者,在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说到这个药方,于采蓝随口提了一句:“《伤寒论》里有个药方,叫旋覆代赭石汤,对你这个病也对症,只可惜现在旋覆花合适的不多。”
旋覆花?那是什么东西?几个人都茫然,没听说过。为什么合适的不多呢?
好奇达人高兴达很有不耻下问的精神,旋覆花他不明白,他想知道,就一定要问个明白。
于采蓝见他们都愿意听,那就不妨讲一讲:“旋覆花有点像雏菊,黄色的,叶子细长,是一种药材。”
“那为什么合适的不多呢?”谢海清也想知道,工作方面的事太繁杂了,听点别的换换脑子挺好的。
“现在很多旋覆花都没有咸味,治你这个病效果不明显,要是旋覆花能长在海边咸卤之地,花有咸辛味,治你这个膈食就有效。”
“哦”几个人都恍然大悟,还有这么多讲究!连虞老都觉得这个挺有意思。
“咸卤是什么意思?”高兴达挠着胖脑袋又问了一句,同时想着他问题是不是太多了?
“就是像卤水那么咸的地方吧?”谢海清猜测了一下,既然是海边,那就应该是这个意思了。
“嗯,差不多就是了。”
“哦哦,是这个意思啊。那什么,小于啊,你看你给我开这个药方,我还没给你钱呢,这一百块钱就当是给你的诊费,你看行不行?”
高兴达办事习惯用钱来开路,对他来说,钱能解决的事就不是事。
于采蓝笑了:“高老板真是大方人,不过这钱我可不能要。”
“为啥不要啊?”
谢海清在旁边想,那他是不是也得给小于点诊费,他不是心疼钱,就是不知道怎么给,给多少合适,要不是那高胖子提起这茬,他都没想起来。
“我现在还没毕业呢,没有执业医师证,按理来说没资格行医的,大家在一个车厢,说到这儿了,那我也就是说说。您要是信,回去就试试,这药也没啥大问题的。真要是治好了,等以后我能行医了,你要是不舒服了欢迎你来找我。”
高胖子也是个爽利人,见她如此说也不再坚持,“那说定了,你地址在哪儿?要好了以后有病我可能真去找你看,这年头,好中医也不好找。”
“你是在沂州省中医学院读大四是吧?”谢海清替她回答了。
“得,你记着我这个号码吧,你有事可以去找我啊。”高兴达指着名片上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