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清楚地记得她们坐着救生艇冲进了雾里,然后在岛上遇到了野人,拉里夫人因此而遭难,帕尔迪克和其他水手都被野人吃了,只有她和安德森躲过一劫。
这一切她都对青木和苏蕙兰讲过,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这中间究竟过了多少天呢?她从来没有准确地去算过,感觉上好像就是几天。
但她忽然不敢确定了,记忆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好像刚刚只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爱丽丝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喃喃自语:“为什么我记不清了呢!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了呢!”
一旁的苏蕙兰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说:“那是因为岛上根本没有标准的日出日落,白天和黑夜的长度也不稳定。我们的大脑只根据自己的生物钟来计时,客观记忆不但不能起到帮我们认识时间的作用,反而让大脑的思维混乱。所以你不去想这个问题时,你直觉上是过了几天,你一深思,就会发现根本没有时间的记忆,大脑已经认定这些是无效信息而扔进了信息垃圾堆里。”
司徒点头道:“说的没错,所以我们很难估计出我们在岛上的准确时间。我说经历了几个月,是因为我在梦境里模拟了一个原子钟。”
“原子钟?”苏蕙兰大奇道,“你在梦境里能模拟出微观粒子的衰变来?这太不可思议了!”
“其实这并不难,你们也可以做到,唯一的问题是,你要明白原子钟的原理,以及知道你所要使用的这种原子在能级跃迁时的共振频率。”司徒轻轻挥了一下手说,“恰好,我参与过世界上第一台铯原子钟的设计,也亲眼见证了它的成功。”
“第一台铯原子钟建造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那您岂不是……”
苏蕙兰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问司徒关于她梦中人的事情,他和她父亲留在她梦里的那个人太像了,但他又过于年轻,如果按她父亲所说,他曾是联盟年轻一代中最优秀的成员,是南柯大师的接班人,那么说明南柯大师在世时,他就已经是个优秀的年轻人,而南柯大师在二战时期就失踪了。
如果司徒真的参与了第一台铯原子钟的设计,那么时间上就吻合了,但她实在难以想象,眼前这个风流倜傥,举手投足都有巨星气质的帅气男人已经七老八十了?
“没错,那个时代的原子钟笨重得需要一间大房子才能装得下,建造起来可不容易。”司徒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苏蕙兰的话,“但如果是在梦里就容易多了,甚至可以省略掉那些用来冷却或加热铯原子的工具和步骤,也不需要那些托举铯原子的激光以及捕捉它的感应器,一切都由意识来完成。
我们只需要一个合适的能量场,让铯原子反复穿过,在两个不同的能级间进行跃迁,使它的共振频率达到9,192,631,770Hz,这样一个意识原子钟就做好了。
原子钟是最稳定的计时器。人类历史上早就有了秒的定义,但一直无法对其进行准确的测量和校准,直到1967年,人们才把秒重新定义成铯133原子基态的两个超精细能阶之间跃迁时所辐射的电磁波的周期的9,192,631,770倍的时间,这个定义与天文学上的历书时所定义的秒等效,而且每两千万年才会出现大约一秒的误差。
不过对原子钟的环境要求太高了,它需要铯原子先被冷却到接近绝对零度下的静止状态,而整个能级跃迁过程中是不允许有磁场干扰的,可在现实世界里,宇宙中充满了磁场和射线。不过这一切在梦里就不同了,梦境空间由潜意识构成,可以屏蔽一切干扰。”
青木终于领教到了当初莫语他们听司徒讲镜子捕捉光的物理怪谈时的感觉了。他对什么原子钟完全一窍不通,但听司徒讲完,觉得好像是那么回事,可自己做想在梦里做一个,哪怕以青木的精神力也做不到。因为原子钟绝不是司徒讲的那么轻描淡写,如果不是精通原子物理,并且亲自参研过原子钟的设计方案,要模拟出这样一个东西是不可能的。这就好像你要在梦境里模拟出一个核弹爆炸的效果不难,但要模拟出一座原子能反应堆来就非专业人士而不能了。
连他都听得疑惑,其他人更是一头雾水,什么精神力、梦境、意识等等,对于爱丽丝等人来说就如天方夜谭一般。
苏蕙兰是众人里面唯一能听懂的,不过她还是有疑惑:“司徒先生,我还是不明白,铯原子的共振频率在自然界是固定的,但在梦境里,一切唯意识造,您的原子钟里的铯原子也是您的潜意识创造出来的,那么它的频率不也是随意可变的吗?您又怎么能断定您定义的秒是正确的呢?”
司徒说:“所谓的振动频率,其实是能级跃迁时产生的辐射,是一种波,而波是能够被意识捕捉到的,和我们的精神力可以相互干扰,我们的精神力也是以波的形式存在的。我感受过原子钟里的铯原子在稳定频率下的脉冲,所以我可以在梦境里复刻出同样的脉冲。”
“没想到你能把意识世界的东西和物理世界的东西如此高度地统一起来,我还从来没做过这方面的尝试。”苏蕙兰听得十分佩服。
“这不难,梦境和专业结合是我们经常用的手段。工程师可以利用梦境来设计图纸,物理学家可以利用梦境来模拟天体运动,在没有计算机的年代,那些在平面上很难直观展现的东西,都可以通过梦境制造出来,就是比较耗费精神力而已。我认识的很多天才都这么干过,你也可以。”
司徒说着朝苏蕙兰笑笑,“不过苏教授是做哲学研究的,可能在实物模拟方面接触得不多,但史上很多哲学家也用过这种方法。比如康德就曾试图在梦境里模拟出上帝,当然这个梦失败了,因为在梦里他自己就是上帝,一个世界无法容忍两个上帝的存在。另外,他还在梦境里模拟过太阳系的演化,这一次很成功,并因此提出了星云说,写在了他的《自然通史和天体论》里。”
苏蕙兰不得不佩服司徒的博学,这个思路的确给了她启发,潜意识可以创造世界,却脱离不了记忆,但康德那样的疯子却想在梦里创造上帝,这不仅仅是异想天开,更是一种创新智慧和叛逆的勇气。
当然苏蕙兰也不会轻易被司徒带偏了思路,把问题回到刚才的原子钟上,问道:
“不过司徒先生,梦境的时间和现实是不统一的。中国有个成语叫‘黄粱一梦’,说的是一个人经历了曲折的一生,最后才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而醒来时锅里的饭还没有煮熟。梦里的时间长短只取决于我们大脑的神经信号传递速度,您又怎么通过梦里的原子钟来确定现实世界的时间呢?”
司徒笑道:“你难道不知道实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