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悟睁大了眼睛,所有的神色尽数落在那男子的眼中。那尘封的记忆在一刹那如呼啸的海浪一般狂涌而来,简直是要将人淹没在其中。
他原就是那七色灵石中逃脱出来的灵气!在他由于金蝉子的一口仙气幻成人形之后,便没有再去想过之前的一切。那七色灵石似乎亦是因为这灵气的逃离,一瞬间失去了之前的光彩,成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山石。所以,即便是他在花果山中,亦是没有发现什么蕴含灵气的石头,而自己亦是认为,他不过是集聚了山间灵气日月精华而成,有了自己的思想,一心要成为人形!!
可是金蝉子,早在在拜入接引道人门下的一刻起,便已经洞察到了这个灵石的存在,纵然是隔得那么远,却还是能感知这灵气的存在,对其露出那般平和的笑容。
玄悟的视线慢慢的落在那男子的身上,对方看着自己,却像是早就会料到了一般,没有半点情绪的起伏。
一瞬间,他忽然明白,所有的一切,这男子都看在眼里,却装作茫然不知,将自己置身事外,看着自己愤怒郁促想要寻求答案却苦于无处发泄!
玄悟愤恨的瞪着那人,咬紧下颌,手背青筋凸起,急速的倾身,挥动定海神针便向着那男子攻去!!
耳边只闻呼啸风声,面前那张云淡风轻面孔使得他更为怒火中烧!玄悟恨不得将眼前的这番场景打碎,就像是要摆脱那不愿面对的过去!
定海神针扫过对方的身体,如同玄悟圆睁的二目和无处发泄的恨意,直直的从那人的身上穿过,像是在空中无谓的扫出一道弧线,却没有达到任何的目的。
玄悟凌空转身,在落地的一刹那稳住身形。他盯着那人的背影,视线似乎能喷出火来,若是可以,他倒是想将对方的身上灼出几个洞来,但是所有的一切皆是遐想,却对那人毫无意义。
“师傅?”金蝉子觉得男子久久未曾回答,下意识的询问道。
男子似乎对玄悟方才的攻击很是不屑,似乎亦是能感受到从背后传来那人无法压抑的愤怒情绪。
“不。”
男子答道,神色颇为认真。同时抬头看向远处,似乎也如同金蝉子一般能清晰的看见那块女娲的七色灵石。
“他总有一日可以幻化成人。”他说道,眼神中的情绪晦暗不明。“只是,时机还未到罢了。”
金蝉子听罢,慢慢的点点头,像是颇为期待一般。语气轻快道:“这灵气乃是天地所出,比那日月亦是更为夺目。若是能有个机缘幻化成人,必然是一个灵智极佳,心性通透之人!”
男子听罢,神色却是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他发现自己出现了这样的情绪,倏然间收敛了心智,将那些繁杂的情绪压制下去。继而向前几步,抬手顺了顺金蝉子的发丝,缓声道:“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但是命运如何,却也早有定数。”他抬眸远眺,似是低语。“水满则溢过刚易折,这灵气虽然蕴含天地日月之精,但如是心中不纯,不知善恶区分,他日恐会成为三界隐患。纵然能消除祸乱,亦能颠覆乾坤。”
“不会的师傅!”金蝉子却不以为意,在听完一番言论之后没有出现一丝的惊慌和迟疑。他几乎是身为笃定的回绝,含着笑意道:“这灵气乃是七色灵石所生,定会心怀天地维护苍生!且弟子曾经身染罪孽,尚还有师傅愿意收留教化。若是这灵气他日成人,弟子亦愿意效仿师傅,渡化他心中向善,不会危害苍生!”
男子眼中满是慈爱,看着面前少年的双眸中犹如盛着一池清泉,映射人心。他默然的颔首,轻笑道:“金蝉子心中所悟,乃是为师之幸。望那灵气人身之时,亦会同金蝉子所想一般,做一个心中向善之人。”男子看了看金蝉子,温言道:“金蝉子,若是有一日,这三界之中遇到了极大的劫难,要以一人之身得意转还,你会有何举动?”
金蝉子听罢,垂眸思索片刻。
或许他还不知面前之人所说的乃是用他的身体去让诸人分食。
但是在一旁的玄悟却觉得浑身发冷,不住的颤栗。原来在这个时候,如来便早已洞察到了今日之事,这个尚还无知懵懂的金蝉子,会在这样的时刻破茧而出,这般的恰巧遇见了要去听鸿钧传道的接引道人,这一切的一切,原来早就有了定数。无论是自己还是眼前的二人,皆是沿着扬着的轨道缓慢的前行,朝着那个最终的终点而却。
可是那个终点究竟是什么?
是他自己捣毁了天庭祸乱了三界?还是直捣灵山噬佛屠杀?
他成了天魔之身,早已不再是那个七色灵石中的灵气了。遁入魔道的自己,还如何能回归最终的原点?金蝉子曾说要渡他向善,但是此刻的金蝉子已经投入六道往生为人,等待着无限循环的成为诸仙神得意延续仙寿的保命丹!那么这世间上,除却金蝉子,必然是都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永不超生之人了罢!那么他又何须做一个金蝉子希冀之人,那样的良善。
金蝉子思索了片刻,抿紧的嘴唇慢慢松开。“师傅所说的事情,必不会发生。”他极为笃定的语气甚是坚决,像是否决了一切毁灭性的灾难。这样坚定的神情,甚至让男子都有一瞬间的怔愣。
“师傅此次前来听鸿钧传道,必然早有顿悟。世间万物皆去听法,唯有弟子擅自离去不愿停留。虽然是心中感知自己罪孽深重,妄想能困囚自身以赎其罪。但是如师傅所言,无人渡化,纵然是弟子心智再过亦是无法渡己。”他停了停,神色甚是平和,像是看透了所有的虚幻。“为凶虫之时,唯有弟子行恶尤甚,纵然是能入师傅座下,若是想要洗涤自身罪责亦是无法洗脱干净。弟子愚笨,只得在师傅座下日日修习,以求净化冤孽,但是即是这般,亦是杯水车薪。若是有一日,当真是如师傅所说,需要一人舍弃自身以帮助三界度过大劫。那么弟子便会义无反顾,毫无怨言!”金蝉子视线缓慢的投向远处,似乎又看见了那道灵气在肆意飘绕,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纵是是日后,弟子不能消弭心中恶念,引起三界不安。大劫将至之时,便以弟子之身,以解围困。纵是割肉取血,永堕六道,亦是在所不惜。只望……”金蝉子复又看向男子,语气不像是一个初成的少年。他微微含笑,神色轻缓道:“师傅能念及弟子今日之缘,将所有一切,回归原点。重罪之人,亦可有一个改过机会,那么弟子便是不在座下,于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