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完全不知道柏木在说些什么,她的脑海中只不断重复着一句话。而这句话足以使得她失了魂魄,形同傀儡。
天蓬已死……天蓬已死……
这四个字是玉兔听过的最为残忍的字眼,能将她的血肉都生生的切割下来,如同凌迟……
柏木眼见玉兔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屑的嗤笑一声,登时收了法术。但是玉兔却好似丝毫不觉,仍旧怔愣的张开结界,保持着这个动作。柏木冷冷扬起嘴角,抬手向下一劈,只见掌上挂起一道数丈长的巨大风刃,直直劈向玉兔的结界。
那风刃与结界相撞,登时将其劈成了碎片。而玉兔在结界破开的一瞬间,巨大的冲力将她震得身子一晃,重重的摔在的地上。但是玉兔却好像不知疼痛一般,还是茫然不觉的模样。那风刃却曾有停歇之势,破开结界之后,便向着玉兔砍去。
强大的压迫之感迎面而至,风刃带起的疾风将玉兔的衣摆和发丝吹得飞扬起来,周围的尘埃砂石也被带动的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玉兔呆愣愣的看着前方,目光早已没了焦距。只有止不住的泪水兀自流下,顺着面颊,滴落在地上手上,甚是冰冷。
“小东西,我带你回家……”
“我带你回家……”
…………
玉兔怔怔的看着迎面而来的刀刃,耳边却是想起了那道低沉浑厚的声音。而那饱含杀意的刀锋似乎也被那张温和的面容所遮盖,双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柔和,正满含笑意的看着自己。
好吧,带我回家……只要是能看见你,就很是安心。
好人,你看,似乎连死亡,都变得不再可怕。
原来我千山万水追随而至,不是要你的任何承诺,只是单纯的为你而来。
玉兔犹自挂着泪水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为了你,只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放弃。哪怕你不愿放弃身份,要坚守你的职责。我也愿意,为你背弃天规戒律。
因为你是天蓬……
一生只爱一个的天蓬……
刀锋逼近,玉兔却觉得从未有过的心安。
光芒乍现,似乎吞噬掉了周遭的一切。
柏木微笑着长叹一声,无不满足的掸掸衣袖。天蓬死在自己手中,顺便收拾了一个忘恩负义的神兽。当是没有什么比这更为快意!柏木一挥衣袖扫出一阵清风,想将翻飞起来的尘烟散去,再取下二人的脑袋。他无不欢喜的想,一个去当南天门的敲门砖,一个便当砸广寒宫的开门石。柏木不禁露出会心的笑容,觉得自己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那份沉稳优雅之气骤然又提升起来。
烟尘虽然浓重,却也被这一阵风迅速的肃清。柏木恐那些灰烟沾染了自己的衣摆,待散尽之时正欲前往,却在还未迈出脚步之时生生的卡在了原处。本还挂着笑容的脸色如冻结一般变得僵硬无比,眼神中存在着的那点喜悦也慢慢褪去,变为凛然的杀机!
卷帘一身墨蓝劲装,长身玉立,腰间墨色绣纹腰带,身着轻巧甲胄,干净利落。眉似刀锋,斜飞入鬓,目似深潭,摄人心魄。束发绾于冠中,英姿挺拔。他缓慢放下手掌,而后慢慢抬头,凌厉的视线与空中的柏木交汇,如同刀刃一般。
柏木狠狠的咬了咬牙,方才那一阵喜悦之情被这人的出现扫了个干净。他与卷帘曾经交过手,知道这位卷帘将虽然没什么名声,却是个不容小觑之人。那日蝎子精为难杨戬之时,就是被这人阻挠,险些丢了性命。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但是柏木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卷帘大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是玉帝身前之人,难道是那位耐不住性子想要派出天兵镇压?虽然他不屑那些所谓的天兵天将,也断言有孔雀在,任谁都不敢公然出手。纵然是派来多少兵马,在他眼中都不足为惧。可眼前这个卷帘只是一人前来,看样子并未带着人马。难道只是单纯前来相助天蓬?柏木阴狠一笑,纵然是来了又如何,那元帅恐怕早就去奈何桥去喝孟婆汤了罢!
玉兔没有等来那致命一击,烟雾尽散之时眼前却出现了一道身影。她不知对方是谁,忽然间站在自己面前挡下攻击,只用一手不费吹灰之力。
卷帘微微侧目,余光瞥见天蓬。只见其脸色惨白,毫无声息。不禁心下一沉,眉头拧在一处。他抬手在身上摩挲片刻,犹豫了下,还是拿出了一个不起眼的瓶子。他看了看兀自发愣的玉兔,将那不甚起眼的瓶子丢过去,低声道:“给元帅服下,或许尚有一丝生机。”
玉兔此刻脑中已然空白,只见对方嘴唇翕动,一个硬物掉落在自己手边。她恍恍惚惚,却唯有‘生机’一词听得格外真切。这一下子使得玉兔回了神志,毫无焦距的眼神这才看清眼前这个人的容貌。
这人不就是卷帘大将?!
玉兔清楚的记得与天蓬初见之时,就是因为自己迷路与卷帘争执,才使得她见到了那人。而这个卷帘给她的印象就是个木讷呆板毫无生趣的木头,虽然在御前行走,却是没有多好的名声。玉兔疑惑的看向卷帘,不知他又是为何出现在这里。
卷帘无暇理会玉兔夹杂着探究与质疑的目光,当初他为了保住杨戬,未曾与这人全力一博。但是今日看见天蓬的样子,却是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天蓬是天界重臣,与自己也是有着君子之交,却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这让卷帘怎能不怒火丛生!他见玉兔还兀自看着自己发呆,却不去拿那个不起眼的瓶子,不由得加重了些语气,重复道:“瓶中的丹药,或许能救元帅一命!”之前早说过卷帘身无长物,即便是一个盛有丹药的名贵瓶子都没有。他平时所得的丹药也屈指可数,在天界而言,着实是羞于出手,更不会在天蓬这样身份的人面前展现出来。但是此刻幸事危急,他也顾不得寒不寒酸。
玉兔一个激灵,方才曲动手指,触碰到了那个制作粗糙的瓶子。她将那平日里看都不愿看一眼的东西握在手中,只觉的颤抖异常,险些拿将不稳。这个可能会保住天蓬一命,虽然看上去可能不及天界那些珍奇,但是此刻也没有世间去找寻仙丹灵药。只要是能保住天蓬,玉兔便是丢了性命都在所不惜。她哆哆嗦嗦的将瓶塞打开,抖着手从里面倒出一颗天蓝色却不甚透亮的小丸。看上去这药丸就是提炼不纯,实属天界丹药的下下之品。但此时这是天界的丹药,仅凭这一点,就昂贵过无数珍奇。玉兔膝行至天蓬身侧,小心翼翼的将对方的身体翻转过来,将天蓬的头安置在自己的腿上。玉兔看见那张本应是英挺冷厉的容貌,此刻竟是这般死气沉沉,毫无声息。嘴角的鲜血似乎还留有余温,挂在嘴角上,更显得此刻他的肤色惨白。玉兔泪水不由自主的滑落,一滴滴砸在天蓬的脸上。她轻轻的掰开天蓬的双唇,只觉冷如寒冰,再小心的将药丸送入他的口中。那药丸乃是天界之物,入了口便化作水滴划入喉中。玉兔如珠如宝般的将天蓬护在怀里,想借着自己的体温帮对方冰冷的身体找回一丝温度。
卷帘见玉兔终是将那药给天蓬服下,稍稍舒了口气。置于能否奏效,便要看他自己的造化。卷帘复又看向柏木,心道,所有的仇怨,今日终是可以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