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眼看着萧柟一日日消瘦下去，捧着粥碗跪了下来：“姑娘，珠儿求您了，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为孩子想想啊，您这样不吃不喝，孩子哪里受得了啊？”
墨黑的眸子动了动，伸出一只瘦削的手来，珠儿扶住那只手，把萧柟扶坐起来。
萧柟脸色死一般苍白，嘴唇干裂，身上早没了力气。
珠儿把粥喂到她嘴边，萧柟张了口，清粥入喉，淡淡的，没什么味道。
她死了不要紧，可孩子是无辜的，她不能带着他一起死。
粥刚喝到一半，萧妈妈就来了，后面跟着倚翠楼的一众姐妹，就连紫烟也来了。紫烟的脸已经好了，此刻脸色红润，就如春日的桃花似的惹人怜。
萧柟猛然想起，薛天乐不要她了，还有紫烟先前对她说的那番话：等薛副官把你扔了，我倒要看看，萧妈妈会怎么处置你！
她们来了，都来看她的笑话来了！
她抬起眼皮，想要问萧妈妈打算如何处置她，没想到萧妈妈抹了一把眼泪，把她搂进怀里：“傻孩子，你这是何苦啊，来咱们这烟花巷的男人，哪个不是口是心非的，你犯得着为他要死要活的吗？听妈妈的话，好好养好身子，把孩子生下来是正经。”
萧柟疑惑地看过去，就连紫烟也抹起了眼泪，紫烟红着眼睛走过来，竟无往日的挑衅：“姐姐，听妈妈的话，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吧。”
这些看似无情的女子，其实比某些成天把道义挂在嘴边的人强多了。萧柟看着姐妹们殷切盼望的目光，轻轻点了头。
萧妈妈放下心来，转身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让你们姌姐姐好好歇着。”
送走了姑娘们，萧妈妈语重心长地道：“姌儿，妈妈老了，将来这产业还得传下去，妈妈寻思着，就把这倚翠楼传给你，没男人怕什么，咱们母女俩好好经营，照样能过上好日子。”
萧妈妈眼眶里竟也有几点真诚的泪花在打转。
萧妈妈先前说过，她是她四岁的时候带进来的，后来又养了她十年，这十年之中，把她当女儿一样地供着。
萧柟忽然觉得萧妈妈亲切了许多，不再是往日那个总想从姑娘们身上捞点好处的青楼老鸨了，她握住萧妈妈的手道：“娘。”
萧妈妈瞪大了眼睛：“姌儿，你叫我什么？你再叫一遍。”
萧柟笑笑道：“娘。”
萧妈妈应道：“哎。”那脸上的笑容，比吃了蜜还甜。
瑾王府。
福晋那拉氏躺在床上，面容憔悴，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女子眉眼清明，身材出挑，风华正茂，这正是侧福晋佟佳氏。
佟佳氏此刻哭得泪雨滂沱，用帕子擦着眼角：“姐姐，你可要好起来啊，王爷已经派人去找嫋嫋了，她很快就会回来了。”
那拉氏眼皮子动了动，拉住了佟佳氏的手，口齿不清地道：“嫋嫋，嫋嫋……”
佟佳氏握住她的手道：“姐姐放心，他们一定会把人给找回来的。”
那拉氏呜呜咽咽的，慢慢松了手。
佟佳氏出来，马上换了另一副嘴脸，对大管家道：“那死丫头被你弄到哪儿去了，你给我立刻把人找回来，我可不想让女儿嫁给冯大帅的残废儿子。”
大管家为难道：“主子，这人都丢了这么多年了，老奴也记不清是在什么地方丢的了，这可怎么找啊？”
佟佳氏道：“那我可不管，既然你能把人弄丢，自然也能找回来，真找不着，你就不会想想其他办法吗？这么多年了，人哪儿有不变样的呀？”
大管家听明白了，躬身道：“是，老奴一定把格格找回来。”
佟佳氏问身边的婆子：“小姐还闹吗？”
“从昨晚上到现在一直不吃不喝，福晋，今儿早上冯管家又来过了，说要是再过几日交不出人，他们可就对咱们不客气了。”
佟佳氏气得扯紧了手里的帕子，随即又坐了下来，扶着额头，婆子知道她偏头痛又犯了，连忙给她揉。
“福晋，说句不该说的话，格格要是真找不回来，您也只能委屈小姐了，这些年您和王爷对小姐的疼爱，奴婢都是看在眼里的，小姐为王府解了急，也算是报答了您和王爷的养育之恩。”
佟佳氏道：“这些军阀真是无法无天，要是搁在几年前，咱们老爷可是大清的王爷，谁敢动咱们府里的人。”
婆子道：“谁说不是呢，可如今变了天了，王爷说话不管用了。”
佟佳氏狠狠道：“就算是变了天，我也不会让雪芙去受这份罪！”
倚翠楼。
“姑娘，您慢着点儿。”珠儿小心地扶着萧柟在楼道里走动。萧柟这肚子沉了，这几天闹得厉害，怕是要生了。
生孩子最怕的就是难产，她已经领教过了，听了大夫的话，生产前多运动，她就让珠儿扶着到处走走。
薛天乐新婚燕尔，哪里还记得她？却也没把阿三给叫走。
萧柟在前面走，他就在后面寸步不离地跟着，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萧柟走得累了，珠儿扶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萧柟冲阿三招招手，阿三走了过来。
自那日的事发生以来，阿三也劝过萧柟几回，说薛天乐娶青瓷是有苦衷的。
他有什么苦衷？自己怀胎八月，巴巴地等着他来接，结果他早已准备娶另一个女子了。
萧柟不愿再提及他，阿三也绝口不提薛天乐。
萧柟额头上出了些汗，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阿三，不是让你回去了吗？我跟薛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这孩子也不用你保护了。”
阿三听完心里痛了一下，萧柟其实也明白，阿三留在这里的另一个原因，是牡丹。
萧柟也不打算为难他：“瞧这痴情模样，阿三，要是牡丹答应了你，你可愿意娶她回家？”
阿三眼睛蓦地一亮，好像牡丹真答应了他，脱口便道：“愿意！”
“你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笑话你娶了个青楼姑娘？”
阿三咬牙切齿道：“谁敢笑话我？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萧柟嘴角噙上一抹笑，心里却陡然一凉，连阿三都能做到的事，为什么他就做不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