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张斗天虽还在扁舟之上,但他的思绪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那里是一片汪洋大海,无边无际。
大海之上,有着许多岛屿,其中有一座与其它岛屿不同,颇为巨大,通体洁白,宛如一块巨大的白玉落于海面之上。
岛屿上,海边。
迎着火红的日出,一女子挽着小竹篮,踩着小碎步,在沙滩上寻捡着一种叫青粿的生物。
青粿是一种深海生物,婴儿拳头般大小,呈圆球形,通体玄青,有剧毒。
但是,对于比目一族而言,青粿也是一种难得的美味。
今日,如往年一样,又是深海青粿被潮汐冲上浅滩最多的一天。
这一天,比目一族内,只要长出双脚能独自行走的族人,都会出来寻捡青粿。
女子在沙滩上慢慢走着,时不时停下来在沙滩里翻动,凡是有一点可疑之处,她都不想放过。
“哎,也不是”女子将青色石头丢掉,失落道。
只观她五官秀美,面容稚嫩,却有着一个巨大的壳身,那露出壳身的双脚小巧精致,与占据了身体三分之二的壳身相比,显得那般无力和柔弱。
她叫小海,她自己取的名字。
她今年十五岁,前两日才长出双脚,相比其它比目而言,她这双脚晚长了五年,算是一个异类了。
她是个弃女,在她长出双脚的前两年就被抛弃了。于比目一族而言,长不出双脚的比目都是废物,是被海神抛弃了的。
此时,她竹箩里空空如也,没有一点收获。
她所在的沙滩之处,是一块遗落之地,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海物会冲到这里来。她虽然心知肚明,但也不得不来碰碰运气,因为其它地方她不敢去,去了会被其它比目活生生打死。
女子看了一眼竹篮,有点失落,摇了摇头,随即深呼了口气,微微一笑,她相信海神并没有放弃她,所以她要再努力些,努力的找到青粿,证明给比目一族看,她还是比目一族的人。
女子将竹篮挽的紧了些,仿佛竹篮里装着她所有的希望,纵然里面什么都没有。
不多时,太阳已经升高了,小海依旧在遗落之地寻着青粿,只见她双足赤红,步子不稳,随时都有可能跌倒一般。
“再找找吧,就快找到了”小海一直这样告诉着自己,不放弃的一直向前走着。
比目一族都知道,青粿是生物,只有日出后三个时辰内是不动的,但三个时辰后,青粿便会醒来,并迅速钻入沙土之中,根本寻不到痕迹。
三个时辰早已过去,小海依旧寻找着。
此时,小海寻到一黑色礁石处,那块礁石巨大,长满了海洋之物,一看就是一块从海洋中冲上来的石头。
只是,这么大的一块石头,怎么被冲上岸来了?
“啊,青,青粿!”在礁石之下,小海看到一只青粿,而且是清醒着的青粿。
随即,她发现了第二只,第三只,甚至更多!
突然间的幸福,让小海惊到了,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但事实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小海没有动,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些巨石下的青粿“它们为什么不钻入沙土中跑了?”
出于好奇,小海绕着巨石走了一圈,只见巨石周围全是青粿,如此数量的青粿怕是会惊呆所有比目族人!
那些青粿将巨石围着,像是在护着什么一般,看见小海时,一只都没有逃跑的样子。
小海也没有多想,她只想多抓几只回去,给比目族人看,告诉他们这里有许多青粿,让族人过来抓些,毕竟她一个人也抓不完。
就是这么单纯的一个想法,她真这么做了!
随后的几天里,小海得到了比目一族的认可,她也带着族人来巨石处抓青粿。
令人费解的是,只有当小海在的时候,每当抓走九十九只后,其它青粿才会遁走。而当有些比目族人偷偷的来此时,却是一只青粿都寻不着。
因此,在比目一族心中,小海成了一个得海神眷顾的人。
就这样,小海每日带着族人过来抓青粿,一天抓九十九只,足足抓了一百年!
在那一百年的时间里,那巨石处的青粿越来越少,体型越来越小,而那巨石也开始产生裂纹。
一百年后的一天,小海坐在布满裂纹的巨石上,望着大海,黯然神伤。
如今的她,在比目一族心中的地位一天不如一天,直至今天才又一次被比目一族抛弃,驱赶到了失落之地。
还是失落之地,还是这块巨石。
只是此时的小海,已经脱去壳身,拥有了一具曼妙的身躯。
而那块巨石,已是满目疮痍,裂纹纵横。
海浪哗哗滚来,击打在巨石之上,飞溅的水花浸湿了小海衣角。
海风徐徐,带着大海特有的腥味,撩动小海的衣衫,那湿了的衣角处,冰凉刺骨。
小海紧了紧身子,伸手摸了摸有些温热的巨石,指尖顺着那一道道裂纹的纹路缓缓滑动。
“若你有生命,你会不会恨我了?”小海莞尔一笑,强颜之中带有一丝凄凉。
想到那一百年里,她每天带人过来抓青粿,每抓一天,这巨石上的裂纹就多上一丝。起初,小海不以为意,但渐渐的,她的心软了下来,但是尽管这样,只要得到族人的认可,哪怕是这巨石真要碎了,她也会天天带人过来......
毕竟,它只是一块石头!
“你只是一块石头啊,虽然......”
“扑通”
巨石中,传出一声微弱心跳,很弱很弱。
“滴答”
一滴晶莹的眼泪从小海脸上划过,点落到石头之上,渗进了裂纹之中。
小海趴在石头上痛哭起来,哭的那般无力无助,在这遗落之地,海风之中,除了冰寒和内心的绝望,便只有这块巨石相陪。
在小海心中,一直有一个她不愿去相信的事实,那就是这块石头是有生命的,从她发现巨石的第二年起,她就知道了!
因为,巨石每隔一天便有一次心跳,她骗自己,那是海浪的声音,如此牵强的欺骗,她骗了自己一百年。
如今,随之青粿的抓捕,巨石内的心跳时隔越来越长,越来越弱,到了今日这巨石已经有十年没有心跳声传出了。
除了,刚才那一声,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