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平一时愣住了,只觉得冷汗不断从后背冒出来。“亲爱的,等你回家再聊,家里来客人了。”他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声音安慰苏雨,直到苏雨嗯一声把电话挂掉之后,他才开始忙慌起来。
“请稍等一下,我在换衣服!”曹小平在房间的窗户冲外面大喊一声。心里害怕极了。因为苏雨喜欢安静,所以他把屋子选择在郊外几乎渺无人烟的地方,今天竟然有人来拜访,一定有某种不善的目的。
曹小平一阵心里挣扎之后,忙慌换上了一套能见得人的衣服。他看上去棒极了,一套白色的恤衫和西裤让他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可他没理会过这些,尽量压住自己惊悚的心情,走到了大门前。
那首《爱的罗曼史》犹如幽灵之曲一般,荡在屋子里每一处地方。这首钢琴曲如今听起来简直让人毛骨悚然,令曹小平的心情更加跌宕起来。最终他闭气眼,深深吸了口气,把那扇雕花大门打开。
“你好。”曹小平强装镇定道。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女生。染成褐色的烫卷长发散乱着,披在瘦弱的肩膀上。而她的身上,只有一件脏兮兮且点染着血红的白色长袍。她双手将长袍扯着,尽量裹住自己身体上每一个部位。
“曹,曹教授。”那个女生看见曹小平脸色不禁露出喜色,但明亮的眼眸已经有晶莹剔透的泪珠子在里面打转。
“张秀玲?”曹小平看起来非常吃惊,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秀丽灵动而且成绩优异的学生会突然拜访他,而且身上只披着一件似曾相识的白色长袍。
几阵秋风吹过,张秀玲瑟瑟发抖,眉毛皱了皱眉问:“曹教授,我可以进屋吗?”
曹小平回神,连忙敞开大门道:“当然,请进。”
张秀玲哆嗦着身体进了客厅,坐在一张舒适的宽体皮革沙发上。接过曹小平递过的一杯热茶,一双纤纤玉手握住茶杯,温热迅速充满了手掌,再由手掌传递到全身。接着曹小平从主人房的衣柜中翻找出一套苏雨久久未穿的运动套装。“我们都忘了当时买这套情侣运动服的初衷了。”曹小平叹了口气,就匆匆把衣服拿到楼下给张秀玲,并把她领到卫生间去。
“嘟——嘟——”安静的屋子内若有若无飘荡着一些电子音,这是由曹小平和张秀玲身体内的爆破装置所发出的声响。曹小平躺在沙发上,头已经靠在沙发背靠上面了,软绵绵的。他早在看见张秀玲在一刻,就知道张秀玲也是受害者。她同样披着那件单薄的白色长袍,身上尽是些药水和血腥味。
突然曹小平脑海中飘出一句话——“找到其余九个人,并且将他们杀死,你将被释放。”紧张感忽然像毒药一样蔓延全身,使得曹小平的双手逐渐变得冰冷。她是第一个,第一个!曹小平知道,想要自己全身而退唯一方法,只能是将包括张秀玲在内的九个人全部致死。但是张秀玲本来是自己课堂上的学生,为人乖巧而且秀气,尤其在学习方面最讨曹小平喜爱。可是这次背后谋划了一切的神秘人,却要他杀死张秀玲。天,这一切太疯狂了。
或许,张秀玲也在谋划着如何杀死自己。
曹小平这个念头忽然涌上心头,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使得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等等,我还没有暴露出我是受害者。”曹小平意识到。张秀玲是因为受害之后无助,才跑来这里寻求我的帮助,她并不知道我早在几个小时前遭受着和她一样的折磨。
不远处的卫生间,淋浴的哗哗水声仍从那里透出来,曹小平立马在杂物间找了几片薄薄的隔音棉,将它们绑在自己的身上,借这些隔音棉可以让自己体内的电子音变得更加薄弱,几乎听不见了。站在镜子前面的曹小平,看着自己的身材变得肥壮了一些。“希望她看不出来吧。”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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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另外一端,警车鸣笛声响彻了主流干道,一辆警察飞驰在路上。驾驶的是柱子,双手紧握住方向盘,小心翼翼的样子。胡超坐在副驾驶座位,一只手搭在落下玻璃的车窗上,猛风袭袭吹动着他的短发,飘逸。车尾,则是若无其事的老猫,看着窗外飞过的每一株城市绿化植物。
早在三个小时前,公安局接到报警,有一个身穿白袍的疯子在酒店大堂发疯,而且手持长刀。公安局内部高层知道“白袍受害者”的内情,立马将这起报警转接给恐怖犯罪调查局。
赶到现场的三名调查员,进入警察封锁起来的区域,推开酒店的旋转大门进到酒店大堂,里头又被警戒线分隔开来。只听见谈判专家正在和那名白袍疯子交谈。那个白袍疯子留着长发,是个带眼镜的中年男人。他拿着刀坐在大堂中央,一幅巨大的拼花地砖上,那些拼花呈现出一朵绚烂的花朵,那个长发男人就像是花朵中心的一颗蕊。
“什么情况?”胡超站在警戒线外,问了问身边一个警察。
那警察白了胡超一眼,想动身将胡超拉出去。“你们是谁?在这里做什么,出去,出去!”
胡超不耐烦掏出调查证,在那个警察面前晃了晃。那警察眯着眼扫了一圈,看见“恐怖犯罪调查”六个字立马恭敬起来。他知道,恐怖犯罪调查局,相当于这个城市的国防部,拥有绝对的执法权力。那警察立马对胡超敬礼:“对不起,胡局长。”胡超点了点头,示意让他说下去。“这个男人好像疯了,拿着一把刀就冲了进来。我们执法警察来到之后封锁了现场并且疏散了人员,陈队长下命令说等待您来到后再指示我们。”
胡超和老猫、柱子对了个眼,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明白,那个白袍疯子身体内有个炸弹。
这时,一名虎背熊腰的男人走了过来,身上笔挺的警服让他看上去格外强壮。胡超笑着叫了他一声“陈队”,柱子和老猫也跟着叫了一声。看上去这个陈队与恐怖犯罪调查局有交情。
“这事情你们也知道,爆破装置的威力足以炸了整个酒店大堂。”陈队笑着说。老猫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陈队一支,陈队笑着摆手:“不不不,戒烟了。”
“谈判得怎么样?其他群众疏散了吗?”胡超盯着警戒线内,警察与疯子对峙着。几名警察用手枪直指疯子,疯子却不以为然,坐在地面拿长刀拍打着地砖,发出清脆地令人心寒的声音。
“群众都疏散了,我们预估过爆炸直径,起码现在发生爆炸的话,不会误伤群众。”陈队说。“不过谈判很成问题,他是艺术家伍妙子。他不接受我们谈判专家提出的条件,或者说,他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什么都听不进去?”老猫问。
“对,就是问他什么都不表示。”陈队说着。“我们提出给他司法庇护,我们可以减轻他的罪行,可他并不对我们说任何话。”
胡超的眼光越警戒线,看着那名焦头烂额的谈判人员,他正拿着一部对讲机,脸上写满无奈两个字。“真是个蠢蛋。”胡超心想,随即大声说:“伍老师,伍老师!”
本来人声喧杂的酒店大厅被胡超的大喊划过长空,所有人都忽然停住了嘴,把目光投向胡超,也包括那白袍疯子。“你怎么在这里?”胡超脸上十分愉悦,看起来对伍妙子非常仰慕。他边说边跨进警戒线内,狐疑中带着兴奋,只是这样的仰慕表情被伍妙子举刀的动作所无情制止。
“不要过来!”伍妙子大喊,嗓子似乎已经沙哑了。
“别,别,别!”胡超停住脚步,举起双手。“伍老师,我知道怎么回事,我知道,我真的知道。”
“你知道什么?”伍妙子有些松懈,厚实的镜片内的眼光透出一丝疑惑。
胡超处事的方式被大多数人认同。人们认为他的思维敏捷,而且临时反应力极强。这些东西支撑着他今天坐在恐怖犯罪调查局的座位上。胡超没有露出任何惊慌的表情,相反,他的表情非常轻松。实际上,他的脑子正在飞快转动地想着下一句该说什么。
“相信我,你不会跟着‘圣人’去另外一个世界。”胡超脱口而出。“你体内的东西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但是在解决之前,你要配合我,你千万不能自暴自弃。”
伍妙子听到之后,忽然身体抽搐了一下。他的脸色由狐疑转化成希望,再逐渐变得笑逐颜开。“真的?你真的可以帮到我?”
“是的,我是这起案件的负责人,你相信我。我绝对不容许这个城市的任何一个人受到这样残忍的威胁。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胡超脸色十分诚恳,坚定的眼神看着伍妙子,那种眼神有种无法描述的心灵穿透力。
年近四十的伍妙子简直像个孩子一样,听见胡超如此诚恳的承诺自己。噼啪一声把长刀扔到地上,脸色已经失去那种绝望的阴霾了,逐渐有了希望的笑容。
“捉住他!”对讲机中一句话夺了出来,随即几名机动警察飞身冲进拼花中心,一脚将长刀踢开,那锋利的长刀摩擦过地面瓷砖发出让人发麻的声音。接着几名机动警察将伍妙子的胳膊扣住,将他死死箍住,带着他走出警戒线,走出酒店豪华的旋转大门。外面的人群涌动,纷纷大呼“好样的”,赞扬警察的气氛在人群中显得分外热烈。
“等等。”正当几名警察准备将伍妙子压上警车时,胡超从后面叫了一声。在车附近的几名警察回过头,包括陈队和伍妙子。“要不,将他交给我吧?”
胡超看了看伍妙子笑了笑,伍妙子也回了胡超一个笑容。两个人在之前互不相识,却在刚才短短时间内结交成厚重的友谊。伍妙子仿佛一个孩子,在胡超的襁褓下受他保护着,即使赌上性命,胡超也在所不惜。
“超哥,你知道规矩,我怕上级有意见。”陈队整理了一下警服说。
“陈队,既然上级把这起案件转交给我局,那就应该我来处理了。”胡超笑了笑,拍了拍陈队的肩膀,仿佛两个交情甚好的朋友。“别担心,有什么事我胡超来抗了。我刚才承诺过伍老师,我不会让他有事的,既然这样,那我就要守着他。”
本来陈队不想答应,但确实上级有声明这起案件转交给恐怖犯罪司法局,那就只能这样了。他双手一摊,笑着做出一个“无所谓”的样子说:“没关系,反正都是为扑灭罪行出一份力,大家都是兄弟,那就交给你了。”
胡超又轻轻拍了拍陈队的肩膀,会意一笑。用眼神示意老猫和柱子将伍妙子带上自己车里。随后又跟陈队闲聊了几句,便回到车上了。
那辆警察的鸣笛声又再次响起来,行驶在城市的康庄大道上,犹如一种威严,一种至高无上的法律威严。又仿佛一种对保护市民的职责的一种心中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