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很快做好了,是面条。大家端着饭碗,却吃不下。小妹见状,只得说道:“大哥,今日大伙儿给你饯行,本应该做一顿丰盛的佳肴,大家在一起好好地乐呵乐呵,但人手不齐,许多菜品也无法买到,只得将就了。但是,美酒还是有的。”紫桥早就想打破这沉重的气氛,见小妹如此说,勉强笑道:“小妹,你就别难过了。如今遭遇大灾,许多人没吃的没穿的没住的,我们能聚在一起吃顿饭也算是奢靡了。若是你把那些好东西弄来,不仅我吃不下,大家都吃不下。我们大家伙儿聚到一起,图的就是一个氛围儿。即便没有美酒,没有佳肴,没有言语,都行。只要我们的兄弟姐妹个个都活蹦乱跳的就行了。只可惜,”紫桥不想把聚会弄得悲悲戚戚,就再也没有往下说去。谢静接过话茬,含泪说道:“枝娇,这么好的姐妹,怎么突然间就没了?”说罢又哭了起来。游毅忙安慰道:“兄弟姐妹们,你们还想着念着枝娇,我想九泉之下的她一定会高兴的,会感念你们的。人死不能复生,咱们就别老是纠结于此事了。打起精神来,好好地活着。我想枝娇在天堂里也是这么祝福你们的。谢静妹子,你就别为不犟担心了,有文豹和小妹两口儿陪着、关爱着,不但安全出不了问题,工作生活也不寂寞。等我安埋了枝娇,就和他们会合。”谢静、小妹都默然点头。游毅因要料理枝娇的后事,先走了,众人默默地与游毅握手,含泪看着他离开。
不犟见欢乐气氛即将被美酒挑动起来,却又被紫桥、谢静给摁下去了,被游毅的离去给弄得一干二净了,忙搜寻来白酒,给大家斟上了,然后站起来说道:“我相信天不会塌下来的。去救援,就意味着要吃苦,有风险,也会有生命危险。目前,山体被撞松软了,还在垮塌,若遇下雨,山体崩塌,出现泥石流的风险就更高了。越是这样,越是考验我们的人性、智慧、能力了。我们这次去,也许完整无缺地回来,也许缺胳膊少腿地回来,也许人回来了,魂儿却丢在异乡了。一切皆有可能。蝴蝶,五彩斑斓,一个夏天过去了,她们便死去了,但是她们曾经绚烂过,靓丽过。昙花,昙花一现,立即就凋谢了,但是她们曾艳丽过,芬芳过。要是我犟驴子因救灾而死,死之前,我也笑过,快乐过,该有多好。要是死之前哭哭啼啼,眼泪流到阴曹地府,有什么意思?”
谢静把面碗往茶几上重重地一放,瞪着眼睛噘着嘴儿说道:“犟驴子,你什么意思?乌鸦嘴。”文虎、文豹忙与不犟干杯,以缓解气氛。见不犟如此说,笑意又在紫桥胸**来拱去。紫桥忙把笑意压了压,然后把茶几推开,弓着腰,双手毕恭毕敬地把自己那碗面条递到谢静面前。谢静早已看出了紫桥的心思,双眼盯着紫桥的脸,嬉皮笑脸地把嘴巴放到碗边,双手垂着,既不接碗,也不去拿筷子。紫桥忙一手端碗,一手夹起了一些面条,用口轻轻地吹了吹,便要往伸过来的谢静的嘴巴里送。旁边的不犟立即板起面孔,右拳往桌上狠狠一击,说道:“你敢!”顿时其余的面碗在茶几上跳起舞来。紫桥笑道:“她敢张口,我就敢喂。给美女喂食,简直就是人生的最大享受。”然后假装没看见不犟,一边把面条往谢静的嘴巴里送,一边说道:“静儿呀,要是不犟救灾把小命儿给弄丢了,我就这样一生一世给你喂饭,也是对这个烈士的一个安慰。”不犟笑道:“若是阿娇今日在这儿就好了,我也那样给她喂饭,咱们也算是打了个平手。”然后四处搜索了一遍,见小妹站在对面看着自己嘻嘻地笑。不犟笑道:“小妹呀,驴子哥哥又被桥爷给戏耍了一回。你就心疼一下哥,扮作阿娇,让我给你喂喂饭吧。”小妹笑着坐下来,把嘴巴伸得老长。不犟笑着端起了小妹的饭碗,学着紫桥的样儿给她喂饭。然后又把目光向文豹投去,见文豹微笑着,不犟喂饭越发来劲了。谢静笑道:“瞻前顾后,像个贼似的。有种的,你就把雪狐搂在怀里,把桥老爷给气死。”小妹听了这话,立即把不犟拉过来坐下,然后弯腰假装往不犟的双腿上坐去。不犟一溜烟儿跑到对面去了,狂笑道:“不得了了,吓死人了,现在的女人太开放了,人类又回到母氏社会去了。”
谢静笑道:“你是驴子,不是人,哪里理解我们人类?阿娇坐到你的怀里,你首先要想到她不是你老婆,更不要想到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要想到她是你的妹妹,是你的亲妹子,你就坦然了,坐怀不乱了。若是你把男女之间的正常交往、正常的关心、正常的玩笑都想歪了,这个世界也就没有体统了,也没有生机了。都像你这匹犟驴,喜怒哀乐都用尥蹶子、踢人来表达了,多没意思。”不犟忙拱手作揖道:“驴夫人的高见,老驴记在心里了。老驴看到大家心情不好,专门扮演小丑来了。你看看,任何一个故事,虽然有浩然正气的、铁骨铮铮的、坚韧不拔的、慈眉善目的正面角色,但也得有窝窝囊囊的、鬼鬼祟祟的、贼眉鼠眼的、凶相毕露的反面角色。长得不是尖嘴猴腮的,就是寡骨瘦脸的,干的事儿不是挑拨离间,就是扇阴风点鬼火,或是火上浇油,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否则,故事讲不下去了,戏剧演不下去了。即使讲下去了,演下去了,那些评论家、观众都说故事不跌宕起伏,情节不曲折动人,没法听,没法看了。我们兄弟姐妹在一起,也像是演戏。紫桥聪明开朗、游毅沉稳大方、文虎虎虎生风,文豹猎豹气概。阿娇,雪山飞狐,见之难忘;谢静,静态之狐,我心迷狂;香狐,香山之狐,玫瑰铿锵;媚狐,娇媚之狐,雍容端庄。还有娇狐,娇艳之狐,谁不神往?紫桥、游毅是人,文虎、文豹和我都不是人。他们两个,要么凶猛,要么狡诈,唯独我这头蠢驴,扮演起人来,便是一个蠢人了。”大伙儿被逗乐了,狂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