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义怕这事儿突然说出去了让玉姿担心,因而没有把这事儿告诉她。晚饭过后,致义早早睡了。想想今日的事情,哪里睡得着,便辗转反侧起来了。这些年来,虽说厂子是国家的,自己对它却是百般呵护,付出了不少心血。为了扩大经营规模,提高市场占有份额,自己把赚取的应该属于自己的利润的大部分又投入里头。这会儿,说不让经营就不让经营。美其名曰是为了防止国有资产流失,倒不如说是个借口。经过若干年的发展,这个气息奄奄的小厂,如今资产、净资产、营业额、税利、职工人数翻了好几倍,国有资产哪有流失?虽说承包经营,大多数老板都是靠攫取国有资产发家致富,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如狼似虎。以前的许多国有企业,如果那些头头脑脑不当蛀虫,多替国家和人民多想一点儿,少点儿私心,都会欣欣向荣的,哪会破产、改制?如今收回去实行国有,若是任命了一个具有发展眼光、开拓进取的人,倒是职工们的福气。若是任命了一个糊涂蛋,投资失误,产品不适销对路,再好的厂子也经不起如此折腾。若是任命了一个贪婪的人,过不了一年半载,国有资产被掏空了,人心涣散了,职工失业了,大厦将倾了,自己投入的那些钱,就如同打了水漂了。虽说是政府担保,那还不是需要企业税后利润来还?一但效益滑坡,这事儿还不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十几年的心血就白费了。以前的承包合同说了,若是不让自己经营,至少政府要提前告知,如今政府违约,虽然可以提告,但当今的区长吴必寿,在农家乐的那一幕,恐怕是他对自己一家恨透了,来报复了,圈套怕是早已设好了。〖BP(〗如今又盛行官官相护,必寿放个屁,区政府的那伙人还不粉身碎骨?法院、检察院都与区政府有着前四弯路的关系,都是沆瀣一气,自己硬往里钻,小腿拧不过大腿,可能便宜没捞到,怕是越陷越深了。思来想去,竟然一夜未睡着。
黎明时分,致义又想如今虽然不是厂长了,但厂子就像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看着她牙牙学语,看着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如今若要自己离开,就好比剜了心头肉似的难受。致义翻身下床,也不吃早饭,上班去了。致义逍逍遥遥来到厂里,一时间不知道上哪儿去好,微笑着挨个车间、挨个班组转了起来。致义来到了第一个车间,准备和大伙儿一块儿干活。一个女工走过来,笑道:“我们干的都是粗活儿。老厂长,这个厂子是您起死回生的,您就是不干活儿,也应该拿厂里最高的工资。若是让您来干这些活儿,我们怪心疼的。”一伙工人哄堂大笑了起来,致义不好意思就出来了。来到第二个车间,致义又要干活儿,一个老工人走了过来,笑道:“老领导,您应该去厂部,为我们出谋划策,我看黄强那小子尽瞎吹,俨然不是搞经营管理的料。你去帮我们掌舵,我们心里踏实。”众人七嘴八舌道:“老李说的极是,这里又脏又乱,噪声又特别大,若是您来这儿,岂不是大材小用?”
致义来到了辅助车间,因这个车间劳动强度低,以前工资发得低一些。致义进去后,众人都不吱声。致义环顾了四周,讪笑道:“大家辛苦了。”一个年轻小伙子走过来,把头一扬,笑道:“我们这些后娘养的,做不了大事,干的活儿也是可有可无的,辛苦啥哟。”致义听了这话,心头凉了一大截,忙出来,想起办公室里自己的一些东西还未整理,就去了厂长办公室。进门一看,只见黄强仰卧在黑色皮椅上,抄着双手,双脚放在办公桌上,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见致义进去了,便转过脸来,怒道:“厂长都当老了,还不晓得规矩?出去,打了报告再进来。”致义听了,头也不回,回家去了。
回到家里,致义对玉姿撒谎说自己要出一段时间的差,然后到澄江市的一些旅游景点独自游玩起来。没过两天,致义觉得很是无聊,又担心孩子们上学开销很大,这样坐吃山空,自己存的那几个钱用不了多久,打算先谋个零工,挣些小钱贴补家用。当然,也不急于求成,先谋个差事试试,看看自己能否适应得了。致义不想去麻烦亲朋故旧,更不想在自己所在的辖区金燕区谋差事,便来到了抚阳区找事儿。这年头找工作本来就困难,加之致义也是五十岁左右的人了,又想换个行业,找工作就难上加难,要想找到一个工作轻松点儿薪金又高点儿的工作,就难于上青天了。一连找了一两天,总找不到合适的。正当致义灰心丧气之时,一家物流公司正在招聘办公室主任,致义看了提供的薪金待遇,以及对年龄学历的要求,就走了进去。公司负责人王灿热情地接待了他。听他讲述了自己的经历,王灿非常满意,又是让座又是倒茶,满脸笑容,像捡了宝贝似的,当即决定现在就上班,试用一月再签订劳务合同。致义也非常高兴,好像遇到了知音似的。
每月致义给紫桥的生活费很是宽裕,但紫桥想磨练磨练自己,挣些钱来帮助那些家境很是困难的同学,从大一下学期开始,就和班上的几个贫困生约定,每天到校门外的一家餐馆洗菜、洗碗筷。紫桥所读的大学就在抚阳区。这天紫桥匆匆吃了午饭,和这几个同学一道往餐馆这边走来。远远地看见一个背影既高大又魁梧、有些像致义的身影,正在往四通物流公司门口走去。紫桥忙小跑了过去,从侧面一看,果然是致义。紫桥纳闷了起来:这家物业公司与爸爸的工厂似乎没有什么关联,爸爸跑到这儿干什么?一边想,一边悄悄地尾随进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