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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螳螂捕蝉

※※※※※※

看着老仆竹简的尸体,竹枝染的心沉下去了,竹家余下所有宗亲的心都在下沉。

血书勾魂,七日断魂!哪留给你七日,他们比想象得来得更快,快得多,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杀手们控制了大门,分成两排。古依山从马车里走了下来,慢慢走了进去,看见竹奇峰,哈哈大笑,摘下的面具:“‘侠肝义胆,枪镇九门’,久违了,竹奇峰。”

四目相对,七年不见,杀气益盛。

“当日你技不如人只闯过五关,你我未能有机会堂堂正正一战,想不到今日会以这样的方式会面!”竹奇峰打定了主意,擒贼先擒王,唯一可能的一线生机就是激古依山与自己正面一战,尽管他并没有把握,但敌我人数悬殊差距太大,总比被围攻的好。

竹奇峰低声对儿子说道:“记住,找机会逃,你一定得活下来。”

竹枝染没有说话,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绝不会丢下至亲一个人逃去,绝不会!

竹枝染手上银枪一紧,指着古依山道:“古依山,你做这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曾经也是堂堂一派宗师!”

古依山冷哼一句,根本不理会竹枝染:“别废话,正邪是非谁说得清楚呢?我古某人今日走上杀手之路,难道不也是被你们这些个名门正宗所逼的吗。想当年我年近三十,一无所成,身怀绝技,却连娶妻生子的资格都没有!”

杀手,集怨苦悲情于一身,在人世以杀止怨、以血止痛,无情、无理、无法,历来被黑白两道不容于天下三十六行之外。虽说人世间总有些事非人所能承受,但古依山显然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凄惨。

“你为何不投军呢?”竹奇峰心有触动,反问道。

古依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冷笑得全身都在抽搐:“投军?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英雄埋骨沙场,听起来倒也不错。可是有没有人数过,这几十年来,四国混战,大大小小的仗打了多少场?又死了多少人?我们江湖草莽不知兵法韬略,上了战场有什么用!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无依无靠、千里南逃吗?我宗族一门忠烈,都死在了战场之上!”

古依山的眼中充满着恨意:“是全部,除我之外的全部宗亲!”

懦夫所为!竹枝染心中燃起一股轻蔑,“所以,你不敢上战场,只敢把屠刀转向了无辜的百姓?”

“你错了!这叫谋略!”古依山自然听出了话中的轻视,“我也非嗜杀之人,但为大计,不得不为!出弯刀留血书,做这么多多余的事,图个什么,无非是立个牌子,让人日后闻风丧胆恐惧退避,少杀人解决问题。如今连官府都畏惧三分,只可惜总有人不信邪。。。。。。竹奇峰,你我本来井水不犯河水,是你儿子没事找事来查我的底细,还惊动了提刑府,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古依山手一扬,沉声命令道:“杀!一个不留!”

竹奇峰最后的希望落空了。

古依山终究没有冒险,也没有必要冒险与竹奇峰公平决战,他不能给竹家任何一线机会。

杀手们一拥而上,往惊恐四散的竹家人杀去,瞬间,已有几个人倒地。残阳如人血,殷虹惨烈,血,染红了这一刻的竹家庄。

竹家果然不愧是南陵四大武术世家之一,竹枝染一杆银枪上下翻飞,手起枪落,数招之间,已经将几名蒙面杀手挑翻在地。

古依山淡定的站在原地,自己的属下虽然也死伤惨重,但毕竟数倍于竹家,竹家所有的人都被好几个人围攻,时间拖下去结果很快出来。

竹奇峰一边正面抵挡一边高呼指挥:“大家别慌,围成一圈。儿子,挡住右边。”

对方的人数实在多太多,转眼又几个人倒下了,余下的十几个宗亲们奋力杀出一条血路,在竹奇峰的身后围成一圈,开始慢慢的往院里面退。

竹家后院是一片桃园。

古依山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对自己的其中一个持方天画戟的护法头目大叫:“后院一定有出口,你带一队人绕过去堵住,一个都不要放走。”

其他两个护法听到,也果断围向大院的内门,不要让他们轻易退进去。

见目的被识破,唯恐唯一的生路被断,竹奇峰果断下令,“杀过去,带着你娘快走,别犹豫。我来殿后!”

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竹枝染把心一横,大喊一声“跟我走!”,护着母亲往内门杀去。

竹家宗亲在竹枝染的带领下,强行往内门突破,圆盾般的阵型已乱,刀尖从两边往中间砍杀,中间又有几个宗亲倒下。

“没时间了,娘,快走!”看到自己的娘一边跑一边往后看,竹枝染一边推着宗亲快步走,一面催促着母亲。

竹母大急:“不行,你爹还没跟来。”

“河叔,带我娘走。”他把母亲交给了堂叔,自己提枪反身杀回了前院。

“好的,你小心!”那个叫河叔的宗亲强行拉着竹枝染的母亲走了。

竹奇峰银枪上下翻飞,几个靠近内门的杀手应身倒地。

一个护法已经成功抢占到内门边,断了竹奇峰的后路,却没发现有人从里面返回,被竹枝染转过走廊一枪刺了个通透。

但更多人已经再次向竹奇峰涌来,他荡开砍过来的刀,向前一滚,贴地一招横扫千军,几个杀手腿骨骨折,应身倒地哀嚎,但就在那电光石火之间,古依山捡起地上死人的刀,凌空跳起,将手中长刀掷出。

“爹!”竹枝染发出一声哀嚎,他只看见那刀自半空斜刺里飞下,刀尖便自父亲的后背透出。

竹奇峰一个趔趄,倒仰着退了两步,刚好堵在大门正中,他使尽最后的力气横枪挡在门口,吃力的发出最后的吼声:“快走!”

下一秒,更多刀插进了他的身体。

竹枝染泪如雨下,痛苦的转身,古依山大叫:“把尸体挪开,继续围杀!一个都不能放过!”

后院的杀气也已经响起,杀手们三三两两的穿过桃林,堵到了后面,竹家十余人宗亲与他们杀成一团。

桃林是一个适合防守却不适合突破的地方,两颗桃树中间只能容下一个多人极速穿过,被守住了桃树两端,强行穿过的人立刻两边受敌,被杀于乱刀之下。

河叔指挥众人,进一步退两步,待杀手追进两颗桃树之间,则两边同时杀回,杀手立马倒地。

奉命拦截的杀手头目手持方天画戟,一看就是高手。

但他此时却不上前厮杀,而是站在中心位置指挥,见此情形,他对众杀手大叫:“不必硬拼硬追!堵在两边,拦住他们就可以。”

那护法头目仿佛来自战场,显然受过兵团训练,竟然指挥若定,见竹家人有意诱导他们上前,反应了过来,也不上前厮杀,只指挥下面的人拦截,看见有成功杀出拦截,冲过来的竹家人,便上前杀之。

杀手们也仿佛受过训练,迅速行动抢先占据地利,三三两两的堵在桃树中间,竹家人不便腾挪,前进两步,他们就退两步,也不硬拼,想跑立马又被贴上去,像一群甩不掉也正面碰不到的牛皮糖。

双方都看到了地利,进攻者有所忌,顿时陷入了僵持。

可天时不予竹家!

更多的杀手倒下,但所有人对形势看得再清楚不过:此刻,那护法头目指挥的杀手虽然只有二十余人,竟然成功拦截住只剩了不过十人的竹家人。

竹家宗亲已经陷入了彻底的绝望,竹枝染传来的吼声已经说明前院已经失守,更多的杀手转眼就会越过大院,若是再被这群杀手拖着,势必很快再被包围,再也没有机会逃脱。

没时间了!

那叫河叔的人再也顾不上竹家夫人,大吼一声,强行突破,冲出两边的围杀,成功杀掉两人,又绕开了另一棵树边的两名杀手,转而杀向了正在指挥的头目。

但他太急了,背后空门大开,那护法后退一步,堵在两棵桃树之间,用方天画戟卡住了了他刺来的枪,随后,被绕过去的两个杀手一拥而上,乱刀将其砍死。

主心骨一死,竹家人更是乱做一乱。竹夫人一边用她那并不精湛的雁翎刀砍杀这群罪恶的杀手,无力哭喊着,只能眼睁睁看看亲人一个一个不顾性命发疯往前突破,却一个一个倒下,最后只剩下自己。

“娘!”

竹枝染跳出窗外,一枪掷出,将靠近的杀手刺穿,极速奔过去,反手抓住,一脚将尸首踹飞,稳稳的拦在母亲的面前。又是几下手起枪落,数招之间,已经将几名蒙面杀手挑翻在地。

但随后,前院的杀手紧随其后,也纷纷从窗口跳出,围了上来。竹枝染用脚挑起倒在地上的杀手的刀,大吼一声,向窗口投掷过去。

古依山一偏头,让那刀让了过去。待用手指摸了一下,脸上竟然被划了一道血印,他一口痰吐在了地上,拔出了剑,将剑鞘掷在地上。

两边的杀手已经开始汇合,瑶山余下的三大护法一起上前,更将其母子团团围住。

到了这一刻,竹家已经无力为天了。

“你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竹枝染?”

“来啊!”竹枝染满眼血红,单手银枪一指,大吼。

“哈哈,我不急!”古依山单手提剑,站在原地,右手一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当然不急,竹枝染已经插翅难飞了,何况还带着一个母亲。

并非他怕正面交锋,而是攻心足矣!

“来啊!”古依山一边绕一边挑逗,此时的竹枝染在他的眼里,就像一直待宰的羔羊,他不急着出手。竹家枪法,名动南陵,这竹枝染修为不亚于其父,确有实力与自己一战,但,今天的古依山早已不是当年的匹夫之勇。

见此情形,竹母越发着急。

“你走啊,别管娘了。”

竹枝染摇了摇头,只是警惕的盯着古依山。

眼见自己断然是不可能活着逃离了,不想再成为儿子的累赘,竹夫人颤抖着身子,忽然提刀往自己的胸前插去,同时发出了最后的嘶喊:“走啊!”

可不想母亲最后的绝望之念,竟断送了儿子最后的战意。

竹枝染惊恐的转过头来,只看见自己的娘亲倒了下去,血染红一地,他眼中充满了痛苦,不相信。

所有的亲人都死了,就算杀出血路,逃出去,又还剩什么?

沉重的银枪已经撑不起竹家的延续,哐的一下落下,插在了地上。古依山早已算准了竹枝染的弱点所在,就在他失去理智的那一瞬间,一剑极速飞来,插入了他的身体。

古依山拍了拍衣袖,低身仰头看了看用银枪支撑着强行站在原地的竹枝染,满意的笑道:

“何必呢?我在洛邑北山,你住归元南城,我不惹你,你找我麻烦。

大口大口的血从竹枝染的嘴里溢出来,浑身是伤的他已经再也无力支撑自己,但他仍然强撑着被血染成红色的银枪,呲牙瞠目站在原地,不肯倒下。

“啧啧,还不倒?”古依山皱了皱眉头:“好吧,那就站着死吧。你多少也算个英雄,可惜了。”

其中一个蒙面人清点了一下现场,跑了过来:“天主。。。。共死了三十一位弟兄,该如何处理?”

“只能对不住兄弟们了,全部拖进竹家大院,都一把火烧了。”

几大护法头目抬手示意,一些杀手立刻把桃林死的杀手一个个拖着进了竹家院子,再把前院的尸体也拖了进去,拿进去几桶火油,浇到了门窗木柱上,浇到了已死弟兄的尸体上,其他杀手们心领回神,纷纷点燃火把,四向丢向竹家大院,顿时竹家一片火光。

※※※※※※

而在杀手返道洛邑的必经之路上,洛方执开始变得焦急万分,都尉府的官兵还未到,可古依山的马已经越来越近了。

探马来报,“大人,杀手已经往这边退了,大约还有七十人,预计五分钟之后到这里,我们该怎么办?”

“七十人?”洛方执几乎跳了起来:“怎么会还剩这么多?竹家不是四大世家之一吗,怎么这么没用。”

洛方执原以为竹家大寿,以竹家上下百人之众,加上大寿的宾客有部分武艺过人仇恨杀手的,愿意帮忙的,双方实力差距不大,必会拼成残废,至少也能多抵抗一些时间,届时自己可以轻而易举收拾残局。

但他完全没料到,竹家实际只剩下了二十九人,不但没有宾客助阵,甚至连归元的官兵都躲了起来。双方差距实在太不对等,瑶山杀手只损失了大约三十人,竹家的人便都已经悉数倒下了。

“都尉府兵马还有多远?”事情比预想的要快,到了马上要做决定的时候了,杀与不杀只在一念之间,必须要尽快决定。

杀,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但自己手上只有官兵三十六人,杀手尚存的人数双倍于自己,若不能一举杀死古依山,自己必然反被杀死。但如果不杀,错过机会,要再杀古依山就没这么好机会了,这个老狐狸,只要发现竹家被灭门之后都尉府有异动,他必先杀自己,纵然只是将自己杀死前任邑令的事公开,自己也是必死无疑。

时间又过去了一分钟。

“大人,他们马上就要到了,怎么办?”

事情偏离了事先的预判,此时,绝不能放,却杀不过,进退两难。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冷汗已经从头上冒出来了,洛方执一面焦急的来回踱步,一面看着岔路的另一边,都尉府的兵马正在加速赶来汇合,必须要知道具体情况才能决定。

这是,师爷穆尔卡总算骑马出现了。

洛方执焦急的问道:“还有多远?”

“报大人,都尉府兵马正加速赶来,离此地只有一里路,由副都尉宕显大人亲自带领,大约两分钟之后到,宕大人说,务必拦住他们!”

好!来得正是时候。

洛方执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他擦了擦冷汗,低声吩咐到道:“全部埋伏好,弓箭准备,瞄准点,先杀马车里的人,一会都注意听我的命令,务必一击即中。让我们为民除害,杀掉这些无恶不作的杀手!”

又将穆尔卡拉到一旁,悄声吩咐道:“古依山一死,你立刻带一队可靠的人抢先赶去瑶山基地,杀掉所有知情的,销毁一切证据,一把火烧了那里,宕大人这边我来应付,务必不要让人抓到证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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