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头扭向一边,目光所及的方向是一片平原,偶尔有几丛浓密的矮树丛突兀地出现在平原上,夜色中的它们犹如一颗颗巨大的蘑菇立在天地之间,散发着西方世界特有的魔幻气息。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当然,你的出现也很突然。就在今晚,我被一个杀手暗杀了,他将我抛尸在那个死人坑里。但我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我的灵魂……确切的说,是我的鬼魂,无法再回到身体里了,因为我确实死了……”
他将目光收回,仰头望着我,“我只能找一个灵魂,一个……特殊的灵魂,将这个灵魂引入我的尸体里,让他再次复活。但这件事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快速完成,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一个这样特殊的又完全合适的灵魂并不容易。其实我还是很幸运的,在那么多平乏的灵魂中你的出现仿佛是黑暗中突然升起的一颗太阳,给了我温暖和希望。于是,我将你引入了我的身体里。而我,为了……不吓到你,也为了日后方便与你交流相处,我只能将鬼魂附着在一个人或一个动物身上。我之所以选择了这只狗,是因为方圆几公里都没有看到一个人,而且,动物更容易控制一些。所以,如你所见,我的灵魂在这只狗的身体里。”
我还是不能完全理解他说的这一切,“为什么非得是我?而我的灵魂又有什么特殊之处?还有,我倒底死没死?在你身体里的是我的灵魂还是鬼魂?这有什么区别吗?那我的身体倒底在哪里?”
一连串的问题让他不知从何说起,或许,有些也是他想极力隐瞒的。
“我也无法完全区分灵魂与鬼魂的区别,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人死了就会出现鬼魂,但灵魂就不一定非得人死了才会出现。所以,你倒底死没死我也无法确定。”
“那你的意思是……我有可能只是灵魂出窍?并没有真正死亡?”这确实有些匪夷所思,我沉寂了片刻,又问他,“那我的身体呢?会不会也在这里?”此时我才意识到,我还并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地。
“这是哪里?哪年?”
“这里是英格兰伦敦的远郊,1559年11月3日。”他用收音机里才有的冰冷和机械回答着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
这个回答对我而言意义重大,虽然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个遥远陌生的时代给震惊了……
从震惊中慢慢平静下来后,我沮丧的问:“你知道我是从哪儿来的吗?”直觉告诉我,他知道的应该不止这些。
“具体哪个国家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你是从东方来的女性。”他的语气很诚恳。
“我来自2018年的中国。”
“2018年……未来?中国?”他念叨着,“东方世界还有一个中国?哪个中国?”
在十六世纪中叶的地球上确实没有一个叫中国的国家,此时的中国正处于明朝的统治之中。
“就是那个叫华夏,神州的国度。”我解释着,期望他听说过那个曾令唐人骄傲的辉煌国度。
“噢……是那里……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很低。
“那你知道我的身体在哪里吗?”听着自己喉咙里发出这样的男声,我还是觉得很怪异,不由自主地咳了几声。
“你的身体在哪里……我可以帮你找,不过,你也得帮我一个忙!”
这个英国佬!这是有备而来呀!一张嘴就谈条件做交易。看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设计好了的,而我,只不过是他情急之中临时拈来的一颗棋子,任由他摆布。
“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做个交易喽?”我咬牙切齿的表情被浓重的夜色所掩盖,否则,他一定能读出我对他的憎恶。
“女士……”
“别叫我女士!少在这儿装绅士!我叫刀卓雅!”我没好气地说道。
“好吧,刀……女士,我并不想和你做什么交易,我不是商人,我只是一个宫廷画师。我与你互相帮助,我帮你找到身体,你帮我找到杀害我的凶手。”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任何异样。
“你是个宫廷画师?”我用意识支配着这个并不属于我的大脑,它倒是很听话,也异常灵光。很快,它找到了漏洞,“一个宫廷画师居然可以随意招唤灵魂让自己复活?”没想到这张嘴也很爽利,看来,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我叫维克多?罗波兹,一个年轻的宫廷画师,效忠于伊丽莎白女王殿下。我可以向上帝发誓,我所说的一切绝对真实!”他用军人般坚毅的口吻承诺着。
我犹豫了,难道真的是我太敏感了?难道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其实这一切只是偶然,如果我没有将你的灵魂引入到我的身体里,它很有可能会游荡到更遥远更黑暗的世界,因为它迷路了。如果想回到你的身体里,这么毫无目的地游荡下去是永远也回不去的,你真的需要帮助。当然,我也同样需要你的帮助。”说完,他转身继续向前走去,“我们得快点赶路了,在快到蒂伯恩的一个叉路口上应该有个小酒馆,虽然十分简陋,但可以让我们的身体暖和一点,我的……也是你的身体,需要休息了,它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明天一早咱们再赶往伦敦城。”
我快步跟了上去,没想到他这么爱惜自己的身体,杀他的那个蠢货这回完蛋了!
上身这件古怪的外套从破损处陆陆续续的不知飞出了些什么东西,在我眼前飘来荡去的,“衣服里飘出的这是什么?”
我忍不住接着又问:“你倒底得罪了什么人?非要置你……一个画师于死地?”
他头也不回地说:“哦!你可能不了解我们这个时代英格兰的服装,为了使男人们看上去更强壮,更威武,上衣在制作时会往肩,袖子和前胸的部位塞一些破布或羊毛。你看到的就是羊毛!现在再看看,衣服还有破损么?”
吼……一个画师居然对服装也很了解,不过,这个好像不是问题的重点,他在避重就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