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崆山的识海里,混混沌沌的一片黑暗,看来崆山入睡没多久,梦境还没成形。
我幻出的瞌睡虫是有唤人造梦的功效的,造出的梦会以做梦者日间所想为核心故事,并以其相关真实记忆为补充,最终形成完整的梦境,以达到探究事情真相的目的。但这种术法形成的梦境随机性还是比较强的,希望崆山对他爷爷的事真入了心,造出与空桑相关的梦来。
等了片刻,周围慢慢有了光亮,混沌的空间慢慢开始分化,我的脚下出现一条炫白的光带,一直延伸到远处一方正在成形的建筑。我沿着光带不紧不慢的踱过去,看着周边的黑暗被撕裂成一块块暗金的砖瓦向着前方的建筑聚拢,最终搭建成一幢完整的宫殿。
我脚下炫白的光带直连宫殿的大门。
一见远处的暗金宫殿成形,我不再如先前那般悠闲,而是立马飞身入殿,梦境已经成形,故事已经在行进,我得快点,希望还没错过关键信息。
“爷爷,爷爷……”宫殿的深处传来孩童声,我循声过去,只见一个三四岁的稚童正欢快的趴在一成年男子的肩头笑声茵茵。我试图想看清成年男子的脸,却无论如何只看到远远的一团混沌。我疾步过去,影像突然溃散,眼前又恢复一片寂静。
“……哇哇哇…哇哇哇……”
“……桑念!不许哭!这可是男人的勋章!男人大丈夫,岂能被小小疤痕吓哭!……”。
“嗯…爷爷…嗯…爷爷”小孩啜泣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回答到,听得出在很努力的忍哭!
我寻着声音在大殿里疾驰,须臾便在花园里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的魁梧高大,光着膀子,后背一片狰狞的疤痕,小的大概五、六岁,站在地上硬着脖子仰着头用力的看向大人的脊背,脸上的泪痕还在,偶尔间还能听到几声啜泣。
空桑和崆山,不,应该说是桑念,魔界至尊空桑唯一的孙子桑念!
我小心翼翼的靠近,不由得屏住呼吸,完全忘了在梦中,他们根本就瞧不见我。近了,我终于瞧见了正值壮年的空桑,少年时的稚气和圆润都已褪去,脸上的棱角分明,五官深邃英挺,还是记忆中的那张脸却又不是记忆中那张脸。
突的,眼前的人影晃动的厉害,整个宫殿也晃动得厉害,四周的墙壁开始慢慢的变形,宫殿深处突然亮起一大片烛火,我惊喜的发现除了那处烛火外的宫殿都模糊起来,看来今晚重头梦境就要上场了,之前那些成形时间短的,不过是人入梦前零散的记忆碎片。
我调转方向继续疾驰,朝着烛火通明处前进,可越近越觉得奇怪,怎么那处宫殿一点声响都没有。
近了,发现这是一处寝宫,装饰低调奢华,表面看起来极尽简单,可件件都是价值不菲的神物。我走了进去,却被寝宫中诡异的一幕惊到!
悄无声息的寝宫中竟跪了一地的人,有身着官服,有身着铠甲,每个人都没有清晰的眉眼,却被很奇怪的划分成了三种颜色:黑、灰、红。
黑色一片,一大群人,全身黑衣黑裤,跪地处都被一团混沌的黑雾笼罩着。
隔壁的一列人便是灰色的,仔细一看却发现不是颜色灰,而是跪着的一个个身影若隐若现,有些透明,远看便像是灰色。
再过去那一列人数最少,着着鲜艳的大红色,跪于一堆熊熊燃烧的烈火中,一动不动。
这三列人都悄无声息的朝殿中那落满帷幔的大床上跪着。
我小心的越过那三色人群,走到床幔前,果不其然,看到了崆山坐在床边,一手拉着床上人的手,一个劲的掉眼泪,却隐忍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除了崆山,床边还立了两人,一人凛冽一人妖孽,全都一脸肃穆的望向帏幔内。
凛冽之人,白天才打过照面,便是结界外那一身肃杀的劲装男子。
妖孽之人,一身赤火红袍,墨发似瀑,肌如凝脂,唇若滴血,丹凤桃花,那模样竟比幽荧还要魅上三分。好一个人间绝色!连我这种见惯仙界如花美色的人都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应该便是魔界的另一位上古神兽了吧!
人都齐了,看来床上躺的应该是空桑无疑。我有些紧张,慢慢穿过床幔。
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当我真正看清躺在床上的人时,我的心还是被狠狠的震到了。
谁复留君住
叹人生几番离合
便成迟暮!
只见床上的人,头发稀疏苍白,裸露的皮肤褶皱干枯,一团黑色的死亡气息缠绕在床上老者的脸上,使人看不分明他的面目。
这不是我认识的空桑,这怎么可能是空桑?在帐内,我仅停留了少许便忍不住退了出来。
“爷爷…爷爷…”
床前的少年轻声唤了两句,可帐内之人却无任何反应。
“离末,怎么办?怎么办?”
少年见老人无甚反应,转头焦急看向劲装男子。
“小主子,主子是大限已到,药石罔效!离末愿去闯那仙界,为主子夺圣果!”
“可是…可是,爷爷下过明令,不准魔界之人去夺那菩莲果核!违者…违者按魔戒重罪处罚!”
崆山有些语气不确定的说。
“我说小主子,事情都到这个时候地步了,你竟然还顾及那些小惩小戒的!”
没等劲装男再说什么,那妖艳的妩媚男子,颇有鄙夷的看向崆山说,
“主人若是去了,不说这魔界要变天,就连小主子你自个儿,我看也自身难保,活不……”
“罔两!不得放肆!”
“离末,你别老护着他,主人也是,不就是出生没了爹娘吗?你们一个个把他护成什么样了!娇气贵公子样!一身招蜂引蝶的好本事!道法也学得乱七八糟!半分主人的气魄都没!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红衣男,不休不饶,没被喝住,反倒越说越多!
“罔两!住……”
“离末,没事,罔两其实说得挺对的!我这些年过得真的挺混蛋的!”
崆山说着说着,眼泪巴巴的又掉了下来。
看到崆山的眼泪,红衣男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转头对着劲装男说,
“你搞定小主子!别让他再唧唧歪歪的娘们样了!不管你们同不同意,仙界的菩莲果核,我是要定了!”
说完转身穿过跪着的人群,径直走出了寝殿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