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师齐元魂归位,淡然摆手笑道,“陛下虽有心将河山付我打点,奈何,我郑某人却坐不惯这朝堂……若得陛下不弃,帮助陛下打点打点这内院之事,自是不敢推辞。”
孟期略略有些失望,“先生不愿为官,我也不勉强,枕梦宫旁边有座行宫,我着人收拾一下,先生就住那里如何?”
郑师齐一愣,枕梦宫旁边的行宫,他是知道的,唤作桂枝堂,是孟期平时在书房处理公文累了时休息的地方,此刻怎么就能让自己住呢?!
看出他的顾忌,孟期呵呵一笑,“先生只管住下,没有人敢说先生半个不字!”
郑师齐尴尬地搓着手,不自在地说,“陛下,郑某人并无尺寸之功,怎能得陛下如此厚爱?”
孟期开怀一笑,“先生乃纵横门高足,不日定能建不世奇功,只当我提前谢了先生有何不可?”双目炯炯,精光四射,仿若,他已经看到了郑师齐辅佐着自己开疆拓土,收服天下;仿若,他已经看到了金戈铁马,万里征尘……
郑师齐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孟期的样子,太过笃定,他徘徊在嘴巴的话不敢说出口……什么叫“不日定能”啊,他又不是神仙,说了算吗?要是他说了算,他就动动嘴皮子说天下是南希国的了,那一切还用算计吗!
拍拍郑师齐的肩头,孟期信任地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今日遇到先生实是我南希国之幸,望先生莫要令我失望。”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望着对自己如此器重的孟期,郑师齐只觉得喉头一热,千言万语竟是一句也说不出了,方才的犹豫,方才的迟疑,慢慢化作了辅佐孟期的决心。
“陛下放心,有我郑师齐在朝野一日,便决不敢负陛下知遇之恩!”郑师齐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却字字坚决。
孟期哈哈一笑,拉着郑师齐的手站了起来,豪声道:“走,去雨梦轩,让我为先生洗尘!”
随着二人身影渐行渐远,枕梦宫的门口飘飘忽忽的现出一个人影,唇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修罗教要找的人,即便你是天王老子也得乖乖就范!郑师齐,既然你甘愿受朝廷驱使,那么便怪不得我们了!
博望轩内,宿雪城面色难看的伫立在窗前,他的身后,宿雪艺一脸愧色,“大哥,我不知道会是这个样子,害你们遭了罪,妹妹,对不住你们……”言罢竟是滴下泪来。谁能想到,自己称雄南希国的两位哥哥联手竟还是在唐韶依手上落败,吃了这等大亏!
宿雪艺这一哭,本来想责难她的宿雪城,心中便软了,勉强一笑,“雪池不是没事吗,傻丫头,快别哭了!”边说边自袖内取出丝帕,帮宿雪艺拭泪。
谁知不劝还好,宿雪城这一劝,往日在宿府与哥哥们一起的快乐时光与此刻的凄凉境地相比较,宿雪艺竟是哭得更伤心了。
宿雪城暗叹口气,轻轻搂住宿雪艺的肩头,宠溺地说,“妹妹,你要坚强,一定要牢牢抓住孟期的心,南希国大权绝不能落入居心叵测之人手中。”
居心叵测?宿雪艺抬起婆娑的泪眼,柳眉深皱,“哥哥,你发现了什么?”
宿雪城摇头苦笑,“发现倒谈不上,只是奇怪她唐韶依要声望有声望,要能力有能力,为什么不自己去将叛将苏摩尔劫杀,却隐于我们南希国?”
宿雪艺明显的一怔,这点她倒从没有想过,如果照这么说来,她唐韶依难不成真得是要图谋南希国的天下?难道她真得是——居心不良!?
忽然之间,博望轩里,气氛凝重的像要令人窒息。
雨梦轩,珠帘垂玉,美酒醇香。
孟期、郑师齐、落满堂、苏浅墨,四人围坐在一张雕花桃木桌上,相谈甚欢。
“今日这里没有外人,都是我孟期可以信赖的朋友、兄弟,今日一聚,我想听听你们对天下之势,有何看法?”孟期轻轻啜了一口梅花酒,缓缓开口道。
“当今天下,漠北国、月华国、南希国算是实力强大,虎踞东方,而西方青城国、紫兴国实力虽相对较弱,却对东方沃土虎视眈眈。一旦我们与漠北国、月华国任何一方开战,都能给这些小国以可趁之机,此外,南方朱明、萧清这些蛮邦小国也是意图沿河北上,抢占水草肥美之地,一旦见机,难保不会趁火打劫。”落满堂当先开口说完,忽而谦逊的一笑,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迷人至极。
孟期只是点点头,将视线转向苏浅墨,“浅墨,你怎么看?”
苏浅墨正色道,“满堂说得那些话虽是有理,但漠北国狼子野心,已是路人皆知,若是等他来犯,只怕我们会被动许多,况且,此次慕容流风在我南希国受挫,手下亲兵死伤不少,更是会怀恨在心,万没有善了之理。”
孟期面色凝重地点点头,继而将询问的目光扫向郑师齐。
郑师齐稳稳心神,将思绪理顺一番,缓缓开口,“西方青城国、紫兴国虽是有心东来,却有万山天险,一时半刻万难东进。南方朱明、萧清虽有北上之意,却必经漠北国,漠北国一日不亡,断没有让他们北上之理,以目前形势来看,月华国刚刚经历了一场叛乱不久,民心未稳,若能适时在月华国挑起忠于皇族势力的反抗,当是内乱不息,若此刻放消息给漠北国,相信他们断不会错过灭掉月华国的时机。如此一来,南方朱明、萧清更能趁机北上对漠北国造成相当压力,三方势力同时与漠北国开展,怕是大罗神仙也吃不消……”
听他说完,其余三人俱是沉默不语。他说的很有道理,月华国确实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国家,且不说他曾经孕育了多少绝世高手,单说他们的忠君之心便无人能及,虽然被叛将苏摩尔夺了权,却从未甘心臣服过。数月以来,月华国内大大小小的拥皇势力反抗已不下十起,奈何这些势力太过单薄,俱被苏摩尔打压了下去。如果能有人将拥皇旧部收罗在一起,当是一股非常有实力的力量。
“如果挑起拥皇势力反抗的,是他们神一样的公主,那么月华国政权更有颠覆的可能。”落满堂光洁的额头,泛出几许光晕,赞许的笑意悄然浮现。
“呵呵,妙计!”孟期抚掌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落满堂。
满堂这样毫无顾忌的提到唐韶依,倒是向郑师齐表明唐韶依身份的好机会,略一沉吟,旋即佯作懊恼道,“只是不知道,阿暖会不会答应我们……”
郑师齐心中一震,萧暖……是月华国的公主吗?
神思一瞬间的恍惚,这个不世的隐者便想通了事情来龙去脉。是啊!若不是如此,那晚碾冰阁相见,她笑容里的凄苦,便不会那般痛彻心扉,也不会随性便弹《燕山亭》,那是亡国破家之音!无处释放的压抑啊!
稳稳心神,郑师齐微微笑着点点头,胸有成竹道,“此事交由我来办,可保萧姑娘答应我们!”
苏浅墨心里明显感觉到了不妥,但哪里不妥,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好,阿暖现在揽月阁,我差人陪先生过去。”孟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角挂着豪爽的笑,霍然起身高声唤道,“来人!”
雨梦轩外,一个飘忽的身影逐渐清晰,唇角挂着冷冷的笑,应了声“是!”便一脸恭谨的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