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150年1月7日,下午3点,长江流域,巫山。
沉沉的暮色压在天顶,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已经落入西方阴云之下。明明这个时候,时间应该还是下午,但周围却已是伸手不见五指。群山的幻影若隐若现,在不远的巫山要塞,十几盏探照灯照向天空。它们就好像是一根跟孤零零的蜡烛,照亮永不消失的黑暗。
终于到了。
鲨心中自语。他看着巫山要塞雄伟的身姿。在他身后,大量的变异者正躲藏在暗处。它们都是心怀忐忑。过去五十年,“苍龙”部落一直在与东方定居点打仗。对于变异者来说,巫山要塞就是死亡与绝望的代名词,但现在,它们却来到这种地方寻求庇护。自从西长城失守,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星期。而当初从西长城逃出来的8万人马,现在只剩下不到2万,再加上一些怪鸟和驼物的巨兽。这便是“苍龙”部落最后的成员。至于走散的同伴,它们要么是被青藏高原上的黑雾抓住,要么就是隐身入深山老林,如同真正的野兽一样。
想到这里,鲨的心中不禁失落。他曾经答应过风马,要将所有的同胞都救出来。谁想最后竟然会是这个下场。而且,鲨也感到奇怪。这一路走来,虽然路途艰险,但当中却没有出现任何意外,除了偶尔飞过的人类无人机,他什么都没有发现。这就好像是敌人刻意放自己逃跑一样。
这算是在玩弄我们吗?鲨顿感不快。他可以想象得到敌人讥笑的“面孔”。鲨回头看看同胞。在注意到大家疑惑的神情后,他轻轻摇头。
“那么,我先去探一探情况,你们先留在原地。”
变异者们纷纷点头。它们巴不得如此。鲨随即迈开步伐,向着远方灯火辉煌处前进。
……
巫山要塞一片死寂。不一会儿,鲨就接近要塞防卫圈。明亮的探照灯越发显亮,近距离来看,整片天空都被灯光染得雪白雪白。鲨悄悄躲进藏身处,他看到人类士兵就在不远处巡逻。一点点冷汗渗过手心。不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鲨突然变得犹豫起来。虽说他早就和拉纳,林中和达成协议。但那也就是口头协议而已。况且就算真的签订书面协议,对方也随时可以反悔。不管怎么说,人类和变异者终究还是敌人。这却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鲨下意识退缩,他踌躇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谨慎一点,不要轻易出面。巡逻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鲨猛地转身,他刚要逃跑,但就在这个时候……
“鲨,你在做什么。”
“!?”鲨猛地一惊,他看到一个身影向自己走近。暗淡的光线照耀下来,那分明是诺兰-拉纳的面孔。
“拉纳!!!”鲨脱口而出。不远处的士兵终于意识到这边有人,他们赶紧跑了过来。当看到鲨的时候,士兵们都是大吃一惊。他们急忙举枪,但却被拉纳喝止。
“住手,这是我的朋友,也是人类的朋友。之前工藤少校不是宣布过吗?会有变异者的援兵过来。”
人类士兵互相张望。他们其实并不太相信这些话。但面对拉纳的威严,他们也不得不相信。士兵们向拉纳敬礼。他们立刻退下。拉纳双手叉腰。
“鲨,你的队伍现在在哪里。”
“……就在两公里外,为了以防万一,我让它们先躲了起来。”
“你还是一样谨慎呢。没事的,这里暂时还是在我们的控制下,敌人还没有出现,我们为你们在巫山要塞西部预留了一块地区,你们可以先去那边驻扎。”
鲨没有说话,他只是用最诡异的视线注视着这位“战友”。拉纳轻轻一笑。
“鲨,请你相信,我没有在这里背叛你的理由。我们现在有着共同的敌人。在这个时候,我们是不能内斗的。”
鲨勉强点头。他回去招呼部下。微微的呼声在夜空中回荡,一小时后,变异者便进入驻地。人类士兵都是心情复杂,他们看着昔日的“仇敌”列队过来。另一边,变异者也是紧张兮兮,它们盯着人类,时不时还发出“嘶嘶”的叫声。这也让人类更加生气。若非拉纳和鲨从中阻隔,说不定双方已经开始战斗了。半小时后,鲨在拉纳的陪同下来到指挥部。看到高阶变异者,其他人都是面带敌意,而鲨自己亦是铁板着面孔。拉纳说。
“这位就是鲨,‘鲸鲨’的领袖,高阶变异者。大家之前都听过了。鲨,这位是工藤少校,巫山要塞的指挥官。”
拉纳把工藤少校拉了过来。少校强忍厌恶,他极为勉强地向鲨伸出右手。但鲨却是毫无反应。拉纳急忙解释。
“少校,变异者是没有握手礼的。”
“是吗?那倒省得我多事了。反正我也不是真的想和怪物握手。”工藤少校说道。鲨挑起眼皮,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拉纳无可奈何。
“算了。反正到头来我们还是要并肩作战……鲨,你有风马的消息吗?”
“……没有。”
“那还真是可惜了。鲨,我有一个坏消息,同时也有一个好消息。就在你带着你的人在长江流域慢悠悠龟爬的时候,敌人已经绕过巫山要塞,对东方定居点本土发动了突袭。我们虽然将敌人赶了出去,但自己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将近大半个东方定居点被毁,损失人口超过1000万。”
“……这真的算是坏消息吗?”鲨眨眨眼睛,他态度轻佻。指挥部中的人类顿时不满。他们纷纷起身。但工藤少校一个眼神就将大家重新压了回去。拉纳说。
“鲨,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们现在的工作已经不好做了。”
“我知道,而且我也不是在开玩笑。”鲨回答道。他的表情确实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鲨又道。“拉纳,你告诉我了坏消息,那好消息是什么。”
“焰雪回来了。”
“!!”鲨心中一怔。“焰雪回来了……这么说,纳达和星月成功了?”
“就结果来看,是成功了。但‘红瞳死神’在之前的战斗中失踪。根据焰雪的说法,他应该还活着。焰雪现在正在东方定居点。她搭乘的飞艇正在进行维修。一旦维修完毕,她就会前往青藏高原。”
“愚蠢,现在去青藏高原又有什么意义。应该让她立刻和我们会和。”
“但星月在青藏高原,至少焰雪是这么说的。为了救回爱人,她会拼上一切。我们没有资格阻止她。”
“……”鲨紧咬牙关,他在指挥部内来回迈步。周围一片安静,片刻之后,鲨再度开口。
“拉纳,敌人是在等待。它们是在等待真正的机会,现在的平静只是假象,很快,它们就会对这里发起攻击。”
“我知道,所以我将所有能调的兵力都调了过来。再加上你的部队。巫山的防御多少得到了加强。”
“但这不够,这远远不够。风马在西长城有那么多人马,但他却在一个晚上就被击溃。你们为这场战争准备了那么久,但最后还是被敌人占到便宜。拉纳,我们的敌人非常可怕,甚至比你能想到的任何东西都要可怕。我们不能有一点点的侥幸心理,不然的话,我们一下子就会被击败。”
……无言。沉重的气氛渐渐笼罩,周围的士兵都是东张西望,他们好像真的“看到”危险。突然,工藤少校插嘴。
“我也这么认为。眼下,本土和巫山互为犄角,互相支援。在这种情况下,两点无论哪一点失守,结果都是不堪设想。上一次,敌人偷袭本土,结果失败了。因此,下一次它们一定会冲着巫山要塞过来。巫山的防御,我们已经尽力,但说实话,力量终究是不够的。所以我们需要任何方面的援助。无论是来自欧洲,还是来自变异者。”
鲨和拉纳都是心中一愣,他们没想到会是工藤少校首先打圆场。工藤走到鲨的跟前,他再次伸出右手。
“鲨,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很讨厌变异者。但我是军人,只要有命令,我就会执行。之前的无礼,我愿意道歉。但至少在这一次的战斗中,我希望能和贵方达成协作。因为我们都要为自己的人民负责。”
“……”鲨静静相视。片刻之后,他稍稍碰了碰工藤的手掌。双方就像是触电一样,在一瞬间收了回来。黑暗依旧,但不知不觉之间,现场的空气却是变得轻松了一些。拉纳趁热打铁,他立刻将鲨和工藤一起叫到地图前。
“两位,我说一下具体的部署。现在在巫山要塞驻守的人类军队大约在5万人。装备虽然不算精良,但至少也是可靠的。与此同时,在这支部队的北侧,则是‘苍龙’的驻军。大约有2万。我虽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我想,其中能战斗的个数可能不到总数的一半。再加上一位制裁者,一位高阶变异者,这就是我们能够奉献出来的全部了。敌人的数量我们无法估计。如果进入消耗战的话,我们没有胜算。按照我的想法,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弹性防御,用攻势争取足够的时间,等待从欧洲来的援兵。时间,这对我们是最重要的。”
“这我也赞同。”鲨回答。“但在巫山要塞必须要留下足够的兵力。焰雪和纳达现在还在东方定居点吧。我认为,必须让她们两个尽快过来。”
“我也这么想,但这必须看她们自己的决定。”拉纳回答道。他随即和工藤联名发令。巫山要塞进入战备状态。空军首先出动,对敌军先头部队进行准确轰炸。同时装甲部队集结,作好随时出击的准备。警报声在长江上空鸣响,决战的序幕,终于缓缓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