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纳与鲨见面一个小时前,东方定居点,贫民区。
鲨躲在掩蔽处,他看着人流来来往往。一个星期前,鲨离开西长城,一路上,他绕了不少冤枉路(尤其是在巫山要塞),总算是在预定时间之前,抵达目的地。东方定居点贫民区,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人类居住区。在这里,生活着上千万的民众。其中绝大多数都不受到政府保护。肮脏的街道,狭隘的天空,每天每天,这里的居民都在贫穷与堕落的漩涡中挣扎,没有供水,没有供电,食物短缺,治安混乱。政府只提供一个相对“和平”的机会,而至于能否在这份“和平”中生存下去,则全看底层百姓自己的本事。于是乎,弱肉强食,祸乱丛生,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每天夜里,他们都会躲在暗处,为了自己祈祷,为了活下去而祈祷。
对于这种现实,许多东方的有识之士都提出质疑。他们认为,这是定居点政府的不作为。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是正确的。因为政府的确是没打算作为。然而,也正是靠着这种放任自流的管理模式,东方定居点才能容纳下那么多的人口。贫民区是东方定居点最重要的兵源基地。为了摆脱贫穷,也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许多当地孩子加入到东方军队中,这些孩子大多数都战死沙场;极少数出人头地,进驻中央区;还有的,则成为超越人类与变异者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谱写出只属于自己的篇章。
就像星月和焰雪一样。
……
鲨眨巴眼睛。对于东方定居点贫富差距极大的的情况,他早就有所耳闻。但真的到了实地,他却没有什么实感。本来,在变异者部落中,就不存在所谓的“阶级”。鲨一直躲在暗处,他小心翼翼地前进,尽可能避开人群的视线(毕竟以他类似于鱼的身躯,实在是太过显眼)。一路上,鲨也听到了许多贫民区居民的悄悄话,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对政府的抱怨之词。
“这个月又要加税,你听说了吗?”
“那帮住在中央区的混蛋。他们是要逼死我们吗?”
“好像变异者又在蠢蠢欲动了。看起来又要打仗了。”
“最好了,最好中央区那群高高在上的傻瓜全部都去死。”
“你是笨蛋吗?如果变异者真的攻过来,大家都会一起玩完的。我倒是听说,昨天有飞机降落在中央区的机场。似乎是外国的使者。也许事情还会有转机。”
……鲨听着人类讲话。他努力理解其中的意思。很显然,生活在这里的人类对变异者有着很深的敌意。这理所当然。毕竟东方定居点一直处在和变异者战争的最前线,这里的人民承受了极大的牺牲,他们当然不会相信敌人。但另一边,鲨也听到一个有趣的消息。有一架来自国外的飞机已经在东方定居点降落。如果这架飞机是来自北美,那对方很有可能会知道星月他们的消息;而如果这架飞机来自欧洲,则极有可能是诺兰-拉纳。无论哪一个,都会对现状造成重大的改变。当然,这也很有可能会是一个陷阱。但鉴于自己本来就身处危险之中,这也是早就可以想到的事情了。
鲨下定决心,他开始向中央区前进。不一会儿,他就抵达中央区与贫民区的交界处。一道长长的隔离墙绵延不绝,全副武装的哨兵正在入口处巡逻,等待通过的民众已经排成长队。鲨小心翼翼。他乘着士兵不注意,三步并作两步翻过城墙。对面的景象大相径庭,宽阔的马路整洁大方,无数的车流在道路中央穿梭。许多人行走在道路两旁的人行道上,他们有说有笑,那安逸的气氛,与对面贫民区的悲苦罪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原来如此,原来这里就是中央区啊。鲨心中喃喃。这一次,他算是了解到“阶级”的不同了。在路边,两个孩子正“哇哇”直叫,他们指着鲨的方向,好像看到了什么。鲨吓了一跳,他赶紧逃跑,直到狂奔了好一会儿,才在一座公共厕所后面的小巷子中勉强藏身。
接下来又该怎么做呢。鲨对自己说道。此时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滚滚的阴云笼罩天空,但旁边的路灯却还没有开启。突然,“嘟嘟”的警报声传遍天空。鲨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是自己被发现了。但片刻之后,他却发现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街上的行人纷纷快跑。他们急匆匆地回家。所有的汽车也加快速度。原来,这是夜间戒严的预告。再过半个小时后,大街上就不再允许任何人出入。到时候,中央区也会变为一座死城。
鲨并不了解这一切的缘由。他只知道这样一来,自己的潜入就会变得轻松许多。鲨将目标定在戒备最森严的地方。而他也很快找到了目标,那是一幢十五层的高楼。在高楼底下,有一个排的部队正在来回巡逻。守卫的士兵中,鲨甚至还看到了西方人。他们与底层的东方士兵明显不是同一系统,彼此之间也很少交流。
猜中了吗?
鲨的心脏砰砰直跳。他捂住肚子上的伤口。大楼的灯光不住闪烁,片刻之后,鲨终于下定决心。他稍稍探头,寻找进入大楼内部的途径。但就在这个时候——
——寒气。
一股熟悉的感觉窜上脖子。鲨猛地停步,他的眼角微微后撇。炮弹的呼啸从天而降,“轰”的一声,剧烈的火球在马路上炸响。
“怎么回事!?”
“是在战斗吗?”
“赶快过去看看,不要忘记开装甲车。”
人类士兵纷纷反应过来。他们向爆炸发生的地方靠拢。“嗖”,鲨从火焰中冲出。他捂住腹部。鲨仰头看去,在遥远的高处,一个黑色的身影正俯瞰着自己。它扛着巨大的火箭筒。莹莹的双眸红光闪闪,就仿佛是鲜血的颜色。
……黑色战士?
那个家伙,竟然在自己的地盘上开火。
开玩笑吗!!
“发现了,是变异者。”
“根据命令,立刻击杀。”
大量的士兵簇拥而至。他们举枪瞄准。黑色战士已经不知去向。鲨本想解释,但面对黑洞洞的枪口,他还是选择放弃。人类士兵全力开火。“嗖嗖”子弹穿过空气。鲨被迫躲避,但他的脸颊还是被子弹擦过。鲨不禁心中暴怒。他挥起手掌,似乎是要反击,但下一刻,他却强忍下攻击的冲动。
不行,不能在这个时候动手。自己这一次是为了和平而来。如果因为一时的怒火,转而造成双方之间的误会。这就得不偿失了。在这个时候,只有忍耐。
鲨一声怒吼,他单掌拍地。剧烈的震动穿过地表。包围的士兵下意识后退。乘着这个机会,鲨瞬间从包围圈中冲出。士兵们赶紧跟上,但他们又怎么可能跟得上高阶变异者的速度。很快,鲨就拉开距离。狭窄的小巷层层叠叠,鲨左右环顾。他差点就要冲到大马路上。高阶变异者赶紧止步(他可不想这个时候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鲜血正从破裂的伤口中渗出。鲨紧咬牙关。他看着人类的部队从四面八方涌来。
只能赌一把了。鲨心中嘀咕。他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眼前的高楼。鲨张开双臂,用自己的手璞扒住大楼墙壁。外围的士兵已经开始回缩,鲨下定决心,他稍稍使劲,整个身体竟然直接沿着墙壁爬了上去。剧烈的疼痛还在继续,鲨甚至感觉整个身体都要麻痹了一样。但他还是坚持着向上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来到大楼顶端。一扇窗户正大大开着,夜晚的冷风正“呼呼”地灌进房间。鲨气喘吁吁,他的身体已经快要失去知觉。变异者没有选择,他只能纵身一跃,跳进房间中。
——空无。
鲨大口喘息。他的身体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剧烈的杀气瞬间袭来,似乎有人正从黑暗中发起偷袭。但鲨却感觉不到任何紧张感,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对了。
“……住手,是我。”
“鲨!?”拉纳大吃一惊。鲨勉强挤出笑容。他只觉得气血上涌。“呜”的一下,他便晕倒在拉纳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