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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暗潮(一)

公元2149年12月7日,深夜。天空之城战役开始前2天。东亚。

一个身影窜出水面。他左右环顾。海面上一片黑暗。黯淡的月光穿越云层,在海面上留下斑斑驳驳的幻影。滚滚的潮水向西冲去,如丛的柱子从海平面下窜出。它们看上去是如此恍惚,如此阴森,就好像墓碑一般。

就是这里了吗?鲨心中嘀咕。他是在11月底离开的夏威夷。一个月前,鲨与星月,纳达,拉纳在南太平洋相会。当时,正值非洲“归蝶”、“巨象”两部落覆灭,狼和北美定居点狼狈为奸,同时背叛了人类和变异者。为了挽回颓势,鲨代表变异者与欧洲定居点签订盟约,永久休战,共渡难关。之后,他又花了整整两个多星期,终于从东太平洋游到了东亚,与“苍龙”部落取得联系。原本,他打算在南亚次大陆登岸,然后翻越喜马拉雅山,直接前往青藏高原。但鉴于这么做要浪费的时间,他最终还是放弃。双方约定在太平洋西岸,即东海地区见面。

鲨在水面上缓缓游动。他不敢加快速度,生怕被人发现。其实他根本不必那么紧张。在涨渡湖以东,是一片广大的无人区。原则上,这里应该是东方定居点的势力范围。但一般情况下,人类几乎不会在这里活动。就战略角度,这里距离东太平洋的“鲸鲨”部落和喀山的“雄鹰”部落都相当遥远,不太可能发生战争;同时,这里也没有什么资源,就算有,也不易开采。久而久之,东方定居点也就不再将精力放在这片荒芜之地。毕竟在西线,他们还面临很大的压力。

……鲨来到一栋高塔前。这栋高塔是从海底窜出来的。塔身上,悬挂着三枚钢结构圆球。其中,最底下的大球,有一小半已经向海底塌陷。鲨努力爬上大球球顶。他向四周眺望。几十根柱子从海面下冲出。这些柱子都是人造物。它们长得千奇百怪,有方形的,有圆形的,还有军刀型的。这些都是旧时代人类留下的遗迹。曾几何时,这里是远东最大的城市,生活着上千万民众。但在大灾变时期,海平面急速升高,大多数沿海城市被瞬间吞没。直到一百年后,海水稍稍退去,那些较高的建筑物才得以重见天日。那一栋栋腐烂的建筑,就好像是人类文明的墓碑,矗立在广袤的海平面上。

鲨深深呼吸。不知为什么,一看到这些建筑,他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渺小感。人类文明绵延万年。他们经历过无数苦难,也创造了无数的辉煌。相比之下,变异者150年的历史根本不值一提。在很多时候,鲨甚至会产生怀疑,变异者与人类的这场战争,是不是压根就是一场闹剧。毕竟他们的对手是这个星球独一无二的统治者,人类早就证明过,即使在最艰难的情况下,他们这个种族也依然能够生存下去。而战争的发展也映证了这个结论。在前期,变异者一度取得过如此大的优势,但随着时间延续,他们却被人类的韧性和意志一点点拖垮。现在,变异者已经完全处于守势。要在两三年前,这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鲨点点额头。他努力甩开心中的疑惑。高阶变异者在圆球上坐下。阴云稍稍散去,月光比刚才更亮了一些。睡意阵阵袭来,鲨耷拉着脑袋。在来到东方之前,他已经游了上千海里,当中几乎没有任何休息。海风徐徐吹过。鲨的眼皮也越来越低,眼看着他真的就要睡着,就在这个时候……

“噘!!!”

刺耳的嘶鸣传过天空。鲨条件反射地跳起。只见一个黑影从云层中一闪而过,它的速度极快,几乎连鲨的眼睛都追赶不上。小小的身影呼啸而下,他向着水面猛地一击。“轰”的一声,水花四溅,汹涌的浪潮向四周散开。圆球“嘎吱嘎吱”作响,鲨不得不抓住脚下的钢梁。一个人影猛地从水下跃出,他轻轻落到球面上。鲨眯起眼睛。

“你就是‘苍龙’的使者?”

“那你一定就是鲨了。”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月光落下,鲨终于看清楚来者的样貌。那是一位高阶变异者。他浑身上下都长满了黄色的鬓毛,乍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头狮子。事实上,他也的确给人以威风凛凛,万夫不当的感觉。来者双手合十,他微微鞠躬。

“我是‘苍龙’部落的风马。能与大名鼎鼎的鲨见面,这是我的荣幸。”

“岂敢岂敢,我对您也是久仰大名。”鲨慌忙回礼。他其实并不是太了解“苍龙”部落(事实上他根本就没听说过风马的名字)。风马说。

“鲨,我听说你想要与龙对话。”

“没错,我在海上定居点之战的时候曾经与龙有过一面之缘。他现在怎么样。”

“龙还在青藏高原。”风马简单答道。但他的脸上却是划过一丝阴霾。鲨心中疑惑。风马又道。“您这一次来,应该不只是为了叙旧吧。您有什么话,尽可以直言。我也是高阶变异者,也代表了‘苍龙’的意志。您对我说,就和对龙说一样。”

“……”鲨紧抿嘴唇。他似乎有些犹豫。月光隐约,阴云漂浮,不知不觉,淡淡的星星也在天空中显现。鲨下定决心。

“非洲的事情,听说了吗?”

“听说了,狼已经派出过使者,‘归蝶’与‘巨象’已经毁灭。据说是东方定居点和北美定居点一齐出手的。这真是一场灾难。”

“原来如此,原来狼是这样说的啊……”鲨喃喃道。风马问。“怎么,难道不是这样吗?”

“不,‘归蝶’和‘巨象’的毁灭,这是事实。但狼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因为他也在其中占据了重要的角色。而且是不好的角色。”

鲨将一切娓娓道来。包括狼的背叛,自己在南印度洋的遭遇,以及狼与北美定居点的联手,密谋夺走了‘归蝶’和‘巨象’的哈米吉多顿碎片。风马的眉头一点点锁紧。听到紧要处,他还不停地咬着牙齿。

“狼竟然会背叛。这太匪夷所思了。他可是变异者的英雄。”

“但这是事实。这是北美的制裁者亲口承认的。”

“这会不会是人类的诡计,故意想要离间我们。”

“我也想过这种可能性。但以当时的情况来看,这不太可能。至少,相比狼,我更愿意相信那些人类。”

“你是指那个名叫尘空的制裁者?”

“不,我说的是‘红瞳死神’。我愿意相信‘红瞳死神’和他的同伴。这是我的直觉。”

鲨目光炯炯。他的视线中没有任何虚假。风马张大嘴巴,他欲言又止。淡淡的微风浮掠而过,阴云再度凝聚。一度明亮的月光又变得黯淡。风马轻轻摇头。他说。

“鲨,你想怎么办。”

“首先,我希望‘苍龙’能和‘鲸鲨’一起,与狼取得联系。我希望他能回来,对现状作出解释。”

“这没问题。他当然有必要解释。”

“第二,我希望‘鲸鲨’能和‘苍龙’结成同盟。”

“这是废话,六大变异者部落本来就是互为唇齿。还有吗?”

“还有,我已经与欧洲定居点的拉纳中将谈过。他代表欧洲的萨迪克将军,愿意与我们达成和解。”

“什么,你要与人类和解?。”风马大吃一惊,他的眼睛一眨一眨,好像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鲨继续说道。“风马,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变异者与人类是一对宿敌,原本,与人类停战,根本不应该在我们的选项当中。但现在情况不同。既然狼已经与北美联手,这意味着整个世界,无论是人类,还是变异者,都面临着极大的威胁。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停战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但人类与变异者是不共戴天的仇敌。这一百年来,他们杀了我们那么多同胞,我们也杀了他们那么多人。我不认为双方会真心和解。”

“只要有利益,就能和解。这场战争已经拖了太久,太久。参战双方都付出了太过惨重的代价。再这样下去,双方都会自取灭亡。而且,非洲之战后,变异者和人类,到底是谁更需要休整,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鲨静静说道。风马双手交叉。他来回踱步。凌冽的风声吹过耳边,突然,风马猛地止步。

“这件事情太大了。我没法立刻给你答复,我必须回去与龙商量之后决定。”

“我知道。所以我也要和你一起与去青藏高原。”

“……”

“不要误解,风马,我不是不信任你。但就如你所说,这件事情实在关系重大。只要龙还是‘苍龙’的首领,我就有必要和他见面。”

风马还是没有说话。他的表情倒不像是因为误解而恼火,反倒是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过了好久,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把一切都说出来。但是……

“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们!!”鲨一声怒吼。风马大吃一惊。他顺着鲨的视线望去。“隆隆”的声响穿过云层。黑暗的天空中,一个光点忽明忽暗。那是一架直升机。上面还画着东方定居点的旗号。直升机缓缓降落。舱内的士兵纷纷举枪瞄准。沉重的脚步声从机舱中走出。那正是东方定居点的黑色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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