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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分散(一)

北美定居点,四大人类定居点之一。同时也是当今世界最强大的人类政权。北美定居点由两大部分组成。首先是天空之城新亚特兰大。这是北美定居点的核心区,也是人类最高技术的结晶。在这座城市中,人民依然生活在旧时代的幸福中。他们有电,有水,有网络,有媒体,有电视节目,有体育明星,有娱乐明星。他们可以时不时出去旅游(虽然旅游的地点受到限制)。他们可以呆在人造的太阳下,享受生活,享受安宁,对于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人民来说,这些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所以,他们一直也将北美定居点当成天堂一般敬仰。

但是,天堂是不存在的。

天空之城只是北美定居点的门面。而在“天堂”之外,则是相对的“地狱“。在北美大陆上,排布着上百个小镇,南苏必利尔镇就是其中之一。这些镇子中生活着几十万民众,他们做着低层次的体力劳动,为天空之城的繁荣耗尽血泪。他们一辈子都在寻求进入“天堂”的道路,但却永远到达不了。而在他们死的时候,眼中唯有无限的渴望,以及满腔的绝望。

……

就这样,北美定居点维持着双元并立的奇怪统治。首先,它依然是以民主制度为基础的。在这里,万众平等的原则不可动摇。但另一方面,从实际的角度,天空之城的富饶,却是以压迫地表人民作为代价的。对此,生活在天空之城的人都是装聋作哑。他们知道自己的幸福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但他们却是自欺欺人,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这就像人总会怜爱小动物,但当自己需要夺走这些动物的生命才能存活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民众如此,最顶层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天空之城的高层一直将外部世界作为禁区,大家都知道外面正在发生着什么。但他们却从来不会在公共场合提起。他们只是想维持天空之城独自的繁荣,至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百年的蹉跎一晃而过,到了最近二十年,北美的情况逐渐恶化。伴随着严苛的隔离政策,社会活力急剧降低。贫富差距拉大,社会阶层固化,老百姓要求更好的生活,但他们又对自身应该在社会生活中承担的责任毫无兴趣。他们宁愿更关心娱乐,体育,以及下一天的美食。在这种情况下,整个社会都只能一点点走向灭亡。

“我们不能灭亡,我们不能看着我们的家园完蛋。这一切全是那些政客的错。既然这些混蛋已经没法带领我们前进,那我们就换一批人出来领导。总有人可以带领我们前进的。”

这正是人民的呼声。虽然有些极端,,但这却是最朴素的反应。而这种反应的直接呈现,就是这一次的大选了。北美定居点大选。这是合众国时代留下来的传统。过去,这是一场政治上的盛宴,一场人类政治斗争具现化的经典剧目。但到了现在这个年代,却像极了一场闹剧。一干政客砸下血本,就为了争夺一个所谓的世界“领袖”。可笑的是,这位“领袖”还从来不管这个世界真正发生的问题。过去,这场政治闹剧都是由精英阶层主持。他们的执政纲领在民众听起来毫无吸引力。所以,民众进行了反制。他们将霍兰-德容这个“疯子”推了上来。以打破精英对政坛的统治。

……专制,去自由化,以铁腕的秩序代替民主的讨论,讲究政府的办事效率,削弱国会和三权分立,增大对富有人群征税,并将政策倾向到底层。保守,孤立,回归传统,反对任何关于政治正确的思想。这便是霍兰-德容身上的政治标签。如果放在过去,像他这样的候选人,连大选的初次审查都通不过。但现在,他却站在这个舞台上。这不能不说是人民的胜利了。霍兰-德容赤裸裸地宣称,自己没有信仰,没有原则,唯一讲究的就是利益。为了利益,自己可以随时更换自己的立场。但这种实诚的态度反而吸引一部分人。这一次,他以黑马之姿,一路过关斩将,成功作为在野党候选人,站在了现任总统德斯特罗-法瑞尔面前。两人从经历,执政纲领,再到个人作风,全都迥然不同。而他们之间的交锋也成为一场水火不容的政治角斗,缓慢撕裂着整个社会。

……

时间飞逝,到了2149年年末,北美定居点的大选也进入最后关头。在最近的民调中,两位候选人齐头并进,谁都无法取得完全优势。媒体疯狂造势,他们将这次选举称之为“世纪之战”,却不在乎真正的战争。东方定居点溃败,海上定居点沉没,变异者“雄鹰”,“巨象”,“归蝶”相继毁灭,这些事关世界命运的大事,在北美的民众眼中,却是如此的遥远,如此的不切实际。他们根本没有想过,如果外界的同胞全都不在,自己又该如何生存。

而现在,危机悄然逼近。决断的时刻,已然迫在眉睫。

************************

公元2149年,11月24日,下午一点。

“到底怎么了!!!”

纳达半蹲在地。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微微的轻风吹拂在面孔上。女孩按住脑袋。她记得自己应该是在湖边,和星月,斯蒂尔在一起。但之后,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它占据了整个世界。自己的意识瞬间冰冻,然后,然后……

“!?”纳达猛地抬头。她看着周围的景象。绿色的山野连成一片。一座小坡耸立在几十米外。上面插着一根白色的旗杆。小小的水泊星罗棋布,里面的湖水清澈见底,就好像是从净水器里刚刚拿出来一样。

“这是什么鬼地方。”纳达自言自语。她当然不会知道这是高尔夫球场。在大灾变之前,高尔夫运动在全世界范围还算普遍。但到了这个时代,这种奢侈的运动却早已经绝迹。也只有在奢靡的北美定居点才能见到。纳达在草地上行走,她努力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太阳正在下山,暖洋洋的阳光照耀下来,碧蓝的天空一览无遗。几朵云彩懒洋洋地飘过,那稀薄的白色,几乎都要变得透明。纳达抬头仰望,不知为什么,她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是天空吗?不像呢。该不会连太阳都是假的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地方……

纳达瞠目结舌。她由于太过专注,以至于竟然没有注意到一个白色的小球正从自己的头顶掉下。而等她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咚”的一下,小球砸到脑袋。纳达痛得“哇哇”大叫。她破口大骂。

“是谁,是哪个白痴,给我出来。”

两个护卫跑上前来。他们原本想要道歉,但当看到纳达的时候,他们却是顿时愣住。女孩浑身脏兮兮的,她的衣服破破烂烂,就好像乞丐一样。但女孩的美丽却是无与伦比,那锐利的目光,仿佛可以穿透世间万物。而她腰间的黑色长刀则是散发出不祥的寒气。两位护卫都是惊愕。片刻之后,他们突然反应过来,两人同时举枪。

“别动,抬起手。”

“啊?”纳达歪着脑袋,她顿感不快。两位护卫小心翼翼地接近,他们命令女孩交出武器。纳达露出狞笑。她用英语作答。

“如果我不给呢。”

“……”两位护卫顿时噎住。他们不敢乱来。后面的增援正在赶到,又有十几个护卫跑了过来。他们将女孩围在中央。纳达的心情已经差到极点。她按住刀柄,打算给这个家伙一点颜色瞧瞧。眼看着局势就要不可收拾,突然,一个严厉的声音从旁传来。

“住手,所有人都放下枪。”

“!?”纳达目光一抖。一个白人男性正缓缓走来,他穿着随意,带着一顶遮阳的帽子。两位秘书一样的人跟跟在后面,他们点头哈腰,手里还拿着背包和高尔夫球杆。但纳达的注意力却是集中在男子的手腕上。男子带着一只腕表,表头花里胡哨,显然有着很高的工艺造诣。纳达早年在圣迭戈盗贼团的时候曾经听说过,在所有宝物中,除了食物和淡水之外,这种老式手表是排在第一档次的,其价值几乎可以与钻石和黄金媲美。

来了个有钱人呢。纳达心中嘀咕。男子走上前来。他看看女孩狼狈的摸样,又看看她腰间的黑刀。纳达的右手还是不离开剑柄。男子微微一笑。

“大家,放下枪。”

“但是,总统阁下。”

“放下枪,这是命令。将枪口对准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孩,你们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羞耻心吗?”

“……”护卫们都是茫然,他们只能放弃。众人放下手枪,他们向后退开。而纳达也是稍稍放松。男子微微欠身。

“对不起,小姐,我的人对你无礼了。”

“没事,反正也是我先迷路的。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吗?”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纳达直言不讳道。男子有些诧异,他显然没想到纳达的回答。周围众人都是恼怒。他们骂骂咧咧。

“到底是哪里来的乡巴佬。竟然连法瑞尔总统都不认识。”

“法瑞尔总统可是合众国……是全世界最有权力的人。”

“这个女孩是不是疯了。”

质疑声此起彼伏。纳达扬起眉毛,她就要反骂回去。但领头的男子却是举起右手。他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没事的。如果是外来的人,不知道我也是正常。这里是北美定居点,美利坚合众国,天空之城新亚特兰大,我的名字叫德斯特罗-法瑞尔,是这个国家的总统。我希望这个回答能让您满意了,亲爱的小姐……不,应该是东方的制裁者。”

“……”纳达紧抿嘴唇。刹那间,她的眼中掠过一丝凶光。护卫们都是紧张。但法瑞尔却是笑容依旧。他继续说道。

“小姐,我想要邀请您来我这里做客。我想,您这一次来到北美定居点,一定是有着重要的任务。以我在北美定居点的地位,多少应该能够帮到您。最起码,我可以让您拥有一个合法身份。您总不想继续当偷渡者吧。”

纳达面孔紧绷。她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法瑞尔随即命人把车开过来。人造的太阳向西倾斜,那虚假的阳光,似乎也变得黯淡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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