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殿内,酒菜已备妥帖,众人立于殿内,待太后入座,她们方可入席。
施澈远远望着沈云雨,一贯地气势逼人,未觉诧异。她身侧的青羽,则是恭顺地低着头,静待差遣,许是疏忽,先前从未留意,此刻细细端详却惊觉青羽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一双明眸,鼻梁精巧,嘴角微翘,妩媚中又有着灵动。尽管她极力压制,那气场却无法掩去,这般一个人物,当真是一婢妾?忽地,她抬眸对上施澈,不似一般婢妾谦逊,眼神中的挑衅昭然,施澈微怔,沈云雨却移步至前,“妹妹脸色发白,可是抱恙?”皮笑肉不笑,这一招,沈云雨用得恰到好处。
“劳姐姐挂怀,昨晚眠浅,不打紧。”
沈云雨嘴角一抽,神情有一瞬不悦,让她“夜不能寐”的不是旁人,正是北堂墨,两早已人心照不宣,一番对话更像挑衅。
“妹妹莫要疏漏,这事‘可大可小’。”最后四字,沈云雨咬得格外清楚,那阴阴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多谢姐姐,定当拿捏分寸。”施澈笑着回语,礼尚往来。
气氛霎时变得紧张,好在太后自内堂而出,打断了二人。
早闻当今太后不是寻常人物,今日一见,倒还真有那么几分意思。清丽的容颜虽带有些许时光印记,却依旧不失灵气,一身青色的素雅装扮更是颇有韵味,所有人目光集聚,只感叹世间竟有如此出尘绝艳的女子,她望着众人:“且都入席吧。”
施澈转身,正欲就坐,沈云雨却猛地拉住她,几乎是同一瞬,太后怀中安静的白狐突然躁动,发狂地跳下地来,朝着沈云雨直奔而来,又是同一瞬,青羽眼疾手速,钳住白狐却“无意”踢翻香案上的青炉,火烫的炉子砸在施澈的左侧脸颊,精准无误。疼痛钻心,让人连惊呼的气力也全然失去,一切发生之快,施澈根本没有躲避的余地。桑惜急奔而来,想细细察看她的伤势,未料却被她制止,施澈接过手帕,轻掩创口,不做言语。
“妹妹,都是我的不是,那白狐本先是冲着我来的。”沈云雨声泪俱下,想上前一看“杰作”。
施澈偏转,不着痕迹地避开触碰。“怎是姐姐之过,姐姐莫要怨怪才好。”
“婢妾有罪,撞翻了香案,才人受伤,婢妾难辞其咎,请太后惩处。”青羽跪地,主动请罪。
好个连环之计,环环相扣。狐是太后所养,自是不能怨怪,野物终究难训,发性起来不可预见,青羽救主心切,哪能“料到”那烙铁般的炉子会如此“凑巧”地砸在她的脸上。真真是极好,沈云雨这招委实阴辣,毁去她的容貌,她便无法争宠了。女子之容何其重要,更何况在这宫闱,最不缺的便是美貌,没了这张脸,还如何与君王论感情?自古帝王皆凉薄,如她一般的“新人”只怕多不胜数。
此刻,脸上的火辣更增,血已渗出帕子,面颊微肿,已谈不上好看二字。随师上官白学医多年,施澈自知,照此光景,这脸,伤得不轻。
太后微怔,似在理清一切,她深叹一口气,终是道:“施才人先行返宫,哀家定会责命太医院为其诊治。至于青羽,权思功过,终难抵活罪,今日起贬去浣衣局。”望着内侍怀中的白狐,“至于这畜生,论罪起来,便就地斩杀罢。”淡然的音调听不出任何情绪。护卫队的刀速很快,白狐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呜咽一声便没了气息,众人看在眼里,自是知晓太后之意,这是警示,告知那些想在她面前卖弄心思的人适可而止。沈云雨见此情形,脸上的难堪一闪而过,随即又换上了梨花带雨的楚楚之姿,青羽则低头领罪,不敢言表。
施澈谢恩返宫,太后遣退众人,好好一场宴席以此作结终不是好兆,太后虽不言明,不悦却是有的,谁也不必去担这干系,各宫之人无不惶恐,唯有避之,则吉。与沈云雨抑或是她太过亲近都将遭人猜忌,如此,更是无人问津她这位毁了脸的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