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负一副好皮囊,拿到这位面前,却仍是不够看的;起码他自问,若是自己只慵懒斜倚在那儿,绝做不到像这样一般,将满室光华尽潋在身的。
虽然这是个万恶不赦的暴君,一身风骨气度,却令他没话说,自愧不如。
“来了就坐罢。”帝王清磁的嗓音淡淡响起,如珠玉落地,清泉激石,汨汨优雅气缓缓溢开。
温九卿这才注意到帝王身旁已摆好了棋盘,“喏。”
上好的羊脂白玉,触手细腻温润,温九卿执起一子,心想着暴君能有什么棋艺,也不上心,随意落下一子。
鱼凉见他似有轻视之意,眸底微微漾出一道墨色水纹,似笑非笑地落子。
温九卿执白,鱼凉执黑,两方渐成胶着之势。
温九卿见状,也不由凝重起来,放缓了呼吸,沉心静气。
只见局势陡然翻转。
黑子像是最耐心的猎人,从容地画地成牢,将白子严严实实困在其中,逐个侵吞。
温九卿额上猛然滚落一滴汗。
“臣输了。”满盘皆输。
竟是被攻得毫无还手之力,简直是奇耻大辱。
温九卿暗暗咬牙,颇有些不服气。
他怎么不知道暴君的棋艺竟如此高超?
可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棋艺就比不过暴君了,都是自己先前轻敌大意才吃了亏,若是再来一局,他未必就会输。
鱼凉面前放着一壶沏好的茶,温九卿刚来的时候,正腾腾冒着白汽,现在已经凉了许多。
成月估摸着时间进来换茶水,顺便给这位世子爷也沏了一杯。
鱼凉摆手让他退下。
“这是前些日子南越进贡的纯燕茶,你尝尝。”
温九卿顿觉受宠若惊,在帝王面前的恐惧已然占据了他的心脏,端起茶抿了一小口。
道:“臣以为,此茶甚好,清透沁脾,余味无穷。”
“朕让你尝,可不是叫你说官话的。”帝王漫不经心微微掀起长睫,凉薄幽邃的眸底蒙着辨不清的雾霾。
“还请陛下明示。”温九卿一个激灵,微微绷紧了身子。
“胆敢失信于朕,”鱼凉抿了一口茶,意味不明道,“你倒是若无其事。”
温九卿惊立起,冷汗瞬间冒下来,讪讪笑道:“陛下哪的话,臣这不是来赴约了吗?”
他心里正有一万头神兽奔涌过江,踩得他发慌。
脑袋卡在一线间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他下意识反驳了一句,可是立马就后悔了。
暴君这么问,显然是已经知道了来龙去脉。若是自己再加以反驳,怕是下一秒自己的小命就要完了。
于是惊惶跪地。
“臣,臣有罪!”
鱼凉眸色无澜,静静看着他。
“起身罢。”
“爱卿可是到了弱冠之年?”
温九卿心里微微一紧,“是。”
他的大脑在疯狂转圈儿,猜测暴君下一句会是什么,额头冷汗直冒。
果不其然。
鱼凉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清磁道:“该娶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