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轻轻一笑道:“皇上早已皇子成群,亦清才羡慕呢。”呵呵一笑,君臣两人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默契。
舒了口气,南书房中的水溶慢慢回过神来,刚坐到书案前,就听外面小安子道:“王爷,公子来了。”
立起身来,水溶道:“二弟,进来吧。”
看着走进来的水泞,一袭蓝衫衬得他清雅飘逸,那一副闲散懒淡的神色使得水泞有一种别样的风采,水溶心里不由暗暗有些惭愧。
悠悠的灯下,兄弟两人相对而坐,手中的热茶香气袅袅,使得房里无由的多了一份温馨。
看着水泞,水溶道:“二弟还记得小时的事吗。”水泞若有所思的看了水溶一眼,随后淡然的道:“记得,王兄为了帮我躲过师傅的责罚,偷偷给我抄字,可惜那时我们都小,没想到字迹不一,白让王兄也跟着挨了一顿板子。”
相视一笑,水溶和水泞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的时光。
轻轻抿了口茶,水溶漫不经心的道:“王兄记得二弟只比我小九个月,眼看王兄都快当父王了,二弟也好定门亲事了。”
水泞黯淡的一笑,随后幽幽的道:“不是人人都有王兄的福气的,小弟的事还不急,何况这些日子小弟寻思着,一别边陲已过半年有余,小弟真有些想念那种策马扬鞭的日子。”
水溶低低的道:“听王兄的话,别回去了,上次皇上还和我说起来,要给你派个实职呢,何况人在边陲,刀剑无眼,你让母妃和我们又怎能放心。”
水泞轻轻叹了一声道:“也许边陲才是我最好的归宿。”水溶脸色一沉,厉声道:“不行,有些事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
缓了缓神色,水溶道:“二弟,听王兄的话,边陲就不要再去了,你也知道,这次若不是乐善王爷舍身相助,那王兄就……”
没有说完,水溶英俊的脸上掠过一丝疼楚和悲凉。水泞没有做声,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水溶道:“二弟,王兄今日叫你来是有一件要和你说。“水泞微微一愣,随后道:“王兄请说。”
顿了一下,水溶道:“二弟的年纪不小了,王兄打算给你定一门亲事。”水泞一下立了起来,道:“虽说府里的事由王兄做主,但我的事要由我自己做主,我不同意。”
水溶厉声喝道:“坐下,你听我说完。”想了一下,水泞缓缓的坐下,清雅的脸上是一副无所畏惧的神色。
看着水泞的神情,水溶摇了摇头,有些悲凉的道:“这件事首先算是王兄对不起你。”叹了口气,水溶缓缓的将乐善的话讲了出来,末了,道:“王兄也是迫不得已,舍命之恩,夫妻之情,你让王兄何去何从,今日从皇上的话里可以看出,只要你娶了英郡主,我以北府的名义去皇上那里求情,皇上会网开一面的,也算对得起死去的乐善王爷,二弟……”
再一次站起来,水泞清雅的脸上是一副不屑的表情,言辞铮铮的道:“王兄,你太自私了,为什么你欠下的情要让我来还,当初你有心应下,如今你就得自己去承担,你不用找借口,若你真对王嫂忠贞不二,那你就不能答应。”
水溶也立了起来,朗声道:“你以为我答应了吗,我没答应,自始至终我都没有答应,可我没想到乐善先斩后奏的这一招太狠了,你能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不瞑目,何况我还欠了人家一条命,王妃也欠了他的一次情,在当时的情形下,你让我如何做,无动于衷的看着他怒目九泉,二弟若是换做你,你会怎么做呢。”
水泞道:“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自己欠下的情你自己去还。”水溶怒视着水泞,水泞没有回避,也静静的看着,两兄弟隔案相对,房里一时静寂无声。
一时,只见水溶恨恨的捶在木案上,震得案上的杯子乒的响了一声,溅出的水滴洒在了周围。抬起头,水溶霸道的道:“这个府里目前还是我做主,既然你叫我一声王兄,那这件事就由我来做主,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就等着娶亲吧。”
水泞有些苦涩的一笑,道:“王兄,虽然我尊称你一声王兄,但我说过我的事由我做主,所以这件事我不会答应,我也不会去娶什么郡主,你再逼我,大不了我一走了之,当初你在抬手抚平他的双眸时,你就应该想到有今天这个局面。”
说完,水泞转过身去,抬步就走,没走出几步,就听水溶一声怒喝:“站住。”停下步子,水泞道:“王兄还有何话可说。”
过了一会儿,水溶缓缓的低声道:“二弟,你听王兄把话说完,可好。”从没听过水溶如此低声下气的说话,水泞不由微微一震,相视一望,两人缓缓的坐了下来。
看了一眼和自己同样倔强的水泞,水溶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二弟,王兄实在是迫不得已,我答应过王妃,在这世上,我宁负所有人,也绝不负她,所以王兄今日找你来是想和你说,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你应下这件事,王兄一定让你如愿以偿。”
没有理会水泞看过来的眼神,水溶继续道:“王兄知道你的心思,你心高气傲,恃才傲物,但是却总隐在人后,这些年来一直耿耿于怀,说实话,论才论能,你不比我差,所以我也放心把这个担子交给你,相信你一定做的比我好,本来我是想等你成亲以后再对你说的,可你……”
水泞的心微微一震,随后淡淡的道:“王兄此话何意。”只听水溶决绝的道:“我都已经安排了,你成亲之后,我就把北静王府交给你,我答应过王妃,要带她回姑苏看看,所以我会带着王妃一起回她的故居,以后你就是北静王府的当家人。”
水泞瘦削的身子轻轻一颤,随后淡淡的道:“王兄误会了,小弟从没有这个念头,再说小弟性子涣散,朝堂上的事懒于应酬,比不的王兄处事游刃有余,王兄也太高看小弟了。”
轻轻叹了一声,水溶道:“二弟,你不用隐瞒,当初滁州那件事父王在临死前都告诉我了,其实你也不用过于自责,你只是受人蒙蔽才一时冲动,这件事父王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只是让我好好照顾你,二弟,其实父王和王兄自始至终都怪过你,人都有糊涂的时候,只要改过了就好,这三年你身处边关,王兄何尝不知你是因为内疚,王兄今日说这些话,就是要二弟揭开心咎,以后北静王府就托付给你了,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会比王兄做得更好。”
立起身来,水溶铮铮的道:“你不用内疚,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很多,与你无关,我无怨无悔,心甘情愿。”
许久没有做声,水泞清雅的脸上是一种琢磨不明的神色,水溶也没有做声,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依然香气袅袅的清茶,过了一会儿,才听水泞道:“在我心里是不会原谅自己的,所以我也不会答应你,王兄,在你接过北府的担子时,我就承认了,也只有你才是最合适的北静王,所以这件事,恕小弟无能为力。”说完立起身来,抬步就走。
刚一打开门,水泞不由愣了,但见黛玉披着大大的斗篷,宽宽的衣衫依然掩不住她隆起的腹部,静静地站在门外,一双清眸有些恍惚,看她凄楚的神情,似乎在外面已经站了好一会儿。
原来黛玉听的紫鹃回去说水溶已经回府了,等了一会儿,便有些心急,扶着紫鹃想过来看看。
小安子说水溶和水泞正在房里,黛玉见没有外人,便自己悄悄的来到门口,刚想推门,不想听到水溶正在说乐善的事,于是站在门外,将事情听了个清清楚楚。
低低的唤了一声:“王嫂。”水泞立在一边,无言以对。
里面的水溶疾步走了过来,道:“颦儿,你怎么来了,外面凉,快进屋来。”说完上前挽住黛玉。
没有迈步,黛玉静静的望着水溶,过了一会儿才凄然的道:“我不想你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人,亦清,你娶她吧。”说完,一滴清泪孤零零的倏然滑落,滑过她肤若凝脂的脸庞,那一份心楚,似哀似怨。
水泞默默的看着那一滴清泪沿着黛玉光滑的斗篷滑到了地下,碎了一地。
没有做声,水泞侧身静静的离开,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那滴泪,碎了一地。
一把将黛玉揽入怀里,水溶只觉得有一种疼刻骨铭心,低下头,一滴清凉忽的一下落在黛玉裸露的手上,耳边水溶低低的道:“傻瓜,我说过我宁负所有人,也绝不负你,你放心吧,我会想办法的,颦儿,相信我,外面凉,你先进来吧。”
望了水溶一眼,只见他深邃的眸子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而在清亮的深眸里有一份清澈掩也掩不住,低下头,黛玉没有做声,安静的扶着水溶刚要迈步,却因为立的时候过久,脚下一软,身子不由的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