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琼低低的道:“孩儿明白的。”太妃又道:“府里的事多,母妃知道让你个没出阁的女子管府有些难为,这也是无法的事,谁让母妃的身子不好呢。”
水琼忙道:“母妃不要这样说,能为母妃分忧,孩儿一点怨言也没有。”太妃拍了拍水琼的手道:“懂事的孩子。”
看着水琼,太妃低声道:“王儿房里的丫头都不小了吧。”水琼看了太妃一眼,随即道:“王兄房里共有四个大丫头,其中紫罗服侍的日子最长,对王兄的日常习惯也熟悉,再加上人也稳重可靠,而且做事也很细心周到,所以深得王兄信任,房里的往来俗事基本都是她打理,小安子倒没什么事,只是贴身服侍王兄的起居。”
太妃点点头,道:“老王爷的孝期明年就出了,王儿也好大婚了,有了王妃,你也可以省心了,母妃也好给你找个婆家了。”
水琼羞涩的低下头,心里却觉得凉凉的。
只听太妃又道:“既是王儿中意的,以后给紫罗每月多加两月钱,好让她尽心的服侍,一切等娶了王妃再说吧。”
水琼应下后,太妃又问了几句府里的事,才疲倦的挥手让水琼离开。
走出太妃院里,水溶对身后的小安子道:“让水城过来见本王。”
南书房里,水溶坐在那里,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清冷的脸上是一种无法言明的神色。
水城轻轻地走了进来,见水溶没有应声,也只得静静地立在那里,有些忐忑的候着。
过了一会儿,才听水溶缓缓的道:“上次是你去荣国府接的人,是吧。”水城点点头道:“回王爷,是奴才。”
水溶的凌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水城,道:“你将她送去了哪里,上次本王也没细听。”水城小心的应道:“奴才按照王爷的吩咐,遂那位姑娘的意思,她说城西的牟尼院有故交,所以奴才就依照那位姑娘的意思,亲自将她送去了牟尼院。”
只听啪的一声,水溶的手重重的落在了桌子上,水城吓得浑身一抖,忙道:“奴才是亲眼看到她进去才离开的。”
一时,只听水溶萧索的道:“不干你的事,你下去吧。”偷偷瞅了一眼有些莫名的王爷,水城悄悄的退了出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候在外面的小安子听到水溶的低低的唤声,忙推门就去,只见水溶倚在素常的软椅上,神色好像很是疲倦。
小安子低声道:“王爷有何吩咐。”水溶睁开双眼,好像下定了决心似的,道:“告诉子扬,让他准备一下,明日本王要出城一趟。”
说完,小安子发现水溶清隽的面上神色一松,好像如释重负的样子。
冰冷的墙壁渗着浓浓的湿气,寒风从破碎的窗棱里吹了进来,带着凄厉的吼声。
宝玉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身上早已破旧的长袍,往里缩了缩身子,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以前面如春花的容颜,秋水含情的眸子了竟有了一份呆滞。
贾兰蹭过来,低声道:“二叔,我冷。”宝玉伸臂把贾兰揽进了自己也无法抵住寒风的袍子里,道:“没事,靠着二叔就不冷了。”
空旷的走廊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早已听惯了的宝玉和贾兰都没有理会,静静的偎依在那里,默默地抵御着一阵阵的清冷。
忽听狱卒大声喊道:“贾宝玉,快起来,北静王爷来了。”宝玉不由自主的站起来,惊诧的看着众人簇拥下的水溶,一时竟有些发呆。
狱卒粗声喝道:“大胆犯人,见了北静王爷还不快跪下行礼。”醒悟过来,宝玉恭敬地道:“犯民贾宝玉见过王爷。”拉着贾兰一起跪了下来。
水溶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宝玉,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蓬头垢面,胡茬满脸的人同印象中的那个风度翩翩,如宝似玉的宝二爷联系在一起,虽也知道受苦是免不了的,但却没想到竟是如此潦倒。
对身边的侍从们挥了挥手,水溶低沉地道:“子扬留在这里,你们都退下吧,本王要和宝玉说几句话。”
看管宝玉的狱卒见堂堂王爷屈尊到了自己的三盘地上,感觉面上颇有光,殷勤搬来了一张软椅。
水溶冷冷的望了一眼,没有作声,走到铁栏近前,看着不复原样的宝玉,水溶竟觉得无话可说。
还是宝玉先开了口,道:“宝玉谢过王爷,林妹妹能安然无恙,全仗王爷援手,宝玉在这里替妹妹谢过王爷。”说完,深深地施了一礼。
水溶只觉得心里像压了块巨石,竟有些气短,舒了口气,水溶平静地道:“举手之劳,何况本王和林大人以前也有渊源,你不必如此。”
情不自禁的,水溶听到宝玉的此番话竟觉得有些心虚,不由自主的说出林海,才觉得心里还有点安心。
想了一下,水溶淡漠的道:“府里的事很快就要刑审了,你好自保重。”经过了这些日子的磨练,宝玉也渐渐看透了人情,缓缓的道:“多谢王爷提醒,宝玉明白。”
低头见宝玉红肿的手上伤痕累累,水溶不由怒道:“你的手怎么弄成了这样,皇上明令严私刑,谁还该这样大胆。”
宝玉忙把手缩了回去,低声道:“没事,是犯民不小心蹭的。”贾兰毕竟年幼,在一边忍不住道:“我惹恼了狱卒,二叔为了帮我,被他们打的。”
水溶冷冷的哼了一声,俊朗的脸上布满了寒霜,望了望牢里简陋的铺盖,低声吩咐了子扬几句。
看着锦衣蟒袍的水溶立在这简陋凄冷的地方,恰如碎石中的明珠,宝玉忍不住道:“王爷请回吧,这里不是王爷呆的地方,犯民感激王爷的恩情。”
环视了一眼,见周围许多双神情各异的眼睛正盯着这边,水溶思忖了一下,低声道:“你好自为之吧。”
转身才要离开,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低声道:“你放心,她很好。”说完,离开了栏前,边走边冷冷的道:“把狱卒给本王唤来。”
不一时,狱卒急颠颠的过来,讨好地道:“王爷有何吩咐。”水溶冷面一沉,厉声道:“小小狱卒好大的胆子,竟敢用这样的椅子来糊弄本王,真是藐视皇威,来人,传本王的令,重责八十,以儆效尤。”说完,拂袖扬长而去,英挺的背影渗着不可仰视的威严,狱卒呆呆的,忽的一下瘫倒在地上。
贾兰在里面偷笑着道:“活该,看你还敢嚣张。”宝玉低声道:“好了,小声点。”
走出阴暗的牢房,水溶才觉得心里的压抑轻了点,转头望了望那阴寒粗陋的牢房,水溶竟有些迷茫,自己此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大清早巴巴的出城,总不会为了来收拾个小小的狱卒吧,最近这些日子,自己是怎么了。
还没进城门,就见随从神色慌张的拦下了车子,道:“王爷,刑部尚书竟在部里毒发生亡,皇上大发雷霆,朝人人人自危,刑部里已乱成一团,沐王爷请王爷速回。”
水溶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竟有些隐隐的不安,英俊的脸上瞬时换了神色,道:“赶快回城。”
回到了尚书省,水溶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李尚书早朝后,沐王爷曾召去问过话,回到部里一如常人,谁知不到一个时辰,竟突然倒地身亡,经御医诊断,乃是中毒,一时,沐王爷成了众矢之的,惹的皇上大为恼火,御书房里谁也不敢进。
水溶此时倒镇静了下来,坐在椅上,轻轻地敲着书案,深邃的眸子凝视着眼前那一盆蓓蕾初绽的淡菊。
午后,水溶就接到皇上的圣旨,命水溶彻查刑部尚书中毒一事。接过圣旨,水溶竟觉得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沉重,看来暗中的争斗已经转到了明面上。
惨淡的秋阳已渐渐淡去,窗前的树影慢慢拉长,紫鹃看着有些局促不安的黛玉,不由道:“姑娘,你真的要过去。”
黛玉垂下眼睑,看着枣红色的桌案,幽幽的道:“乐善王爷说过,或许这是唯一能打探到贾府命运的办法了。”
黛玉不由想起昨天和乐善王爷谈话的情形:“林姑娘,如今的局势对贾府很是不利,轻则有职之人或许不保,重则……。林姑娘,你明白吗。”
看了看黛玉焦急的神色,乐善叹了口气,道:“林姑娘,非是一铮推脱,一铮确实难知内中的缘由,也不知刑部会如何审决。不如这样,如今北王爷主审刑部尚书之案,刑部的一切暂由他代管,若本王直接去问,他或许会有顾虑,毕竟大家同殿为臣,彼此间关系盘根错节,而姑娘却不同了,与朝事无关,看在以前和贾府的交情上,他或许会直言相告。”
停了一下,乐善道:“北王爷在他人眼里或许有些冷酷,但本王和他私下相交起来,其实并不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姑娘不妨一试,或许这是最好的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