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沐温文一笑,道:“一个闺阁女子能洋洋说出此番话,定是不俗之人,本王今日真是有幸。”乐善不由道:“王爷可否记得前科林探花……”
龙沐恍然一悟,随后点点头,不由打量着面前的黛玉,今日的黛玉穿了一件淡蓝色的夹衣,月白色的长裙,一支碧玉簪把漆亮的长发轻轻挽起,轻眉若蹙,明眸盈水,就如清晨竹叶上的那一滴露珠,剔透灵动,清灵飘逸,让人有眼前一亮的惊艳。
相对于容颜的惊艳,龙沐更在乎刚才黛玉一席话的惊艳,道:“难怪,林大人当年才居探花,姑娘如今见识不凡,原是家学渊源。刚才姑娘一席话,以局外之人,不偏不倚的点出其髓,令本王大有同感,真乃知音也。”
黛玉柳眉不由轻蹙,万想不到初次见面,堂堂王爷说出的话竟如此突唐,低垂的面上不由自主的浮上了愠色,乐善瞧在眼里,竟隐隐有些后悔。
殊不知龙沐这些日子来正为此事寝食不安,耿耿于怀,虽说夺嫡乃是每个皇子自来的目标,但当真的参与其中时,面对朝夕相处的兄弟手足,心里的不安和愧疚还是令龙沐有些顾忌,听到黛玉以一个局外人的认同和理解,心里的那份释然是无法掩饰的。
见黛玉低头不语,龙沐温润的道:“当年林大人位居少傅,也曾指点过本王,论起来,姑娘可算是本王的师妹了。可惜林大人才华横溢却英年早逝,令人叹惋。”
黛玉低声道:“能听到王爷这句话,先父也可欣慰了,民女替先父谢过王爷。”转身对乐善王爷道:“不打扰两位王爷议事,民女先告辞。”
零儿上前拉着黛玉道:“我和姑姑一起回去。”
回去的路上龙沐才发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自己竟把去乐善王府的本意忘得一干二净,脑海里隐隐有一双如水的清眸不时的在眼前晃动。
紫鹃便给黛玉挽发,便端详着镜中的黛玉,道:“姑娘,你最近这些日子的气色好多了,夜里我听到你也很少起来了。”
见黛玉没有应声,只是呆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不由太高了声音道:“姑娘,想什么呢,又出神了。”
黛玉一愣,随后道:“紫鹃,我刚才正在想,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就是昨天碰到的沐王爷,第一眼我就觉得有些眼熟。”
紫鹃不由笑着道:“姑娘整日里呆在深闺,哪能见到外面的人,除了那两个蛮不讲理的人。”想起那次的事,紫娟还是心有余悸。
黛玉道:“你这个丫头,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我们不是好好地吗,何况他也非……”意识到自己不觉说漏了,黛玉忙岔开道:“还没弄好吗,简单些就行了,你也知道我的脾气。”
紫鹃没有觉察到黛玉话里的失误,便捻起一小束长发,便道:“姑娘人长得好,梳什么都好看,紫鹃不过是想梳个新的发式,外面天气也不错,出去走走,心思也会随着开朗起来。”
黛玉浅笑道:“你这丫头是越来越会讨人喜了,若在大观园里,恐怕平儿也要甘拜下风了。”
把镜子举起来,紫鹃道:“姑娘,你看好不好看。”菱花镜里,黛玉漆黑的长发细致的挽成一个别致清新的流云髻,一只翠绿的玉簪轻摇,衬得黛玉清丽而又妩媚,那一种无法言明的神韵,在不经意间自然流露。
主仆两人正在叽叽喳喳的说着发式,却见零儿小跑着跑来,人还在门外,就听到她喊:“林姑姑,快去帮帮英姑姑吧,她已经输得满头大汗了,嚷着让我来搬救兵。”
零儿过来拉起黛玉的手道:“姑姑,英姑姑和父王下棋,连输了三盘,英姑姑好面子,不服气,这一盘眼看又要输了,急的都出汗了,多亏小翠提醒我,让我来找你,你快去帮帮英姑姑吧。”
黛玉不由笑了,道:“我去也帮不上忙,你父王的棋我们是赢不过的。”零儿拽着黛玉的手,边走边道:“姑姑,不管怎样,好歹去帮英姑姑揽回点面子,姑姑已经把大话说下了,说不赢了父王就不吃饭。”
跟着零儿一溜烟的来到清风阁,见乐善郡王和英郡主正相对而坐,乐善粗狂的脸上带着轻松悠闲的神色,而对面的英郡主却没有这份悠然,浅眉紧锁,玉手托腮,细致的额头已冒出细细的香汗。
和乐善王爷打过招呼,英郡主急着道:“林姑娘,刚才王兄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我气不过,非要赢下盘让王兄瞧瞧,你快来看看,看王兄还敢瞧不起我们女子。”
乐善笑道:“英妹,方才我可没有这样说,你们同仇敌忾,也不用扯上这么大的题目。”英郡主得意的一笑,已没有刚才的沮丧。
黛玉浅浅的笑着对英郡主道:“下棋讲究的是心平气和,才能兼顾各面,掌前远瞩,若我们急着想赢,那首先就输了一步。”
乐善笑着点点头,道:“林姑娘说的不错,这才是下棋的心态,英妹,以你刚才的心性,恐怕永远都会输。”
英郡主道:“好了,王兄,看我们怎样赢你。”把黛玉按坐在软椅上,英郡主吩咐道:“小翠,把里面那个软榻拿来,今日我要和林姑娘让王兄输个口服心服。”
乐善苦笑着摇摇头,道:“大话先不要说,林姑娘请。”黛玉道:“王爷请,输赢不过是博尔一笑。”
乐善有些遗憾的道:“姑娘有此心态,乐善先输了一招。乐善承让了。”静心对弈,黛玉本是心高气傲之人,虽嘴上说得谦虚,下手却毫不含糊,步步为营,招招藏妙。
无奈乐善乃是精于此道的高手,以退为进,气势凌厉,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英郡主开始时还能时不时插上几句,下到精处,已无插话的余地,只是静静的观望着,清风阁里只有低低的落子声。
乐善走了一步妙招,让的黛玉不由清眉微蹙,静静的盯着棋盘,灵巧的心思飞快的思索着化解的法子,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他人惊讶的神情。
却说水溶来到乐善王府,王府长史殷勤的迎上去,道:“北王爷先请进房,下官这就派人去请王爷。”
水溶淡淡的道:“王爷不在府里?”长史忙道:“在,在,王爷在清风阁呢。”水溶心思一动,道:“莫是有客人相陪。”
长史笑道:“没有,王爷和郡主她们在赌棋呢。”水溶朗朗的笑道:“那正好,本王素来好弈,正好去观战。”
长史有些犹豫的道:“这……”水溶心里有一个隐隐的期望,但又不便言明,只好眉头一皱,沉下脸色,有些淡漠的道:“既是不便,那本王就在这等好了。”
长史见北王爷冷下来的玉面,忙道:“王爷多虑了,下官这就陪王爷去清风阁。”心里却想:连我们王爷都不敢得罪他,我这小小的王府长史又怎能怒上拔须呢,王爷要怪罪也顾不上了。
分花拂柳,不一时两人就到了清风阁,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纱,水溶见乐善郡王正瞅着棋盘,脸上是一片凝重的神色,对面的是两个女子,此时正背对着水溶,低头沉思。
微一抬头瞧见外面的水溶,乐善站起身来,却见水溶微笑着摆了摆手,走了进来。
只听啪的一声,紫娟手中捧着的茶杯掉在了地上,碎得四分五裂,紫鹃忙不迭的蹲下收拾脆片,眼光却不由自主的去证实一下,如今站在这里的这个英俊潇洒,器宇轩昂的人果真是那夜躲追兵的那人。
清脆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黛玉,猛一抬头,见对面的乐善王爷已离开,而紫鹃正惊讶的瞪着自己,脸上是一种说不清的神情。
只听乐善郡王笑道:“北王爷大驾王府,一铮没能迎候,失礼了。”一个相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王爷客气了,我听长史说王爷正在对弈,技痒难耐,便贸然过来,不想打扰了王爷的雅兴。”
黛玉只得缓缓的立起身来,想起上次的事,心里就情不自禁的有些紧张,一边的英郡主笑着上前去和水溶见礼,黛玉正不知该如何时,多亏旁边的乐善王爷似看出黛玉的尴尬,笑着道:“林姑娘,这位是北静王爷。”
轻眼撇了一下水溶,但见他英俊的面上云淡风轻,看着黛玉的眼神丝毫没有那次相见时的神色。
静下心思,黛玉也是一副清淡的样子,借着乐善的话,轻轻地上前使了个礼,低声道:“民女见过王爷。”
水溶轻轻的道:“姑娘免礼。”转头望着乐善,水溶道:“这位是……”乐善道:“这是舍妹的好友,暂时客居在府里。”
水溶有些失望的道:“原是这样,今日无意打扰王爷和郡主的棋局,不如请王爷下完这一盘,亦清也是好棋之人,在旁做个观者。”